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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长安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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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晶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想,青乌先生是何等谨细之人,如果是隐秘之物,怎么会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放在显眼之处,这里面肯定有诈。”说罢,她从头上拔下一根莲枝缠丝银质发簪,小心地从匙孔中伸进去一探,开始并未觉得有何异样,但过了一会儿,只见有丝丝青烟从中冒出。贺兰晶急忙抽出来一看,只见银簪伸进匣子的部分,大半已经被销熔,只留下黑黑的小半截。

李煊咋舌道:“如果我们先用钥匙探入的话,这把钥匙就早已毁掉,再也无法使用了。青乌先生看来早有安排,如果是心思迟钝的小毛贼,就算侥幸获取了钥匙,也无法开启探得真正的秘密。”

两人于是急忙四下搜寻,青乌先生住的这间破庙里别无长物,只有一案一琴,一榻一盆。当下细细看过室内诸般用具,连墙壁屏风之后,几案床榻之下,无不细细搜过,但仍旧一无所获。

李煊越搜越是心下不安,说道:“青乌先生是心细如发的人,我们搜过他这座住所,肯定会被他发觉的。”

贺兰晶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早料到了此节。如果查不出青乌先生是奸细的证据……”

李煊问道:“那怎么办?”贺兰晶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神情说道:“那只好我们假借有官兵来捣毁,将此处的东西索性砸个乱七八糟,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

李煊踌躇道:“那青乌先生的琴和书,岂不全毁了?”

贺兰晶嗔道:“你这等婆婆妈妈的,能成什么大事?为大事者不顾细节,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就是不缺财钱珍宝,毁了这里,我们再为青乌先生买一处更好的居处。当然了,青乌先生性子孤冷,就喜欢一些荒颓的所在。”

听她如此说,李煊方才略有些释然。寻来寻去,约摸找了半个时辰,还是毫无线索,李煊不耐烦了,说道:“这钥匙或许是开启别处用的吧,或者竟是一枚早已不用的,但青乌先生留作纪念?”

贺兰晶又仔细看了看这把钥匙,摇头道:“决计不是,看这钥匙,有多处磨出来的亮痕,显然是经常使用的。据我所知,青乌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外出,这钥匙还是有新痕,所以暗箱或暗室就在此处。”

又找了一回,还是全无头绪,李煊忽然说:“会不会就在刚才青乌先生走进的那个密道中?”

贺兰晶开始并不以为然,但转念一想,在密道出入口处,人们反而会忽略还有没有其他暗室,三十六计中第一计就是瞒天过海,正所谓“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思虑到此处,她急忙拉了李煊从密道入口处下去。

下到密道底部,只见甬道旁边的壁上,嵌着四个文臣模样的五彩陶俑,全部是真人大小,簪缨执笏,神态各不相同。李煊听贺兰晶讲过,这密道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类通道,可以从入口处的塑像上分别。如果入口处是文士模样,就是生门,可以通行无碍;如果是武将模样,则是伤门,会有各种埋伏捉人、伤人;而看到恶鬼模样,则是死门,其中的毒砂、暗弩、蛇蛊等,立时取人性命,无人可救。

不过,这只是最简单的识别方法,进入黄泉地肺之中后,又有多种变化,岔路繁复,有时生门连着死门,开门通到伤门。如果没有总图在手,有些平日经常不走的区域,连贺兰晶也不敢说全都能认清。

贺兰晶仔细勘查这四个陶俑,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对比了一下,好像紫袍长髯的那个陶俑脸上的灰尘最少。贺兰晶伸手轻轻一抉,把这个陶俑脸上用夜明珠做成的眼珠摘了下来,李煊说道:“咦,怎么我当时在五兵神窟中,看到有些夜明珠,想拿却取不下来,你却能如此轻易?”

贺兰晶神色郑重,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李煊见她不答,凑上来一看,原来陶俑的眼珠被取下后,里面显出一个好似钥匙孔一样的洞来。贺兰晶虽然几乎已经判定这是真正的匙孔,但还是生怕有异,依旧先用银钗探了探,觉得确实是簧钥之类,这才用那柄长长的铜钥匙伸进去,向左扭时,根本扭不动,于是向右转了三圈,直至无法拧动。

两人都屏息静气,看能不能打开暗门。哪知扭完钥匙后,竟是毫无声息。李煊禁不住问道:“难道我们拧的手法不对?”贺兰晶又抠了下陶俑右面的眼珠,却极为坚固,不像是活动的。一时踌躇无策,立在那里沉吟苦思。

李煊好奇,抓住钥匙柄又拧动起来,向右已是拧不动了,于是他向左回转,然后又向右转,反复两次后,听到对面墙壁后“喀喇”一声轻响,贺兰晶兴奋地说:“哦,原来如此,这钥匙要反复拧动三次才行。”

原来刚才李煊反复拧动,无意间正好开启了墙壁后的机关。李煊得意非凡,说道:“看来我还是大有用处的。”贺兰晶笑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说着,在对面墙壁上用力一推,墙壁立刻洞开,出现了一个暗门。

原来,这暗门后有设计精巧的自来石,暗门关上后,大石就牢牢地将暗门顶住,加上暗门样式和墙壁浑然一体,人们极难发觉,就算发觉,没有钥匙拨动机关,也无法移开门后的自来石,开启不得。

李煊误打误撞,开启了暗门,本来心下极是兴奋,但墙壁洞开时,他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云:青乌先生既然私自设下这样一间密室,自然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在其中,难道他真的是玉扇门中的奸细?

暗门之中,先是一道白玉石阶,两边墙壁上,用彩贝嵌着很多壁画。一时也顾不上细细欣赏,但看得出大致是云台、仙宇之类,五色斑斓,栩栩如生。李煊几次在洞窟中吃亏,一看到这种地方,就不由自主地恐惧,当下说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埋伏,还是小心为好。”

贺兰晶笑道:“小心是对的,但从各方面的情形看,此处设置极为隐秘,只有青乌先生自己经常出入这里,如果设下暗器、毒虫等物,岂不是自找麻烦?”

话虽如此,贺兰晶和李煊还是加倍小心,慢慢地观察着前行。走过这画廊般的长长一段阶梯,前方光线昏暗,出现了两条岔路。

贺兰晶从怀中掏出一个硕大的夜明珠,照亮暗道后仔细观看。李煊说:“这两个暗道,一个镶着图画,一个是粗糙的岩石,想必是镶着图画的才是安全的通道。”

“也不然,”贺兰晶沉吟道,“要是青乌先生利用人们习惯性的思路,故意将外人引到有陷阱的地方去呢?”

李煊搔了搔头:“那肯定是墙壁粗糙的这条路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说道,“那也不对,如果青乌先生料到来探路的人定会小心思考,就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故意把粗糙的这一条设成陷阱呢?”

说话间,只见贺兰晶伏下身仔细看两个通道的地面,隔了一会儿,她坚定地说:“从有画壁的这道路走是对的。”

李煊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贺兰晶答道:“青乌先生经常来此处,虽然他脚步轻盈,并无印痕。但没有人走动的地方,必有浮尘覆盖。和有人经常走动的地方还是大有不同的。你看那条墙壁粗糙的路,地上薄薄的一层浮尘,非常均匀,显然是多日无人通行,所以那条路不能走。”

二人又向前走了十多步,顿时豁然开朗,一片明亮。只见眼前有一个宽大的厅堂,一架精致的云母屏风前塑着四只铜铸的大蟾蜍,蹲坐在地上,张着的巨口中,里面盛着鱼油,燃着火焰。屏风上,似乎是天然生就了一个圆圆的图案,上面依稀有桂树、殿宇,像是月宫的模样。

李煊忽觉脚下一软,不禁吃了一惊,以为是踏到了陷阱,定神一看,才发觉这地上铺着厚厚的茵褥,彩丝茸茸,软香温柔,若不胜物。贺兰晶说道:“从前汉代皇帝有披香殿,这里似乎也堪称此名了。”

转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几十步开外的一尊美人玉像,虽然是玉石之质,却是神采奕奕,衣带似乎在随风飘动似的。四周花团锦簇,全都是新栽的奇花异草。一个紫檀几案放在玉像前,上面摆着玉石玛瑙雕成的瓜果。

李煊奇道:“青乌先生这供奉的是什么神仙?”

贺兰晶见正对着玉像前一丈远处又有一个几案,上面放着一张古琴。她沉吟道:“青乌先生最喜欢弹琴了,这里放一张琴,难道是弹给这个玉像听的吗?这尊玉像,难道是他的心爱之人?”

她随手在琴上拨弄了几下,也未见有异。李煊突然说:“这里会不会是一座大墓,青乌先生把他的心上人葬在了这里?”贺兰晶瞥见右边墙上的衣架上搭着几件陈旧的彩缎衣服,点头说道:“这倒是大有可能。”

两人急忙继续前行,只见前面一个圆月形的门洞,却并无门扉,只有几挂水精珠帘,静静地垂下。这情形并不像李煊所想象的那样,是厝棺停尸之处,倒像是一间精雅的卧室。

李煊见了,又改口说:“会不会是青乌先生私藏了女人在这里?”贺兰晶说道:“玉扇门又不是佛门,向来不禁婚娶,青乌先生若有意中佳偶,地母夫人也不会干涉吧!何苦如此?”

李煊生怕里面真住着女眷,先高声呼道:“有人在吗?我们贸然前来,还望多多见谅。”贺兰晶正要笑李煊呆笨,却听得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妙妙,妙妙,陌上郎来了。”

两人都是心头一惊:难道这里面还真住着青乌先生的家眷?想到青乌先生性格不乏怪异之处,此事也并非全无可能。贺兰晶于是也温言说道:“我们是青乌先生的朋友,冒昧来此,有唐突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说罢,却听得里面毫无声息,仍旧是那个清脆声音又在说:“妙妙,妙妙,陌上郎来了。”贺兰晶凝眉倾听,转头对李煊说:“这声音是鹦鹉说的,并非是有人在内。”

两人轻轻揭开珠帘,走了进去,果然见到帘后有一个金丝鸟笼,一只虎皮鹦鹉立在其中,笼中有一个木刻的人偶,雕成胖胖的小丫头模样,手中拿着米瓮和水瓶,隔了不多时,就有米和水慢慢从其中落在鸟的食皿中。

再往前走,是一道白玉石阶,杏黄色的丝缦垂下,里面静谧无声。揭开帘幕,里面却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一如长安普通百姓的居室。粗木翘头案上放着一盏油灯,一个陶罐里面种着几株金黄色的田间野花,其他如水缸、米瓮、纺车等日用杂物无不齐备。靠墙的一张箱式床上,帐幕四垂,更不知睡有何人。

贺兰晶轻轻揭开帐幕,两人同时一惊。只见床上睡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她身盖土纺的蓝花薄被,侧身而卧,意态安详。一时看不出是死是活。贺兰晶轻轻呼唤了几声,却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伸指在她鼻间一探,这才发现,这个少女并非真人,乃是蜡和胶做成的一个人偶。

然而,这人偶却做得栩栩如生,发丝似乎是真人的头发,脸上的肤色和血脉似乎也清晰可见。仔细端详后,贺兰晶觉得这少女虽然容貌也相当不错,但却也并非倾国倾城之姿。她左眉间有痣,眼睛比较小,下巴有些尖削,缺少妩媚雍容之气度。

李煊和贺兰晶两人望着她,只见她嘴角始终在微笑,一时猜不出来历。贺兰晶说道:“看这情形,这大概是青乌先生早年的痴恋情人。”李煊却摇头说:“这少女年龄也就十六七岁,青乌先生都五十岁了,我看是他的女儿。”

贺兰晶笑道:“听过这样一个传奇故事没有?说是一座荒坟上,人们发现了一对男鬼和女鬼,在一起相偎相依,十分亲密。令人奇怪的是,女鬼是白发苍苍的老妪,男鬼是年方弱冠的美少年,你猜这是怎么回事?”

李煊最怕贺兰晶出“题目”考他,因为每每答不出来。这次他灵光一闪,说道:“我听说当年武则天就是以古稀老妪之身,让美少年二张陪伴,这肯定是他们的墓了。”

贺兰晶听了,啼笑皆非:“我说了是一座荒坟,则天女皇葬在乾陵,人所共知,你怎么还会如此猜想?”

她见李煊抓耳挠腮,十分为难。于是就向他解释道:“这座荒坟是一对恩爱夫妻的合葬墓,丈夫韶年早逝,而妻子守节到了白发苍苍之时,这才寿终正寝。两人合葬一处后,魂魄相依相恋,但妻子的模样却变成了老太婆。”说罢,唏嘘不已。

李煊听了,却没有什么感触。他见少女蜡像旁边,有一架子书册,当下取来一本翻看。看了几页,就递给了贺兰晶:“你看这是什么书?”

贺兰晶拿到油灯之下,只见这一页上写道:“苦雨绵连,自江浙归。风阻舟船三日,顾念卿卿孤寂,何人相诉?若得与卿同舟,虽永泛江湖,又何憾。秋九月丁亥。”

又翻一页,只见又写:“近来长安市上,有螺蛳肉一味,加椒粉麻酱,比之当年素汤烹煮,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惜不能与卿同尝。秋九月庚子。”

贺兰晶感叹道:“青乌先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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