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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消失的秘玺-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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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她终于止住了,“开始我是为了找它,想从爷爷那套话,可后来……我只想尽快摆脱这事,躲得远远的,不再和他们沾边。我真想走,现在就走,你相信吗?”

“别说了。”

“林姐和史队长知道我的事。”

“别说了。”

“既然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为什么刚才把金碗交出去?”

“我不敢确认,我也是在试探你,我希望是我神经过敏,希望你愤怒地否认掉,哪怕是砍我两刀,告诉我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怔了一下,“抱抱我。”她又哭了。

雨越下越欢畅,像无数的惊马在奔腾,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昏暗中我搂住吴小冉瘦小的肩膀,任凭她滚烫的眼泪浇在我背上。

林姐打开锁放我们出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雨还意犹未尽,沾衣欲湿,星星点点,但云散去了,天幕呈灰蓝色,西天边上甚至升起几缕绛紫色的霞,像染了花边。

院子里却不同往日,没有见到积水,歪脖子树下的那个洞口大开着,石板扔在一旁,水都流进洞了,我恍然大悟,他们不想让猴三好过。

这么多水冲下去,猴三再不出来,肯定会被淹死在地底下。

他给我的照片和三万两千块钱(我数过一遍),我都小心地用几重塑料袋包好,压在了堂屋墙角的一块砖头下。

史队长衣服湿透了,也懒得去换,他两眼通红,坐在树墩上,死死盯着西屋。我猜如果那里稍微有点动静,他就会冲过去,把猴三脑子揪出来。

吴小冉在房里大哭过一场后,平静多了,后来她冷冷地推开我,像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什么都没解释,我感到我们之间有层东西,像玻璃一样碎掉了。

出去后她不再遮掩,众目睽睽下趴在齐主任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

齐主任斜了我一眼,撇了撇嘴,似乎很不耐烦,后来才勉强点了点头,又转向身边的林姐,似乎在交代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林姐朝我走来,我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小周,”她态度和蔼,“主任说你想走的话可以走,我们会给你一笔钱。”

“吴小冉的主意?”

“你别管了,”林姐很为难,“你只要说个数目就行了。”

“你代我转告她,叫她死了这份心,我不会走,我还要在这里盖学校。”

林姐轻叹了口气,吴小冉和齐主任进了堂屋,她跟了过去,良久没出来。

吴飞觉察到有些异常,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可心里像洒了醋,酸楚难耐,脸上也抑制不住地泛滥出来。我怕他看出来,转身进了厨房,小曹一个人在里面忙活,看到我他立刻跳到墙角,一脸紧张。

“我不是来打架的。”

“周寻,对不起,我以为是……”

“咱都缺心眼儿,斗不过人家。找到东西了吗?”

“有进展了。”

“哪儿?”

“它应该和金碗在一起。”

“谁说的?”

“林姐。碗后面刻着四个篆体字,你猜是什么?”小曹有点激动,“莫失莫忘。和我这块玉的笔迹完全一致,一个人刻出来的。”

“凭这个?”我想他们一定是疯了,“你那个不是八个字吗?”

“我的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我开始也觉得有些荒诞。可你想过没,如果没关系,我的远祖曹雪芹先生为什么会在碗底刻这几个字?”

蓦地我想起来猴三说过,碗上面曾压着块石头,被他扔掉了。难道?

“他们要把猴三灌出来。”

“不怕鱼死网破?”

“猴子这么聪明,肯定把宝贝捞到手了。”

“他要挖个洞从一边跑了,你们去哪儿找去?”

小曹愣了一下,“我无所谓,最多是不看了。”他轻轻摸着脖子里挂的那块玉,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彩,“该证明的都证明了,不看我也没啥遗憾,过几天我回北京去。”

“齐主任同意吗?”

“只要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有什么不同意的?”小曹瞅了瞅门口,“兄弟,我总算想起来那鬼老婆子念的什么了——戚夫人。”

“干啥的?”

“定陶城中是妾家,妾年二八颜如花。闺中歌舞未终曲,天下死人如乱麻。这个是古代的一个诗人咏叹戚夫人的。周寻,你知道戚夫人吗?”

我装没听见。

小曹自顾自地讲下去,“她是汉高祖刘邦的一个宠妾,又温柔又懂事,刘邦死后,戚夫人遭吕后嫉妒,被吕后下令砍掉双手双足,挖出两只眼,用烟把耳朵熏聋,又强迫她喝下哑药,扔在茅厕里,命名为人彘,吃大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么狠毒?”

“最毒莫过妇人心。”

“戚夫人后来报复了?”

“没有,没过两年就死了。”

“那吕后呢,遭报应了?”

“好好的,寿终正寝。”

我想了想,老天真残忍。历史可不像电视剧上演的,好人历尽磨难,最终苦尽甘来,坏人得意一时,最后遭了报应。

齐主任当年被砍掉一半身体,扔在偏僻的山沟里未被人发现时,恐怕和两千多年前躺厕所里的戚夫人有着类似的心情,只是戚夫人抑郁而死,齐主任却二十多年后卷土重来,纠缠如怨鬼。

到了夜里八点多,雨停了,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空气湿漉漉沉甸甸的,顺手抓一把都能拧出水来。

天黑得看不清路,吴飞还没走,这倒蛮罕见。合作的这几天,无论忙多晚,他都要回去,从不在这留宿,我想他是怕史队长冷不丁下黑手。我问他怎么还在,他说去往山下的一截路被水浸塌了,过不去。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吴小冉草草扒了几口就回房去了。她好像对这事彻底冷淡了,从我身边经过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假装不在意,可心里难受得像被猫抓一样,甚至后悔不该编那么恶毒的故事来讽刺打击她。

后来我们一直在院子里守着,但奇怪的是,不管西屋也好,歪脖树的洞也好,根本不见任何动静,看来猴三宁死不出了。

齐主任一点也看不出着急,她端着白瓷杯子,坐椅子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林姐在一旁垂手伺立。

“一直等下去?”吴飞忍不住了。

“嗯。”

“他要是挖地道跑了……”

“跑不了。”齐主任抿了口茶,用盖子刮着杯里浮出来的茶叶末,“我枪打在他哪儿了,我心里有数。”

“那咱们要等多久?”林姐问。

“等猴子出来,如果三天了还不出来,他一定是死了,咱们就下去。桥和路不都坏了吗?这几天不长翅膀,谁也走不了。”

“这么耗下去,真叫人焦躁。”

“焦躁?让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体验一下死的感觉,不挺好吗?猴子在下面,你猜他除了绝望外,会想些什么呢?”

我们都没吭声。

“周寻,你猜。”齐主任兴致蛮高。

“亲人吧。”我不敢不应声。

“错!”齐主任断然否定。

“爱人。”

“也不对,那些东西头几个小时会想,过后就不想了。我告诉你,是仇恨,一点点扩张开的仇恨。你吃过洋葱吗?就是那种滋味,从舌头到鼻子,到脸,再到整个身体,全浸到仇恨里。恨父母为什么要生自己,恨人为什么要有感觉。”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躺在泥地里,又冷又害怕,伤口痛得要命,一秒一秒地熬着时间,想把自己饿死,可周围那些食物,引诱着你,想咬舌头自尽,舌头呢,半截都没了,怎么伸都咬不到。”

一只黑甲虫爬到我腿上,舞动着长长的触角,史队长仍盯着西屋的窗户,这个姿势他都保持了好几个小时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还有,”齐主任笑了,“挺荒唐,这些脚啊手啊都没了,可我常常感觉到它们都还在。就像……像是你去拿水杯,水杯却没动,你愣了一下,才突然意识到手没了。”

我偷看了一眼吴飞,他也一脸不解,似乎也想不通齐主任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现在总算正常了,比正常人都要正常,训练了十多年,身体潜能发挥到最大,这些配件也和我完全融合成一体。信不信?”她看着吴飞,“别说你了,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可是,”齐主任像演戏似的捂着胸口,“这儿失去的,得靠什么填补呢?用药填补不了的,用铁,用铁填补不了的,用火。”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可看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这才两天时间,不是七天。猴子手脚俱在,可以拖着条腿走动,不必如蛆虫一样爬,没有蚊子和蟑螂咬。要是活够了,还可以随时结束掉自己。”齐主任终于控制不住激动起来,面孔扭曲,“想死随时能死,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姐按着她的肩膀,想叫她平静下来。齐主任甩开了,“我父亲死后,你知道吴雄河跑来对我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没等吴飞开口,她惨然一笑,“往死里打了我一顿,叫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说他彻底醒悟了,我是骗子,我们全家人都是骗子!是我害得他妻离子散!这是人话吗?我几年青春浪费在他身上,换来的是这个?他浪子回头了,却把我像垃圾一样扔了。他都不想想,我爹被他们杀了,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吴小冉?”我脑中被一道闪电照亮了,差点没喊出来。

齐主任没理我,她抖动得像筛糠一样,“要不是鬼婆婆苦心劝我,我早上吊了,我就那么稀罕传国玉玺?我走了不久,吴雄河就死了,我虽然恨他,可是听到这事……”

“不是你杀的?”吴飞大为惊诧。

“你去问姚桂琴。”

“我妈?”

“她害我时亲口承认的,她假意原谅了吴雄河,把他灌醉后看着他扎到泥塘里。”

“我不信!”吴飞断然否认。

“我要你信了吗?我还真希望是我下的手,我给吴老汉都是这么说的。我现在只是告诉你事实,一个被接连遗弃背叛过两次的女人,她的恨能大到什么程度,你想过没有?姚桂琴多可怜啊。”

“你被救出来后,为什么没去报警?”

“报警?”齐主任咯咯咯地笑起来,“那岂不是便宜了姚桂琴,抓住了又如何?判死刑,一枪毙命?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她巴不得呢。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要让伤害过我的人一个个慢慢死,像吴雄山那样。”

“我叔叔、我妈、我爷爷你不是一一都报复过了?”

“是啊,他们死了,我才出一半气,如果再找出这个东西,我气就消光了,我还要亲手把你们吴家视作命脉的传国玉玺毁掉!”

“你图什么呢?”

“图什么?是它害我家破人亡!”齐主任有点儿歇斯底里。

我想这是什么鬼理由啊,明明是老文物贩子贪心,主动把女儿送过来,却怪罪于传国玉玺。我偷偷瞟了眼吴飞,他垂着头,脸色格外凝重。

到了后半夜,我和吴飞先回房休息了。

我睡不着,想着吴小冉,一幕幕就如电影闪过。她不会真是齐主任的女儿吧?齐主任受伤时已怀有身孕?这怎么可能呢?老头儿说过,吴小冉是他在门口捡的。

或者是齐主任恨屋及乌,不想要吴雄河的孽种,生下后把她故意扔这儿了?过了十年,又后悔了,派人把她抱回去?

她到底出于什么动机?

老头儿又隐瞒了什么?

这其中的内情恐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我觉得自己过分了,我一直想着发笔意外之财,见传国玉玺,忽略了她的感受。除了刚来时以外,她对这件事始终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尤其是这几天,见我们聚一起,她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就躲进房里。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也没有故意伤害过老头儿。

我揭穿她的目的是什么?

证实自己聪明?还是假装有正义感?

正义又是什么?如果说以前我还向着老头儿、吴飞的话,现在我矛盾了,齐主任报复的手段显然丧心病狂,可谁要把我搞成那样,我会仁慈吗?我能仁慈吗?

如果我是吴小冉,我又该怎么办?

吴小冉几次都想拉上我走,看得出她真心如此,不仅仅是做姿态,假如当时走了,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我呢?

“想什么?”吴飞也没睡。

“猴三。”

“那小姑娘吧?”

“她是齐主任的人,”我想了想,“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早看出来不大对头了,来骗我爷爷宝贝的。”

“你不也是?”我愤怒了。

“没意思。”吴飞背过身,过了片刻他又说,“周寻,你说怪吧,我对齐主任好像没多大仇恨了,杀父杀母之仇,应该不共戴天啊,怎么会这样呢?我神经有毛病了?”

“你爸是被你妈弄死的。”

吴飞顿了顿,“那是齐主任一面之词,我不信。”又像是赔着小心说,“我两岁都不到,父母就离异了,从那以后我没见过父亲,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和他几乎无丁点儿感情可言。他怎么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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