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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第12章

小说: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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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件正是最近折磨着我的问题,我差点没尖叫出声。我用杯里的水把尖叫冲回喉咙里。

“不知道后来怎么了呢?”河崎问道。

“什么怎么了?”

“光是在报上读到,就发生了二十件左右,全都是狗和猫吧?在宠物业界没有造成话题吗?”

“有啊。”昨天惨遭杀害的动物就是从宠物店偷走的,“真的太残忍了。喂,你去消灭他们啦。”

“讲得像是消灭蟑螂似的。”

“蟑螂还好多了。”我发现愤怒从自己的体内沸腾涌出。我再次抓住杯子,正要拿起来的时候,手却抖了起来,我慌忙放开手。脑子里浮现那些年轻人的身影,“你觉得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吧。”河崎若无其事地说:“做那种事的绝对是年轻人,为了排遣无聊,再不然就是发泄压抑的不满。”

“嗯,可能是吧。”

“不能原谅。”

“莫非,你其实很喜欢动物?”我不知道原来河崎是这种人,很意外。坦白说,我和他交往的期间就是这么短,短到连他有这样的一面都来不及知道。

“我啊,比起人类,我更喜欢猫狗。”

“琴美,也是。”多吉开朗地说,伸手指着我。

“不,这个男的就算是狗,也只欢母狗喔。没错。”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啊?”

“一个很棒的男性啊。”

我们聊天的时候,右侧桌位的制服粉领族们频频望向这里。她们对河崎有意思。

“你现在还在听狄伦吗?”因为没话题了,最后我不经意地这么问。

“巴布·狄伦?”河崎点头,“现在也常听啊,不行吗?”

“我也,喜欢。”多吉插嘴。

多吉来到日本,认识我之后,也开始听起巴布·狄伦。

“是哦。”河崎的眼睛熠熠生辉,“他的声音真是棒透了。”

“会吗?皱巴巴的,很恐怖耶。”我故意唱反调。

“他的声音就像在抚慰着人、又像在揭发人心一般,很不可思议对吧?那是神明的声音。”河崎竖起食指。

我在与他短暂的交往期间也常听他这样的形容,已经腻了。“对对对,是神明。”

“神明,吗?”多吉感动地说。

“别理这种人,我们快走吧。”我站起身,不理会露出苦笑的河崎,直接走向出口。

来到柜台的时候,我发现忘了拿账单,但回头一看,河崎已经移动到邻桌,正向粉领族们搭讪。蠢极了。我没付钱便离开了咖啡厅。

“我想,请河崎先生,教我日语。”我们走在拱顶商店街,多吉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与其让那种人教,去买本辞典还比较有用。《广辞苑》就不错,厚得要命,比河崎可靠太多了。)”

“ㄚㄘㄩㄢ,吗?”多吉新奇地低喃着刚学到的新词,“有人会,给我吗?”

【现在 5】

“椎名,你会唱巴布·狄伦吧?”河崎开着据说是跟朋友借来的旧型轿车,询间坐在副驾驶座的我。

“我只会《随风而逝》。只会这首。”

河崎默默地盯着我看,我再次用力地说:“我只会〈随风而逝〉而已唷。”如果我单恋的对象是披头四迷,我会唱的应该是披头四的歌。

或许因为这里是国道旁的小巷,夜晚路上颇为空旷,两侧全是民宅,顶多再加上小酒铺和邮局而已。由于已经入夜,店面都关着。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一个接一个转绿,车子顺畅地前进。只有一次,一辆休旅车硬是从旁边的道路插进来而紧急煞车,除此之外,我们车子完全没停过,反倒像要避免我的决心动摇似地,河崎开车的速度愈来愈快,前方的号志灯光仿佛晕入黑暗的风景里。

“你真的要去抢书店?”因为毫无现实感,我试着说出口。还是一样毫无现实感。

“你只要站在后门就行了?”

“站在后门?”

“嗯,这么一来,店员就不会从后门逃走了。”

“店员逃走的话不是反倒好吗?没人在的话,书要偷多少本都行。”我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河崎没回答。他用力转动方向盘,车子猛地往右驶去。我之前没怎么意识到,从侧面看上去的河崎英姿焕发,同样是男性的我都几乎被迷住了。该说是豪迈吗?他看上去无比坚毅。

“后门的门上有个玻璃小窗,你站在后门那边,从店里就可以看到你的影子。”

“你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店里?”

“那是家小店,店员只有一个打工的,我们去的时间是即将打烊前,应该没有客人。”

“真清楚嘛。”

“调查过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计划了很久。”

“计划?”

“计划作战。”河崎望向远方。

“你应该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吧。”

“三十分钟过后就逃走。”

“要花上三十分钟唷?”

“过了三十分钟,你就逃走。我也会逃走。”

“其实我没带表耶。我忘了带。”我卷起毛衣袖口,把手伸向驾驶座。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河崎也没指示我要带什么,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说连表都没有,还是打道回府比较好。

“这样的话,就是巴布·狄伦了。”河崎思考半晌之后,兴奋地说。

“什么?”

“《随风而逝》大概三分钟长吧?你唱个十遍之后就逃走。”

一边唱巴布·狄伦一边抢书店?

我想动怒,却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就算想无言地离开,人也坐在行驶的车子里,无处可逃。“你是说认真的吗?”

电线杆一根根往后方退去,围绕着路灯的一只飞虫撞上挡风玻璃。

“你拿模型枪,亮在玻璃窗前让店员看到,这样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然后每隔一阵子就踢门。”

“踢门?”

“要让店员知道外面有人。你唱两遍《随风而逝》……就这么办吧,每唱完两遍,就踢门。这套动作重复五次。怎么样?”

“要是有人能在这时候回答‘没问题’,我一定会很尊敬他。”

“用不着尊敬。”

“只是偷一本《广辞苑》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凡事都有步骤。”

河崎表现出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心意的顽固。

“就算没有我也无所谓吧?”这是我最起码的抵抗。我已经踏出学生生活的第一步,也逐渐有交到朋友的迹象了,我只希望他不要把我卷入犯罪。“你自己一个人去、自己一个人逃不就得了?”

“我不要有人从后门逃走。”

“为什么?”

“就是不要。”又是这种回答。河崎简直像个拿歪理当盾牌而勇往直前的士兵。那面盾牌意外地坚固,我轻而易举地被撞开了。

好一段时间,我们两人都沉默不语,车子静静地前进,偶尔像被排列于两侧的捕蚊路灯吸引过去似地左右变换行进方向,唯有车速一点儿也没慢下来。

“我不想抢什么书店。”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愿,可是,是我拜托你这么做的。”河崎的声音很爽朗,但充满坚定的意志,“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我倚在副驾驶座上,掺杂尘埃的座椅气味让我噎住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车子总算被红灯挡下来,我开口问他。可能是路灯变少的关系,觉得四下又更暗了。

“什么?”

“其实,今天我在车站附近看到你了。你疯了似地在踹脚踏车。”

车子行经公车站,站牌的灯光照亮了驾驶座的河崎的脸。他的表情只有些许惊讶。

“脚踏车?”他一副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的模样。

“我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做那种事。”

“那种事?”

“那个时候,我看到一位双眼不便的人撑着白色拐杖走在附近。难道你是为了让那个人好走一些,才把脚踏车踢开的?”

“如果是那样呢?”

“你这个人出乎意料地亲切呢。”

“你想太多了。”河崎像在斟酌遣辞用句似地说。

“可是你就像在帮那个人开路一样。”我说出内心的想法,结果他睁圆了眼,也像是有点不知所措。

好半晌之后,他低声说:“开路是政治家的工作。”不过他的口吻像是在怀念着什么,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其实,”虽然也不是顺便,我决定说出我的耻辱——而且还是刚发生不久的新鲜的耻辱,“昨天我在公车里发现色狼,被色狼骚扰的女生非常困扰,我却只是袖手旁观,什么事也没做。如果是你,一定不会默不作声吧。”

“我什么都不会做。”河崎静静地说:“唯一确定的是……”

“确定的是?”

“我没有驾照。”

在骂他之前,我先确认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往北驶进一条偏僻的小径,在旁边的空地停下。这块地被砖墙包围,地面铺着砂砾,车子开上去的时候发出了响亮的噪音,但一关掉车引擎,四下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这块空地的大小约可盖上一栋房子。

角落堆着即将解体处分的车子,有整辆车翻覆过来的,有看起来还能跑的,也有电动机车。那些车子层层叠叠地堆放,在夜晚的黑暗中,看上去也像是一座丑陋的要塞。

土地正中央竖着一块看板,四下太暗看不见上头写了什么,但凑近一看,可以看到“管理地”三个字,以及不动产公司的名称和电话号码。连晚上十点过后擅自开车闯进来的我们都无法阻止了,究竟是在“管理”些什么?我单纯地感到疑惑。

“有很多车呢。”我指着角落的要塞。

“都坏掉了。”

“也有看起来还能动的。”我说。

于是河崎微笑,“是没错,”他点点头说:“不过,混在一起就看不出来了。”

啊啊,对耶。我静静地回答。

“书店就在那儿。”河崎指着人行道前方。

“我说啊,你没有驾照怎么可以开车?”

“没有执照的政治家更恐怖吧。”河崎像在挑选措词似地慢慢说:“就照刚才说的:去书店,三十分钟后,回来这里。”

“在这里集合?”

“对。”

“那个袋子是什么?”我指着河崎手里的塑胶袋。

“拿来装《广辞苑》的。”他只是这么回答。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时候,我已经打算一起去抢书店了。

我不记得有被强硬地说服,拒绝的手段应该也还有无数个,然而我在心情上却已经接受了。

好,老实招了吧,我想我应该是跃跃欲试。这整件事毫无意义、愚蠢、而且违反法律,我却有一种尝试无人敢尝试之事的兴奋感。其实跟小孩子顺手牵羊或高中生抽烟没两样,或许也近似出门旅游时的违法买春行为。

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天真地这么想,甚至愚蠢地期待可以拿来向别人炫耀。

远方传来狗叫声,但也很快地融入夜里;垂吊在电线杆下方的麻将馆看板被风吹得喀哒作响;遥远的地方传来车子驶过的引擎声。除此之外,夜是寂静的。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河崎一字不差地重复在车里说过的话。

夜晚的黑暗会使得人们失常。阿姨曾这么说:“夜晚会使人残酷,也会使人坦率,还会让人装腔作势。夜会让人变得轻率呢。”

也会驱使浮躁不安的大学生犯下罪行吧。我踩着步伐追上河崎。然后现在,我正站在书店的后门外,抬起了我的脚。

我搬家前刚买的运动鞋的鞋底踢上木质纹路的门板,心脏仿佛也跟着一震,头上低垂的树枝似乎也晃动了一下。再踢一次。咚。声音骤响,我的心脏又跟着一震。

可能是原本停在门上的小飞虫翩然飞起,掠过我的鼻尖。

河崎从书店正门口冲进店里,他大叫“不许动!”的声音,我这边也听见了。仰望天空,一片漆黑。我迟迟找不到月亮的所在,不安了起来,握住模型枪的手心直冒汗。店里传来东西倒下的声响,店员倒在平台陈列的书上的情景瞬间浮上脑海。

小声唱着的巴布·狄伦已经进入第五遍。我知道玻璃小窗另一头有人在动,是河崎吗?还是店员?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模糊的雾面玻璃,一切仿佛都是幻觉,我甚至当场晕眩了起来。

为了确定自己还站在地面上,我用鞋底磨蹭着泥土地。泥土很干,我踏到一颗小石子。像要享受那尖锐的触感,我一次又一次用鞋底抚着那颗石子,然后,我便一直待在后门一带徘徊。

…文…店里安静下来了。我只听得见如同咒文般哼唱的歌声、头顶上被风吹拂的窗户沙沙声、以及我的鼻息。

…人…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门旁,走到书店外墙的最边边。一探出头去,看到的是停车场,那里只孤伶伶地留下一辆疑似店员开来的白色轿车。

…书…咦!——我差点叫出声来。

…屋…副驾驶座上有人。一开始我以为是路灯太亮而眼花,但不管我眨几次眼,人影都没消失。没有消失,表示真的有人在那里。我好不容易才搞清楚状况。

凝目细看,副驾驶座的男子好像戴着眼镜。可能是墨镜,但怎么会有人在夜里戴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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