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镜庄杀人事件-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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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夜幕般的沉默持续压迫着他的感官,他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而他看不见在房间另一头的莉迪亚,众多的人形挡住他的视线,蜡像所投下的黯淡黑影与他自己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然后,那件事发生了。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或物体在移动,但他一瞬间感到似乎有东西在这些蜡像群中挪动;非常轻巧,仿佛与空气融在一起,那是一种刻意隐藏的脚步声,若不是这房内过于寂静,他也不可能察觉到。
当他开始竖耳倾听时,那声响又不见了,好像那挪移者能神奇地配合他听觉的停动,瞬间让自己冻结,以逃避感官的追索。他收住呼吸,等待那未知的形体再度迈开脚步。
没有声音。
若平转念一想,当你不想让一个人知道你在移动时,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对方移动时跟着移动;如果在对方停顿时移动,反而会暴露自己的踪迹。也许,那个人正是这种想法。
他试着跨出脚步,假装一边专注地研究蜡像,一边沿着排列的蜡人走动,眼神不经意地扫视人形之间的空隙,耳朵则持续捕捉任何可疑的声响。他不刻意隐藏,也不刻意张扬自己的脚步声,让一切自然呈现。
走了几步之后,那神秘的脚步声又出现了,他直觉是在右前方。他现在是往左边移动,若平打算绕过前面的蜡像,然后向右方切去。
冷不防地,对方的脚步突然转快了,一阵紧促的停顿,接连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好像有东西掉到地板。然后一切回归于寂静。
他有点着急,加快了脚步,一时之间不晓得该用迂回的方式前进还是直接奔过去;他绕过了几具蜡像,来到了蜡像馆的底部,左边是黑色的墙壁,右边是展示区,穿越展示区就可以到达电梯间,而前方再过去则是萧沛琦陈尸的紫棺,但此刻棺木被遮挡住,不在视线之内。
右边是一道展列架,与左边的墙壁平行,架子的两边各有一排蜡人。此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就在架子的另一头,因为他又听到了那继续响起的脚步声,但有隔板的关系,他无法透过蜡人之间的空隙看到对面。
若平缓缓往前走,一边谛听着脚步声,须臾,声响又灭。他来到了展示架尾端,停顿一下,然后快速绕过去。
另一头这里并没有人。
他疑惑地再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前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会不会是多心了?还是说,从头到尾根本是……
一瞬之间,背后传来轻微的挪动声,他本能快速地往左转身,眼角扫到一只白皙的手掌朝他肩膀飞来;他右手快速绕上左肩,在转身之际紧握住那只手,然后使劲往后一拉。
那个人整个身子扑跌了过来,若平闪身,对方摔到地上,一声尖叫弹起。
“啊!”
当他看清那个趴跪在地上的人是谁时,整颗心被原子弹炸掉了半截。他慌忙弯身下去搀扶。
“你干嘛啊!”莉迪亚揉着右手,长发散乱地半盖住脸庞。
“对、对不起!我以为……”
他伸手要去扶她时,却被一把扫开。女孩怒气冲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真搞不懂进来这里面之后你是中了什么邪。”她咬着唇,微微弯身,揉着膝盖,“你干嘛拉我?很痛耶!”
“真的很抱歉!”若平几乎有跪下去求饶的冲动了,他觉得很心痛,但这心痛很矛盾地却有两层,第一层是看她痛苦的样子令他心痛,第二层则是因为自己内心中违背良心的情绪令他心痛。简单说,他喜欢她生气的脸甚于她平时冷漠的脸;附带说,她的手握起来很软、很温暖。
女孩面对着他,膝盖揉完了又回来揉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长长的发丝在那对黑眸子前斜倚而过,掩盖不住瞳仁中兴师问罪的急怒。
“我以为这里还有别人,”他赶忙说,“没想到是你。”他突然注意到女孩脚边躺着一把短刀。对了,她刚刚跌倒的时候手中握的东西也掉落了,所以她刚刚握的是……
“还有别人?”她皱着眉,“有吗?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刚刚没感觉到有人在走动吗?”
“没有,我只是听到好像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就过来看看,结果看到那把刀子掉在地上,”她指指脚边的刀,“我把它捡起来,要拿过去给你看看。后来看到你,正要伸手叫你时,就被你拉住啦!”她的怒目而视逼得他直低头。
“原来是这样,真对不起,我以为……是其他的人。”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不用辩解了,重点是你要怎么补偿我?在短短的时间内我被你攻击了三次,以前从来没遇过这种事!”
攻击?这……
“我……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请你吃饭好了。”
“万一我们在离开之前就全被凶手杀了怎么办?那不就便宜你了。”
“不可能的,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
“你这样说没有说服力。”
“我保证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很用力地看着她的双眼,“相信我。”
沉默了一阵后,她的眼神退让了,但眼里的无奈丝毫没有减少,“我也只能相信你了,不然还能怎样?”转瞬间,之前见过的那种讽刺笑意爬上她唇角,“如果你请我吃三顿饭,我就不跟你计较。”
“一言为定。”
“开玩笑的啦,一顿就够了,还三顿,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我——”
“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这里的气氛真是越来越让人不舒服。”
“当然。”他点点头,然后弯腰捡起那把刀子。
“对了,那把刀为什么会掉在地上?”
“我没看错的话,这把刀本来是握在蜡像手中的。”他望向另一侧的蜡像,那里展示着弗朗西斯·培根的塑像。那是培根正在解剖鸡的情景⑤。培根手中的刀子不见了。他记得早先经过时刀子还在。
注⑤ 法兰西斯·培根(Franci S Bacon,1561…1626),英国哲学家,关于其死亡的一说是培根为了试验用雪保存肉类的可行性,买了鸡,并将其塞满雪后,受寒染病而亡。
“大概是没固定好所以掉了吧。”女孩说。
“应该吧,”他端详着刀子,“我们走。”
女孩欲言又止,若平猜她大概想问他为什么要把刀子带走;但她住口没说话,径自转身走在若平前面。
若平看着她的背影,缓步跟了上去,突然感觉到思绪很沉重。
如果说她持刀要刺他的话,刚刚朝他背后伸过来的那只手应该不会是空的吧?如此一来与她所谓“只是要叫唤他”的说法正好相吻合。
但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可是,我不是说过我信任她吗?那我为什么又要怀疑?
他吐了一口沉重的气,然后把蜡像馆抛在身后。
(密室杰克的独白)
刚刚在蜡像馆真的是千钧一发,差点就被林若平逮到了,有很多意外是预料不到的!
绝对不能让他怀疑到我身上,幸好目前还没有任何关键性的证据会露我的底。今后行事要更谨慎。文人
顾震川一案干得漂亮,没有任何疏失发生,林若平看起来仍旧一头雾水,这也难怪,敌明我暗的状况再怎么说都是对暗的那方比较有利。
下一次的罪行,一定会让这个侦探更加震惊,他绝对想不到这次的模仿对象竟然会是……
若平交还展览馆钥匙给纪思哲时并没有提到刚刚遇袭的插曲,他只是含糊地说没有什么发现,便离开老人的房间。
他跟着莉迪亚一起去探望徐于姗,她的房间是在左翼建筑左边数来第三间,门板上的房间号码标示着三号。刚进房间时觉得里面很暗,正对着房门的窗帘是紧闭的,房内也没开灯。女人静静地躺卧在床上,闭着双眼,如果不是他们敲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进来”这两个字,若平会以为他即将看到的又是另一具尸体。
一盘早餐摆在床头柜,牛奶喝了一口,吐司也啃了一口。
在若平与莉迪亚走到床边时,床上的人转头看向他们,她的脸很憔悴,整张脸完全变了形,就像突然戴上了一张破碎腐烂的假面具。
徐于姗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他们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决定让女人独自继续休息,于是退出了房间。
“我去厨房看看午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吧。”莉迪亚说。
“打算下厨吗?”
“听说没有食材不是吗?我帮忙张罗就够了。”
“好吧,那待会儿见。”
与女孩分手后,若平决定回房休息,他走到房门口,开了门,然后进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试图整理思绪。不过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混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况了,这代表这次发生的案件异常棘手,必须花更多的心力来思考。
一人失踪、两人死亡的疑云笼罩着冰镜庄,但连续凶杀的节奏似乎被滞闷的早晨所打断。早上没有发生什么事,时间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午餐时间。
午餐的气氛很沉闷,梁小音将午餐准备好、招呼其他人来吃饭后,便端了一份到徐于姗房里,陪同她用餐。至于餐厅里的人们,沉默得有如被蜡封了嘴一般,嘴巴成了进食而非说话的器官。纪思哲瘦小的身形在大轮椅中看起来更加渺小,他一脸严肃地动着刀叉,深邃的眼神透露出他正深陷沉思;李劳瑞的金框眼镜闪着亮光,姿态仍是一派轻松中不失优雅,他简短与若平交谈几句便没再多说话,静静地解决餐盒中的食物;莉迪亚坐在若平身边,看得出她本来似乎打算开口跟他聊些什么,但感受到沉重的气氛后,便打住了话头。
下午的时间,不安感可以说是同时消散又凝聚;说消散是因为没有再发生震慑人心的惨案,说凝聚则是因为这反倒酝酿出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若平回到房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他懒洋洋地拆开早上梁小音带来的盥洗包,漱洗一番,然后坐在床沿,想要重整思绪,并试图用各种角度去审视案情。他在脑中回忆昨晚在白纸上记下的疑点与案件流程表,一项一项检视,针对各个疑点找出可能的解答,但又一一推翻掉那些解答,以至于到最后还是没有定论。最麻烦的是,他找不到一个满意的解答可以一次解释所有疑点。思绪触礁。
曾经有一段时期,他认为思考的工作就是要静静坐着,像福尔摩斯或波洛那样,只要让脑细胞去动就好了。但后来他发现,光有脑细胞动是很难产生灵感的。已经忘记是从哪边看来的说法,有人主张走路能刺激思考,因此当遇到需要大量用脑的时刻,他会试着去散散步,看能不能借着生理上的刺激来跳脱心理上的框架。
因此,下午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广场上徘徊,研究着雕像留下的诡异脚印;绕着雕像转了几圈之后,他漫步到左翼建筑后那座雕像前,与女人马兽对看了几眼,再踅到右翼建筑前那座溅血的士兵雕像前,摸摸他的长剑、碰碰剑鞘、探看石像胸前的暗色血迹。他发现石像胸前的血迹形状几乎是呈现完美的圆形,看起来好像不是泼洒上去,而是拿着画笔涂上去的。如此反复查看了几次,除了更确定那两座雕像根本是人力无法移动的事实之外,没有再发现新东西。
天色由明转暗,直到他发觉双脚开始发酸时,梁小音招呼他去吃晚餐。
晚餐的气氛跟午餐一样凝重,只不过,这次终于有人主动带起话题。
“白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李劳瑞推了推眼镜,“这是凶手的计策吗?”
“不晓得,”若平摇摇头,“也许他有自己的犯案时间表。”
“晚上作案会比较方便吧,”莉迪亚淡淡地说,“比较不会被人发现。今晚可能得小心。”
“莉迪亚小姐说得是,”若平说,“黑夜总是危险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昨晚连续死了两个人,凶手得把握夜晚的时间。”
“今晚每个人把门窗锁好吧,”纪思哲环顾众人说,“或许把桌椅搬到门前堵住会保险些,有什么紧急状况可以直接拨房内电话。”
“也有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李劳瑞微笑道,“也许这是一种松懈策略,等我们紧绷过了,放松戒心了,他再出其不意地袭击。”
“别危言耸听了,”纪思哲道,“再撑过两个夜晚就能结束这场噩梦。”
饭后,众人在餐桌上随意聊了几句,直到梁小音收拾好餐具,一群人才解散。若平、李劳瑞、莉迪亚三人在走廊上确定梁小音与纪思哲都安然无恙地回房后,三人才一起出了右翼建筑,穿越广场。外头十分寒冷,冰凉的空气如利刃划刮着皮肤。
“有交代徐太太要锁好门窗吗?”若平问莉迪亚。
“有,小音刚刚有说了,她送饭去时有特别叮咛要上门链跟门闩。”
“我们回房前再去看她一下吧。”
他们三人去了徐于姗的房间,确认她安好后,便要她锁好门窗,嘱咐有紧急情况时要打电话,接着便往各自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