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镜庄杀人事件-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座建筑位于梯形上底的中央,除了一楼部分隐约可见一道门的缝隙外,上头没有看见任何窗户或者装饰,就像是不透明的结晶体一般矗立在那里。这栋三层楼的建筑是以嵌入山壁中的方式建造的,也就是说,往岩壁的内侧挖了一个空间,再把楼房填塞进去,它本身也成了山的一部分。
这梯形广场多半是个小型的谷地,被丘陵及山所围绕,而纪思哲在这边打造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圣地。
这个圣地,就是冰镜庄。
“这地方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徐于姗环视着周遭,打了个喷嚏,“只除了有点冷。”
“行李都放好了,”黑衣司机走出左翼门廊,“现在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纪先生。”
在对方的领路下,他们一行人走进右翼平房建筑的大门,里面是一条封闭的走廊,房间沿着走廊排列(图二)。他们朝南侧最底边的房间走去。
黑衣男子将房间的门往左右两边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宽敞的长方形空间。这是一间看起来相当雅致惬意的客厅,正对房门的墙上开着两扇窗,窗外是绿色岩壁的片断形影;左手边尽头摆着一架钢琴,墙上吊挂着许多画作,若平认出其中包括有拉斐尔的“雅典学院”、林布兰的“沉思的哲学家”等名画。房间正中央横放一方长桌,四侧环绕着沙发,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从长桌左端的沙发上转过身来。
有一瞬间若平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座沙发竟然跟着转动,但事实证明他的眼睛没出错。
直到看到男子的下半身之后,他才明白,男子其实是坐在一张轮椅之上,只不过那是一张像董事长坐椅般豪华的轮椅,完全不同于摆在长桌三侧的沙发。那张帝王之椅不但椅背高耸,往后斜倾,并包覆着厚重的黑色皮革,从侧面看倒是类似“ㄣ”形的延伸形状,只不过开竖与末竖的倾斜角度正好相反,整个椅垫的填充看似柔软实则硬实;椅背还高出纪思哲的头部一个头的高度,顶端平贴着一片长方形的银色金属片。轮椅的两侧大型的银色扶手上撑着男子瘦小的手臂,右扶手尽头装设着一个方形装置,上头排列着一些红白色按钮,似乎是控制机器轮椅停动的机制。扶手边还吊挂着一个白色布袋。与上半部椅子的厚实不同,下半部接合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钢架与轮轴,黑色的大轮子此刻前后轻晃,靠立在桌边。这是一张将摩天大楼中豪华董事椅下盘加以改造而成的高级轮椅,整体来看甚至比一般的董事椅大了1。5倍,象征着坐椅主人的身价不凡,而这位主人正用深邃的黑眼睛打量着来客。
纪思哲应该已经超过60岁了,不过看起来精神仍十分抖擞;白色的发丝十分茂密,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稀疏;一撮山羊胡子从下巴垂泻,像个用脚练习单杠的三角形。他的体格瘦小,眼神慧黠,流露出不可捉摸的深沉。当你以为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点光亮时,下一秒才发现那不过是上一刻的残像;他眼中的许多暗沉,似乎也只是为了机巧的灵光所铺设的烟幕。快速转动的眼珠子不像刘益民予人狡诈的印象,相反地,他象征着一种更高格调的思考艺术。
纪思哲包裹在一件灰色毛衣之下,短小的身子在大座椅中显得单薄。这或许是因为,他的上半身之下所衔接的,只有下半身的一半。
这么描述十分拗口,事实上,纪思哲只有一半的下半身,他膝盖以下的部分是一片空无。
这件事若平早就听说了,这名企业家将近20年前发生过一场悲惨的车祸,在某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突然发狂似地驾车狂驶——没有人知道这疯狂举动背后的原因,也许大家都认为这只是古怪老头的古怪脾气——最后车子撞毁在路旁的电线杆上。由于救护时间的延迟以及伤势本身的严重,他被迫截肢,从此在轮椅上开展他的余生。此刻他的两条大腿像火腿般地搁在黑色皮面上,黑色裤子的开口扎起,沉默而无声。
“这位想必就是这个堕落社会中难得的爱智象征了,”老人直盯着若平,嘴角有着一抹微笑,“敬柏拉图伟大的洞穴神话。”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高举着,杯中有着褐色液体。若平一开始有点不知所措,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七个半满的杯子。
“坐吧,你们这些洞穴中的可悲囚犯,”老人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咆哮声说道,“我猜你们之中除了这位伟大的哲学家之外,没有人听过柏拉图杰出的洞穴理论……请自己找位置坐。”
顾震川等四人占据了长桌的其中一边,若平已经不自觉地在另一边的左侧落坐,手上多了一个玻璃杯,啜饮着,并发现里头装的是他最不喜欢的酒。李劳瑞、莉迪亚依序在他的右侧坐下。黑衣司机则站在一旁,用墨镜打量着墙边的钢琴。
“噢,你可以下山了,”纪思哲不耐烦地挥挥手,“你那身黑衣像鬼影一样扰人,下次穿亮一点的衣服。”
黑衣人那对墨镜背后的眼神似乎动摇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但吞了下去;短短的一瞬间若平捕捉到黑衣人投向纪思哲的奇怪眼神,似乎带着恶意,但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司机不声不响地出了房间,背影予人一种不安感。不久后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接着声音远去。
“现在来个自我介绍吧,”纪思哲饮了一口酒,“或者是你们都相当熟悉彼此了?”
一开始没有任何人答话,若平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有些僵硬,他思索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不过在那之前,顾震川先开口了。
“纪兄,不需要介绍了吧?我们都已经——”
“是你们互相介绍,不是介绍给我认识,”纪思哲的山羊胡子抖动着,“倒不如就由你开始如何?”
“我……这……”这彪形大汉突然扭扭捏捏起来,对于这有如小学生般的自我介绍感到无所适从。
“还是要我来帮你说?”
“不,算了,”顾震川忿忿地咧着嘴,暴露出一排黄牙,“这真是有够白痴的……不过,我叫顾震川,这位是我老婆徐于姗,我们在经营画廊,也会常常跟画家合作办展览活动。最近因为生意上跟纪兄有来往而结识,他邀请我们来这里……做客。旁边那位小眼睛是我的朋友刘益民,我们是老朋友,他本身是在做通讯行业的,不过他也是业余魔术师。纪兄说可以带朋友一起来,我就邀他跟他老婆一起来了。对了,他老婆叫萧沛琦……其实我们四人早就跟纪兄都见过面了……”顾震川那狮子般的脸失去威风似地看着纪思哲,“这样可以了吧?”
“很敷衍马虎,不过算你过关,”纪思哲用杯子指着刘益民,后者的脸颊缩得像黄鼠狼,“魔术师是吧?等等可有问题要好好请教你……”老人用左手指比划着,“以顺时针方向来说,就该轮到那位有月神瑟琳娜气质的美女了。”
莉迪亚微微前倾身子,开口道:“我叫莉迪亚,现在是杂志《Mystery》的采访编辑,这个名字是我的笔名。前一阵子向纪先生采访,报导他的推理谜题新书。这一次则是应他的邀请来现场采访另一桩mystery。”
她在最后那个英文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两次mystery的发音听起来很像地道的美国人。她外语能力大概不错吧?另外,一听到这个杂志,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莉迪亚简短的介绍结束,纪思哲的视线转向李劳瑞:“该轮到那位戴着金框眼镜的斯文先生了。”
李劳瑞用指尖碰了碰镜框,清了清喉咙,报上自己的姓名后,说:“我曾经是雕刻家,不过现在已经不做了,改写艺术评论之类的文章。我读了纪先生在美术杂志上的评论,便写信跟他交流因而结识。很高兴这次有幸受邀前来,纪先生大概是想跟我聊聊广场上的那几座雕像,另外我也想参观他的蜡像馆。但这次来主要应该还是为了一场有趣的见证,我想您稍后会说明。”他露出一个简短的笑容,表示自我介绍结束。
没等纪思哲开口,若平便有些慌张地像莉迪亚一样前倾了身子,学李劳瑞扶了扶镜框,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我是林若平,天河大学哲学系助理教授,这次受邀前来是……”他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是为了那场见证。”
“相当年轻的助理教授,”李劳瑞那双艺术家的眼眸打量着他,“你还不到30吧?”
“快了,”若平含糊应道,“岁月如梭。”
“现在你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了。”纪思哲眨眨眼睛。若平原本还担心对方会向所有人揭露他是业余侦探的事实,不过显然老人没有打算这么做,而在场所有人也对“林若平”这三个字没有太大反应。这令他松了一大口气,看来媒体的传播力道有时比他想象得还要来得小。“那我们进入正题吧。”纪思哲的声音把若平唤回。
他偷眼瞄了瞄对面四人,顾震川正表情不耐地苦饮着玻璃杯中的棕色液体,眉头深锁,让他的狰狞面孔皱缩得像只拳狮狗;徐于姗两手翻弄着膝上的衣裙褶饰,眼神涣散,当她的专注力从身上的浓妆撤离时,脸上顿时多了衰老十年的倦纹;萧沛琦无神地直视前方,当她眼神失焦时,视线却还是带着冷酷,她的蓬松黑色长发以柔美的弧形圈住那无懈可击的鹅蛋脸,就像残酷天使的光环;刘益民右手在胸前舞弄着,将一枚硬币空抛,接住,使其消失,再让它出现,他的表情无精打采。
若平没有转头看李劳瑞和莉迪亚,他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纪思哲身上。
“邀请诸位前来除了一些个别的私人小理由之外,”老人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室内回荡着,“最主要还是为了一场有趣的游戏,这件事只有若平、劳瑞和莉迪亚知道。”
“纪兄,这怎么搞的?”顾震川把玻璃杯重重摔在桌面上,“你没有告诉我,却反倒告诉他们?”
“我怕说了你们那两位美丽的女士就不敢来了。”纪思哲干笑道。若平注意到老人在笑的时候,胸膛会大力地抽动,这似乎是他的习惯。“你们听过Hermes这个名字吗?”纪思哲说,他擎起酒瓶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喝咪死,”顾震川苦着一张脸,喃喃道,“从来没听过。小姗,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徐于姗整张脸亮了起来,金色鬈发像爆米花跳动着,“就是爱马仕啊!爱马仕是法国著名的时装品牌,我就有一个爱马仕的包包,那是我在巴黎——”
纪思哲用他那帮浦式的干笑切断了这时尚女性的巴黎游记,但随即正色道:“徐太太,我不说你错,但我所说的Hermes指的是一个人,他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神祇,我想神话中的Hermes,在场除了顾先生一行四人之外,其他人应该都知之甚详。劳瑞,你替他们四个来点人文素养的课程吧。”
顾震川涨红了脸,不过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往椅背靠去,其他三人则面无表情,目光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
既然他们早就认识纪思哲,若平暗忖,大概也早就知晓这名老人讥诮的说话方式吧?不过要适应这种谈话还真不容易,至少对若平而言,纪思哲每次出牌都令人捉摸不透,偏偏他又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王者霸气。
“Hermes是希腊神话中奥林匹亚的神祇之一,”李劳瑞用不疾不徐的口吻说,“他是神祇间的信差,他掌管旅行者、畜牧、演说、发明、度量衡、商业、运动……还有窃盗,他是全天下最机巧的偷盗之神。”
“完全正确,”纪思哲接口,“我对现代社会那些不读希腊神话还自以为走在时代前端的年轻人感到可悲……当然不是指你们,顾老弟,你们已经不年轻了,对吧?”在徐于姗开口抗议之前,纪思哲洪钟般的声音已经继续,“几年前倒是出现了一位偷书贼,自称是Hermes,连续犯下多起偷窃案,最后还杀了人。”
“原来你是说那个荷米斯!”顾震川叫道,“纪兄你不早说,关于他的新闻报导我倒是读过。”
“原来是那个没格调的伪魔术师。”刘益民漠然地让硬币消失,空手抓出一支香烟。
“你终于开窍了,”纪思哲说,“就是他,我们请若平补充一下细节吧。若平,告诉他们Hermes干了什么好事。”
“Hermes专门偷窃稀有书籍,行动之前会寄出预告信函给书籍主人,预告偷窃的日期与时间,目前已经六次犯案得逞,并在最后一次犯下谋杀。我们只知道他是年约二十七八岁男子,其余一概不知。”
“这些我都知道,”顾震川低吼道,“问题是这疯子干这次聚会啥事?”
“我收到了这个。”纪思哲从桌底下抽出了一个白色信封及白色卡片,抛到桌上。
顾震川抢先夺走卡片,瞪着铜铃大眼,不可置信地叫道:“不、不会吧!”
“事实就是如此,”纪思哲笑道,“我们今晚的余兴节目就是,看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