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枪:白山猎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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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城守尉这么一说,多小衮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在虎穴中与那头巨虎对峙的情形,登时打了个哆嗦,出了一身冷汗。
城守尉道:“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爱兵如子多少还是有的。我自然知道征虎枪兵是以命搏虎,但这搏命搏得值。唯有如此,才可以不给将军夫人以口实。宗起死了,她必定把全部罪过都算在你小衮身上,这个弟弟是她宠爱的,以我对将军夫人的了解,她是不会放过你的。当然,毕竟你们在南沟立了军功,明面上将军还要升你军职,夫人不便阻拦,但只要你还在黑龙江将军辖内,夫人随便找个由头收拾你还不易如反掌?这个领催你敢当吗?”
多小衮不语。城守尉接着道:“你要活命,就得跳出黑龙江将军辖内。你想想,你有在北京做军机大臣的爷爷吗?你有在各省做将军都统的阿玛吗?”
多小衮赧然道:“大人知道小衮没有。小衮祖父跟随萨布素将军,在雅克萨被罗刹兵的火枪打死了。小衮的阿玛被圣祖皇帝召进京营,又蒙当今皇上恩赐,往西北抚远大将军军前,在追击罗卜藏丹津时中埋伏殉国了。”
城守尉道:“你要想跳出黑龙江将军辖,只有征虎枪兵这一条路。”
天禄道:“这老婊子真是可恨!她若知道小衮去征虎枪兵,难道不会从中阻拦?”
城守尉道:“这就是我叫小衮去征虎枪兵的妙处。要想征上虎枪兵,要先通过殪虎考察。所谓殪虎考察,就是真刀真枪地刺杀一头猛虎。那老……那将军夫人巴不得要把小衮送入虎口,定不会从中阻拦。”
小衮道:“大人,您这不是把小衮我豁出去了……”
城守尉笑道:“呵呵,小衮莫怕。你不知道,做城守尉前,我在将军府干过十年,专管虎枪事务。我为陈泰、傅而丹、那苏图三任黑龙江将军征选了一百多名虎枪兵。我敢说,在黑龙江这一亩三分地上,没人比我更懂虎枪兵。以我的眼光来看,殪虎这差事小衮你干得了。你刀马弓箭的功夫扎实,人又机灵,若能增些胆气,便能通过虎枪考察。”
多小衮还是怕得厉害,头摇得如拨浪鼓:“好命苦啊!大人,小衮可是连猫都不敢玩的老实孩子,如今要被逼着去玩虎!”
城守尉佯怒道:“小衮!你这撒泼的毛病何时能改改?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现在若不应征虎枪兵,将军和夫人联手整你,你受得了吗?”
多小衮稍稍收了些分寸,哭腔道:“小衮啊小衮,你哥们兄弟好几个,真到这要命的时候没一个人帮你。谢大人指点,我这就去将军府应征虎枪兵。”
城守尉、午思、天禄三人看着多小衮,知道他这是耍诈,都不觉好笑。午思道:“小衮,别太伤心,我和天禄陪你同去应征。”
天禄道:“嗯,咱们兄弟有难同当!”
多小衮听得心花怒放,脸上却挂满忧虑:“那怎么好意思,你二人凭功可做骁骑校,怎么能让你们陪着我去送死?”
城守尉道:“你们同去吧,相互有个照应。小衮若是征虎枪兵成功去了北京,午思、天禄二人留在这儿反倒会成了小衮的替罪羊。小衮若是殪虎考察中出了事,午思、天禄心里岂能平静?一同去吧,罗刹鬼你们都斗过了,殪虎这关也能闯过去!我替你们三人给将军写封举荐信,把你们的南沟军功说一说,卓尔海将军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午思道:“大人,殪虎毕竟危险,我们三个又全无经验,您给我们指点指点吧。”
城守尉道:“我说三条,你们要牢牢记住,权当殪虎军规。虎是百兽之王,咱们兴安岭、长白山间的虎更是厉害。雄虎首尾长逾丈,重五六百斤不止,高如儿马,壮过牛犊,爪如匕首,齿似钢刀,蹿山过涧如履平地,奔袭冲突迅疾如风,冰原雪野游荡自如,群狼巨熊亦不能当,是人皆惧,喻其为山间厉鬼。因此要殪虎,先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气。你们几个武艺都还扎实,但真论殪虎的胆气,恐怕小衮差强人意……唉,小衮,你不用翻白眼,虽说你弓马刀枪的武艺比他二人好些,脑子也灵活,但你一遇险便想跑,如此殪虎,就危险了。”
多小衮嘟囔着:“再爷们儿再好汉也不能保证时时都不怂,小衮……小衮多加历练就是了。”
城守尉道:“兵器盔甲切不可马虎。殪虎所用的铁枪与我们军中常用的长枪不同。军中长枪刺人刺马都可以,但用它来殪虎,就危险了。盔甲也断不可马虎。你们记住,殪虎考察时,一定要穿绵甲。入山前,每人带一袋水。发现虎迹后,用水把绵甲浸湿。”
三人齐声道:“记住了。着绵甲,用水浸湿。”
多小衮嘴上虽答应着,心中却不明白水浸绵甲是何用意。不等他发问,城守尉又说开了第三条殪虎军规:“殪虎时,一旦与虎相遇,万万不能退缩。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殪虎时是几人同上,最怕的是其中一个危急时候怂了。虎这东西狡猾得很,如果有一个人退缩了,便会给虎留出攻击的空当,那其他几个人就危险了。”
说到这儿,城守尉闭上眼睛,轻轻地挥挥手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多珍重吧。”
三人听了,一齐跪倒在地,给城守尉磕了个头。
齐齐哈尔,城西关内。一进城门,便看见百十人众围着一处榜文。榜文下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高声读着榜文。多小衮、天禄、午思牵马来到人群外,尽管人声嘈杂,但还是隐约听到书生说到“殪虎”、“进京”等字眼儿,几人知道,这就是殪虎榜。围观的人群里,有百姓,也有旗兵,但无一例外都是来看热闹的,没有谁真冲着揭榜来的。多小衮三人把马丢在人群外,口里喊着“借光借光”,挤到了榜文底下。
三人都识字,不待书生念完,已经把榜文看全。榜文大意无非是招募军中及民间能殪虎的壮士。写榜文的的确是个文中好手,榜文对于殪虎的凶险几无着墨,却给看榜人描绘了一番虎枪兵的锦绣前程。榜文说,只要通过殪虎考察,年内便可进京入充宿卫,编入禁旅虎枪营,无旗籍及下五旗者都赐予上三旗旗籍,享禁旅八旗军的高俸。加上书生抑扬顿挫的朗读,不少围观的人动心了。终于,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走到看榜军兵前,要求应征。
见有人应征,一名挎刀的小个子军官走过来。从军衣可以看出,这是一名绿营的把总。他斜着眼睛瞟了瞟几个应征的小伙子:“你们谁猎过虎?”几人相顾憨笑。军官颇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伸出一只胳膊,道:“先别忙揭榜,掰倒我这手腕再说。”此言一出,围观看热闹的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爷们儿,上手试试!”一个最雄壮的青年上前,伸出手臂别住那把总的手臂:“大人,小的得罪了!”
那青年几乎比军官高两头,军官在他旁边简直像个孩童。围众都等着看军官的笑话,有人躲在人群中怪叫:“让他飞一个!”喊声淹没在哄笑中。那军官却不以为意,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小子,你使劲儿吧。”
青年手臂用力,想把军官手臂掰倒。那军官面不改色,手臂仍在原位纹丝不动,口中还说道:“小子,使劲儿!”
小伙子当着众人的面有些下不来台,怪叫一声,铆足全身之力猛地一压,那军官手臂却如铁棒一般,屹立不倒。较了一会劲儿,军官道:“小子,回家玩去吧!”说罢一用力,那雄壮的青年被一把别翻,“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围观人群一片惊呼。多小衮也奇怪:“这鸟把总,小小的个子却好大的力气!”其时人多嘴杂,多小衮这话只是说给旁边午思和天禄听的,声音极小,那军官却像是听到了一样,向这边瞥了一眼。目光相对,多小衮见那军官目光如电,不由惊了一下,心道:“好厉害的耳朵,好犀利的眼神,像……像他妈的杀虎獒。”只是这次,多小衮没说出口。
几名欲揭榜的青年接二连三地被那军官掰倒,灰头土脸地溜出人群。也正因为有掰手腕这么一出,围观的人比刚才又多了几倍。
多小衮环顾四周,撇见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一双杏眼左顾右盼,看得多小衮心头荡开层层涟漪,于是他忍不住大声道:“我来试试!”
午思和天禄没料到多小衮要上,他们只是想看看榜文,随后直奔将军府求见卓尔海将军。有城守尉的举荐信,根本不需要在此和这军官废话。无奈,多小衮想在美女面前亮亮功夫,脑袋一热就上去了。
刚才那几名小伙子都比多小衮高大魁梧,年岁也比多小衮大上许多,加之多小衮面白俊朗,围观之人都觉得这小白脸简直是自寻羞辱,只是那标致姑娘刚才并未注意到站在人堆里的多小衮,现在多小衮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她也循着看来。二人目光一对,姑娘见这小伙子真是漂亮,目光中不由现出一丝娇羞。
姑娘这细微变化被多小衮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得意,以致军官喊了多小衮几声,多小衮都未理会。军官很是恼怒,厉声道:“哪里来的兵崽子,敢来此捣乱?老子一把把你捏碎了!”
多小衮嬉笑道:“大人捏来我看。”
军官真是恼了,抢步上前,迎面一掌当胸劈来。
众人无不为多小衮捏一把汗。殊不知,这正是多小衮设下的一计。多小衮心道:“这鸟把总力气好大,若真和他掰腕子,老子可能还真不是对手。输了他倒没什么,只是当着那姑娘之面输,老子绝对不干。他虽然有力,但武艺却未必如我,我不如扬长避短,跟他拳脚对打,老子胜算还大些。”于是,多小衮故意出言轻佻,激怒了那军官,惹得他先出招进攻。
眼见掌来,多小衮略一矮身,上抢一步,挥肘一扫,那军官个矮,被正中面门,一个仰八叉摔倒在地。见军官倒地,围观众人扯着嗓子叫好。
多小衮从未如此风光,眉开眼笑地向众人点头。这一笑,猴样毕现。人群中那标致姑娘冲着多小衮掩嘴而笑,更让多小衮觉得飘飘然,死盯着姑娘淫笑。众人顺着多小衮的目光看去,聚在那姑娘身上。姑娘羞赧不过,冲多小衮啐了一口“呸!”红着脸挤出人群跑了,惹得众人大笑。
多小衮讨了个没趣,天禄和午思见军官倒地,却不敢怠慢,赶忙上前搀扶。午思道:“把总息怒,把总息怒,我们是索伦城的骁骑,奉城守尉之命来应征虎枪兵,我们有城守尉大人的书信,要面递将军。”
那军官虽被多小衮狠狠打了一肘,却并不生气。他爬起来,掸掸土,高声道:“好小子!有点虎枪猛士的劲头儿。你是……正黄旗的?”
此时多小衮也显摆完毕,躬身向军官施礼:“把总,小衮力道没拿捏好,让您老受罪了!”
军官道:“甭客气。看你还是练过些功夫,比那帮中看不中用的小子强些。”
多小衮知道这军官身上功底不浅,自己只是趁他不备才得手,便道:“把总您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刚才是您承让了。”
军官一笑:“我是巡防营的把总张疆,你们既然揭榜,还有书信要面递将军,那就随我来吧。”
张疆引着多小衮三人挤出人群,穿街过巷。这一走,三人便觉出这位张把总功夫不一般。他虽人矮腿短,但步速极快,多小衮三人跟着走竟然很是吃力,不时要小跑上几步才能跟上。多小衮和午思目光一对:“这位爷功底了得,是个大家!”午思边走边凑到张疆身旁,小声问道:“张把总,今年的虎枪兵有多少人应征啊?”
午思话音刚落,正巧迎面走来一辆拉水的驴车。张疆一指路上留下的一堆驴粪,笑道:“小兄弟当兵日子还是短呐。哥哥跟你说,这虎枪兵就像驴粪蛋,表面光鲜,真去干,呵呵,那可是拼命的差事!我告诉你,这榜文已经贴出来十天了,像刚才那几个熊包小子想来碰碰运气的倒是不少,可都让我一只胳膊给掰回去了。你说说,连我这么个武大郎他都干不过,还想殪虎?我是人善,不忍看他们去送死!”
多小衮笑道:“张把总是真好汉,他们哪里是对手?”
张疆道:“那倒不敢当,都是娘生父母养的,谁家孩子但凡有出路,也不能走这一步。”
这话乍一听是好话,但细琢磨起来,有几分奚落多小衮等人的意味。多小衮自然听得出,心道:“这鸟把总还怀恨在心,借机占些便宜。老子不能叫他小看了。”于是道:“张把总,话也不能这么说。虎枪兵是大清禁旅,八旗精锐,哪里是随便个人就能应征的。老……卑职年岁虽不大,可也是立有军功的。”
张疆回头瞟了一眼多小衮,道:“你……立有军功?”
多小衮许是被那标致姑娘挑逗的兴奋劲头儿还没过,又想在张疆面前显摆显摆,省得叫这个武大郎般的把总小看了,便道:“你知道南沟马场闹鬼吗?就是我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