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暗河 (心理罪之暗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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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望看看女人刚才前往的方向,那应该是村子的东北角,不远处,有一座高约六米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个祠堂。
肖望和梁四海对视了一眼。
金永裕就在那里。
陆大江刚坐到桌旁,就听见院外的铁门哗啦一声响了。陆天长挥挥手,示意陆大江出去看看。陆大江刚拉开堂屋的门,就和冲进来的陆海燕撞了个满怀。陆海燕手里的提篮落在地上,白酒瓶碎裂开来,溅出一屋酒香。
“海燕你干吗?”陆天长皱起眉头,“撞到鬼了?”
“叔!”陆海燕气喘吁吁,“村子里来生人了。”
“嗯?”陆天长立刻站起身来,“几个人,什么样?”
“三个男的,都像城里人。”陆海燕顿了一下,“他们……要找你和大江。”
陆天长和陆大江对视了一下,陆大江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们现在在哪里?”陆天长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我把他们引到祠堂了。”
陆海燕的话音未落,一直在床上躺着的陆大春翻身而起,直奔墙角处摆放的一排瓦罐而去。
他似乎等不及揭开封泥,直接把瓦罐砸碎,从里面掏出两个油纸包,
紧接着,又从墙上摘下一把土铳。
他把两个油纸包塞进父亲和陆大江手里,自己用左手拎起土铳,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吧。”
梁四海三人小心翼翼地向祠堂靠拢。保镖蹲在墙根下,伸手去推木窗,纹丝不动。肖望弯着腰挪到门前,透过门缝向祠堂里张望了一下,又试着伸手推了推,门开了。
他向梁四海和保镖挥挥手,“这边。”说罢,他拔出手枪,率先走了进去。
三个人站在祠堂空旷的大厅里,四下打量着这残破陈旧的地方。祠堂里光线很暗,视线所及之处虽然模糊,却也一览无余。三个人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地向祠堂深处走去。
整个祠堂里似乎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肖望把视线投向大厅北侧那个木台子,用手向那里指了指,同时示意梁四海和保镖拔枪。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距离戏台十米左右的地方,屏气凝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然而,大厅里一片死寂。
梁四海忽然喊了一声:“老金。”
空旷的祠堂把梁四海的喊声放大,在墙壁间撞来弹去。一阵寒风不合时宜地从窗缝间灌进大厅,墙上的族谱和字画哗啦啦地抖动起来,大团的灰尘扑簌簌落下,又随着寒风卷动,弥漫在三人身前。
没有人回应。
梁四海又要开口,就听到身后的木门被人哗啦一声推开了。
梁四海三人急忙回身,只见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
是陆天长、陆大春和陆大江。
他们并不急于走过来,而是站在门口默默地盯着梁四海三人看了十几秒钟,然后才缓步走近,
最后停在梁四海身前三米左右的地方。
梁四海注意到陆天长和陆大江的手始终揣在衣袋里,陆大春的左手则一直背在身后。
六个人,十二双眼睛,彼此上下打量着。没有言语,却各自握紧了手里的枪。
陆天长打破了沉默,“你来这里干什么?”
梁四海盯着陆天长看了足有五秒钟,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心里清楚。”
陆天长哼了一声:“我不清楚。”
梁四海的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能再小看他们了,这乡巴佬在引我说出不该说的话,他的衣袋里不是枪就是录音机。
梁四海欲言又止的表情让陆天长骤生警惕:难道对方又要录音或者录像?
沉默在双方之间竖起一道屏障,彼此隔着这道屏障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最危险的信号。
梁四海的目光落在陆大春的手腕上,本该长着一只健壮的手的地方空空如也。他盯着那里看了很久,脑子里是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的儿子。
陆大春意识到梁四海的目光所在,呼吸急促起来。
你看什么?很得意是吗?
他上前一步,左手要从身后抽出。陆天长一把拉住儿子,视线始终不离梁四海的脸。
梁四海沉着脸,低声说道:“老陆,谈谈?”
“谈吧。”陆天长同样压低声音,
“你到底想怎么样?”
“把人交给我。”梁四海斟酌着词句,“还有,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陆大江听到这句话,浑身抖了一下,整个人向陆天长身后缩了缩。陆天长咬咬牙,不由得心头火起。
上门来要人——欺负到家了。
“想赶尽杀绝?”陆天长的嘴角紧抿,“把他交出去?你别做梦了。”
梁四海的脸扭曲起来,正要开口,肖望拽住了他的胳膊。
“老陆,人我们可以不要,你自己留着好了。”肖望盯着陆天长一直不肯拿出来的手,“但是,我们的东西必须交出来。”
“你们的东西?”陆天长想起那个“什么盘”,冷笑一声,“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
你当我是傻子么?无论那录像对你还是对我不利,我都不会随便交给你。
“好,痛快点。”梁四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要多少钱?”
“钱?”提到钱,陆天长几乎失控,“十块钱吧。”
梁四海和肖望面面相觑,都愣住了。足有半分钟后,肖望才勉强笑笑:“老陆,别开玩笑。”
陆天长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的脸色已经变成可怕的灰黑色。
“十块钱。少么?已经不少了。”陆天长咆哮起来,“一只手,也就值十块钱!”
梁四海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床单上的斑斑血迹。梁泽昊跪在地上的苦苦哀求。托盘里那只毫无血色的手……
他一把推开肖望,举起手里的枪指向陆天长。
“交出来!把我的东西交出来!”梁四海从胸腔里发出狂吼,“把录像带交出来!”
刹那间,大厅里响起一阵铁器撞击的声音。每个人都亮出了武器,直指对方。
除了肖望。
他正在发愣。
录像带?
突然,肖望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举起双手高声喊道:“大家别动手,有误会……”
话音未落,祠堂里就爆出一声枪响。
梁四海心想坏了,自己中了埋伏。
陆天长心想坏了,对方不止三人。
于是,子弹横飞。
陆家村宁静的傍晚被这一阵密集的枪声打破。随后,受惊的犬吠就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响了起来。每个村民都在疑惑,不过年,不过节,为什么要在祠堂里放鞭炮呢?只有陆海燕死死地盯着祠堂的方向,泪流满面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枪声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就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祠堂里硝烟弥漫,空旷的大厅里再没有任何一个站立着的人。
那么,那沙沙的脚步声,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木台子尽头的夹墙处,一支还在冒烟的枪管轻轻地掀起脏兮兮的棉布门帘。
方木把警官证仔细地别在胸前,慢慢地走了出来。
站在戏台中央,方木看着台下横躺竖卧的几个人,忽然觉得自己正在上演一场即将落幕的戏。
是的,这是一场好戏。
银行里。梁泽昊不耐烦地填写着汇款单,裴岚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默记着账号。
万宝街。方木摘下口罩和兜帽,一边从右手上解下白纱布,一边看着在麻袋里不住扭动的金永裕。邰伟冷冷地注视着方木的动作,突然开口问道:“枪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朋友留给我的。”方木看看夜空,月光如洗。同样的一个夜晚,丁树成的尸体卡在百鑫浴宫的窗户里默默燃烧。
“你真敢开枪?”邰伟眯起眼睛,“你就不怕伤到自己人?”
“呵呵,空包弹。”方木卸下弹夹给邰伟看。
邰伟的目光始终集中在方木的脸上,几秒钟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这不是坏事。”方木垂下眼睛,抽出一根烟递给邰伟。
邰伟没有接,依旧皱着眉头看着方木,“你……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方木低下头,把那根烟塞进嘴里点燃,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后,转头面向邰伟,笑笑,“你相信我吗?”
邰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你和你的兄弟了。”方木拍拍邰伟的肩膀,“找个地方关他几天,时机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邰伟没做声,转身示意手下把金永裕抬上车。想了想,他向已经走进黑暗深处的方木说道:“自己保重。”
方木没有回头,举起手来挥了挥,手中的烟头在夜色中摇曳出一串光点。
“喂?”手机里传来杜宇的声音,“那个账号有人预约提款了。明天,南京街支行。”
“好的。”方木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多谢。”
“老兄,你可得快点。”杜宇压低了声音,“擅自把客户账户里的资金转走,我要丢饭碗的。”
“你放心,明天对方查询账户后,就把钱再存回去。如果出了问题,就推到我身上。”
“靠,那多没义气。”杜宇笑骂道,“我尽力而为。”
般若寺。
心事重重的梁四海躬身告别静能主持。静能主持还礼,然后目送梁四海出了大殿,微叹口气,转身去了内堂。
内堂的茶桌旁,方木静静地坐着,盯着那个黑色皮箱出神。静能主持把方木面前的茶碗倒满,又在他对面坐下,“方施主久等了。”
“大师不必客气。我只是在想,我对您说了梁四海的事情之后——”方木把目光从黑色皮箱转移到静能主持的脸上,“你为什么还要接受这些不义之财呢?”
静能主持含笑不语,示意方木喝茶。看他呷了一口之后,静能主持问道:“茶还不错吧?”
“哦,还不错。”方木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这茶是由何人采摘的吗?”
方木皱起眉头,“大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谁也不会在意这茶究竟是由好人还是坏人采摘的,因为茶就是茶。”静能主持缓缓说道,“钱财也是一样。贫僧以前不知道梁施主的取财之道,现在虽然知道了,可是又有什么分别呢?所谓不义之财,乃是俗世的说法。梁施主把钱财捐于本寺,本寺又把这些钱财拿去给那些需要的人。几番流转之中,谁又能辨清它是善财还是恶财呢?”
方木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起身鞠了个躬。
“我不是佛家弟子,但是大师的话,我也听懂了几分。”方木一脸诚恳地说道:“刚才我在后堂听了大师和梁四海的对话。无论如何,我要感谢大师帮了我的忙,还害大师为我犯了不妄语戒,打了诳语。”
“梁施主是什么样的人,是你们的看法。在我看来,如果他一心皈依我佛,原本是善是恶,没有分别。贫僧对他讲的那番话,是希望他明辨是非,早日洗心革面,给他一个向善的机会。”静能主持笑道,“而且,贫僧并没有打诳语。”
方木一怔。
陆大江晕头转向地走出银行,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发愣。老鬼竖起衣领,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一撞之后,陆大江的钱包已经到了老鬼手里。
转弯处,方木坐在吉普车里,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陆大江慌慌张张地打电话。老鬼拉开车门钻上来,把钱包甩到方木身边,然后爬到后座去换衣服。
方木打开钱包检查了一下,又甩到后座上。“给你了。”
老鬼也不客气,拿出现钞揣进衣袋里。换好衣服后,他拿着那个黑色皮包爬到前座,盯着正走进那家酱骨头馆的陆大江。
“什么时候行动?”
“再等会儿。”方木发动汽车,开到饭馆的窗户附近。透过车窗,能清晰地看到陆大江在大吃大喝。
半小时后,陆大江一脸惊慌地摸着身上的衣袋。
“干活吧。然后等我电话。”方木拍拍老鬼。
方木捏着手机,眯起眼睛看着老鬼和陆大江交谈,然后起身去卫生间。
他不时瞄瞄手腕上的表,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窗户里,陆大江四处看看,犹豫再三,终于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
丽晶酒店十四楼。
方木静静地站在楼梯间里,眼睛半闭,面色安详。这时,老鬼拉开楼梯间的铁门走进来,递给方木一张门卡。“在楼层服务员那里拿来的。”
“你先走吧。”方木掏出钱包,却被老鬼按住了手。
“那次,我带我儿子去买了双鞋,很暖和。”老鬼说罢,冲方木挤挤眼睛,转身下楼了。
方木愣了一会儿,冲着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笑笑。
1408号房里。方木喘着粗气,把沾满鲜血的铁锤塞进背包里,转身向卫生间走去。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后,一丝不挂的裴岚被拖了出来。
一关上卫生间的门,方木就松开了揪住裴岚头发的手,同时扭过脸去。裴岚倒丝毫不在意自己正赤身裸体,看到昏迷在床上的梁泽昊,表情复杂。
方木掏出一张打印纸递给裴岚,想了想,又问道:“你自己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