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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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那我把他也喊起来,俺俩一起过去。”店主讥笑道:“叫他睡个安稳觉吧!人家又不怕‘鬼’!不怕‘贼’的!别瞎折腾他了。再说,天气又热,我床上也挤不开三个人!”冯剑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不放心郑智生,还是依言跟店主到他屋里去睡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冯剑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来到客房,郑智生也早已起来,正坐在床沿上发愣。冯剑原以为郑智生得问他这一夜到哪儿去了,郑智生不但没问,脸色还不好看,见他进来,悻悻道:“快点走吧,还有一百来里地呢!”说着起身,摇晃着出了门。路过房东住处,房东笑着招呼:“起来啦?”郑智生恨恨地斜了他一眼,没有吭声。郑智生昨夜两次失手,已是懊恼万分。他也摸不清暗助冯剑的那人是谁,那人又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冯剑两次跌倒,而且跌得恰到好处,都是那人做的手脚。郑智生更是激愤,一着失手,再次补救,趁冯剑奔向房东住处之际,闪入屋内,放下木棍,摸出那把锋利尖刀,躲在门后,单等冯剑进门,要刺他个冷不防。偏偏房东跟冯剑一起进来,郑智生只好跃上床去,把尖刀压在身下,躺在床上装睡。几度受挫,郑智生心虽不甘,也知硬来不行。万一叫冯剑知道是他打的闷棍,冯剑是个胖子,一身牛力气,真要动起手来,他未必能打得过冯剑!弄不好反会死在冯剑之手。于是,他只能放弃杀冯剑的打算,暂且睡觉,等到夜里,他熟睡时动手,那时把握大些,偏偏房东又把冯剑带到他屋里睡觉去了。郑智生计划落空,好不恼火。为报血海深仇,自已不惜给仇人当长工,可谓处心积虑。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却有人处处打坝。这时房东问话,他一肚子火正没处撒,脸色怎么好看得了?房东出面招呼,原想揽个回头客。房东是个经过世面的人,却猜不出此时咋得罪了郑智生!感到莫明其妙。等他俩走后,房东打扫房间,才发现地上和门上果真有被棍击打过的痕迹,始信冯剑所言不虚,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冯剑和郑智生出了门,来到大街上,往东没走多远,便见道旁突兀起一座小山,果然不是很高,站在道旁,抑脸就能一览全貌。山上光秃秃的,连棵树也不长,更没啥尼姑庵。冯剑知店主所言不虚,孙倩靓的家并不在这座山上,那尼姑的故事更是子虚乌有。孙倩靓为啥要骗他呢?冯剑悻悻地站在山脚下,望着满目灰色的山头,心里窝火,惆怅不已,有被人愚弄后的恼羞。过了半天,见郑智生走得不见踪影,才悒悒不乐地挪动沉重的脚步,恋恋不舍地走了。到了前面,有卖油炸煎包的,冯剑卖了三十个,追上郑智生,两人坐树荫下吃了。道旁有口水井,正巧有人打水,两人汲水饮了一气,然后直奔徐州府而去。
第五章 进府 (四)
第五章进府(四)
于路无话,两人均低头各走各的路,各想各的心事。两人走得汗流浃背,日上三杆,便到了沛县河口集。路旁大柳树下,支着一个瓜棚,放着十几个滚圆的大西瓜。冯剑道:“渴死我了。智生!咱买个西瓜吃了再走吧?”郑智生嗓子眼里也渴得冒烟,依言停下来,往瓜摊前一蹲,叫道:“买瓜!”卖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有人来买瓜,看看他俩,问道:“是要一个?还是要两个?”郑智生笑道:“瓜要管熟,咱丑话说头里,不熟俺可不给钱。”中年人笑道:“这是啥话?咱这摊子上不卖生瓜!俺这瓜地就在前面,能摘生瓜蛋子卖吗?没心烦了,包你个个瓜甜,不熟是我的瓜。不信,你问问这位吃瓜的大姐!”瓜摊前先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在埋头吃瓜,头也不抬,说道:“嗯!这瓜是甜呀!”卖瓜人得意笑道:“咋样?不是俺吹牛吧!你俩来几个?”郑智生道:“先卖一个尝尝!”郑智生摸过一个瓜来,用手拍了拍,称过斤两,放在摊前的小方桌上。卖瓜人操起西瓜刀,“刷”得一刀,把瓜切成两半,果真是红瓢黑子。卖瓜人得意地问道:“这瓜能相中吗?”又是几刀,分成小块。郑智生拿起一块来,放嘴里咬了一口,果真又沙又甜。二人口渴至极,风扫残云,一眨眼一个西瓜就进了肚子里。又买了两个,也同样用刀切开,又被两人吃完。这时,旁边的少女已吃完西瓜,站起来扭身就走。冯剑无意中瞟了她一眼,那少女也正盯着他看。一刹那间,冯剑突然打了个寒战,他看到的是一双喷出复仇怒火的丹凤眼,令他心惊肉跳、不寒而栗。那少女与他目光一对,便扭身迅速离去,转眼便不知去向。冯剑陷入巨大的恐怖之中,昨夜的遭遇和今天遇到的这个奇怪的少女,直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的确有人要置于他死地。而且从昨晚开始,他就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要命的是:他还知不道得罪了啥人,谁跟他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又是谁要杀他?为啥要杀他。
吃完西瓜付了钱,两人重新上路。冯剑神色紧张地对郑智生道:“智生!我害怕。”郑智生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大白天的,你害得是哪家子怕呀?”冯剑战栗道:“昨夜有人想用棍砸死我。”郑智生不动声色,问道:“是吗!你看清是谁了吗?他为啥要砸死你呢?”冯剑惊慌失措,茫然道:“我要是知道是谁,就好了。”郑智生冷冷一笑,道:“你再想想,做过啥亏心事没有?平白无故的,没仇没冤,人家上来就要用木棍砸死你?你给谁说,谁也不信呀!”冯剑惊诧道:“我做过啥……啥亏心事呀?我到阎陈庄才半年时间,没跟谁吵过架呀!”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格登”一下,寻思道:“难道是瞎子史者立和太监老纪知道那天在地道里是我?不会呀,那天我蒙着头呢,他们咋会知道呢……;或者是小庙里的事发了,是齐大耳找我报仇来了?”郑智生见他这幅模样,就知他做贼心虚,肚子里不禁暗暗冷笑。冯剑心下踌躇,愈往前走,愈是心惊,好象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将对他欲行不轨。冯剑转脸看看郑智生,连郑智生的脸上也是杀气腾腾,不由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捱到敬安集,烈日迎头,天气酷热难当,偏偏一丝儿风也没有,蝉鸣声嘶力竭,叫得人心烦意乱。郑智生擦了把汗,说道:“再往前走,有一条大河,咱俩干脆去洗个澡,躲过这阵热劲再走?”冯剑也感到热不可耐,他眯起眼抑头看看烈日,扯下搭在肩上早已汗透的毛巾使劲拧干,擦了把脸上的热汗,连声赞同道:“中!到前头洗澡去,这熊天能热死人!依我说,咱俩还不如在河里泡到天黑,等啥时候凉快了,啥时候再走,反正赶早不赶晚。他叫咱天黑前送到,咱天黑前送不到,他还能剥了咱俩呀?”郑智生笑道:“就是,到前头痛痛快快洗澡去。”心道:“你这个狗日的活到时候了。”原来郑智生从小喜爱游泳,水性极好,可在水下呆上一顿饭功夫。郑智生扪心自问,在岸上除非暗中下手,打冯剑个冷不防。要是个顶个地对打,他还不一定打得过冯剑。手中虽说有把尖刀,万一失手被冯剑察觉,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在水中,郑智生自信对付冯剑绰绰有余。再说,盛夏雨水丰足,河水正是一年中最深的时候。晌午时分,烈日烘烤大地,人们避暑绝行,野外空旷无人,正好下手报仇雪恨,真是天赐良机。出敬安集往东南数里,便见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面前,河堤上长满了茂密的黑槐树。这几天上游突降暴雨,河水猛涨,下流不畅,混浊的河水直抵两岸。
两人到了河边,四顾无人,便找到一处树荫下脱干衣服,郑智生首先扎入了河中。郑智生如蛟龙入海,一个猛子扎出好远。冯剑鸭子试水,仅在岸边用水撩身洗浴,不敢涉入深水。郑智生在河中双脚踩水,招呼道:“岸边水烫,深水阴凉,还是河中间水深的地方舒服,你还不快点游过来呀?”冯剑本来水性不好,此时对郑智生已起了戒心,便拒绝道:“我可不敢去!我是旱鸭子,不会划水。”郑智生暗暗一喜,道:“你不会划水?天底下还有不会划水的男人?”冯剑认真地道:“是真的。四岁的时候,俺娘在河边洗衣裳,我跟娘在河边玩,一不小心滑进了河里,当时已经淹死了,是我爹把我搭在碌磙上控过来了。从那时起,我看见水就眼晕,再也不敢下河里洗澡。长大后也就是在河边沾水擦洗,下到深水里,吓死我也不敢。”郑智生笑道:“你别在这里哄我了,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哪有大老爷们不敢下河洗澡的?就算你怕水,有我在,你怕啥呀?过来吧!还是在深水里洗得痛快。”说着,游到冯剑身边,不由分说,拽住他就往深水中拖。
冯剑见他不怀好意,早有防备,身子一闪,就想上岸。郑智生既已动手,哪肯再放他逃走?郑智生彻底撕下伪装,一个前扑潜入水中,两手抓住冯剑的脚脖子,往水里使劲一拉。冯剑墩实,只是被他拉了一个趔趄,却没滑倒。冯剑见势不妙,拼命挣脱郑智生的双手,赶紧离开水面,拔腿就往岸上跑去。偏偏上游河水带来的淤泥堆积在岸边,又滑又粘。冯剑踏步上岸,没走两步,脚下突然一滑,便扑倒在水边。郑智生从水中钻出,见他要逃,扑上前去,抱住冯剑的腰就往水中拖。两人较上了劲,一个拚命往岸上挣,一个拚命往水里拖,相持不下。到底冯剑力大,回转身来,两只有力的胳膊挟住郑智生,把他拦腰抱起,两脚用力,眼看就要上岸。就在这紧要关头,谁知冯剑脚下又是一滑,两人一下子滚入了水里。郑智生被他挟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入水,冯剑自顾不遐,便松开了他。郑智生缓过气来,见冯剑揪住水边的杂草正往岸上爬。郑智生不敢怠慢,抱住他的后腰,死命地往水里头拖。冯剑惊慌失措,拚命大叫道:“别、别……我真不会游水,你别闹着玩……”一面往浅水处挣。郑智生冷笑道:“姓冯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上岸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把我杀了。”冯剑吓得脸色苍白,惊恐万分,望着面目狰狞的郑智生,叫道:“我……我怕水……我真怕……”话还没说完,两手抓住的水草被他连根拔起,一下子滑入深水之中。
时值盛夏,水草生长旺盛,冯剑一滑入深水,双脚就被水草死死缠住。他越是挣扎,身子越是往下沉,加上郑智生在旁按压,不容他露出水面。冯剑两手在水面上扑腾了几下,憋不住气,便张嘴大口大口地喝水,头脑里渐渐模糊起来,只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水面上打了个小小旋涡。这旋涡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平息。郑智生踩水分波,抱膀旁观,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冯剑霎时成了鱼虾的美餐,微微冷笑。
须臾,郑智生上了岸,朝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个头,在心里压抑半年多的痛苦一下子暴发了出来。他面对家乡号陶痛哭,祷告道:“大爷!大娘!哥哥!大嫂!两个孩子,今天算是给你们报了仇了。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再杀了邵盼头,给你们报血海深仇!”痛痛快快地哭过以后,他手脚麻利地穿上衣裳。郑智生知道,他得赶紧离开这儿,天气炎热,冯剑的尸体马上就会浮上来,万一被人看见,就走不脱了。他从兜里掏出那封信来,自言自语道:“这封信只有撕了!路条不能撕,路上还有用。”刚要撕信,背后突然传来冷冷的问话声:“疯子!那个矮胖子呢!”郑智生大惊失色,他做梦也没想到背后有人!他惊恐地扭头一看,一个十八、九岁的俊俏少女凤眼含煞,正冷冷地看着他——正是在敬安集瓜摊上碰见的那个少女!少女又问道:“疯子!我问你话呢!你咋不吱声呀?”
郑智生又惊又怒,喝道:“你……你说谁是疯子?”少女怒道:“你又哭又闹的,不是疯子是啥?我问你话呢,那个矮胖子呢?”郑智生蛮横道:“我哪儿知道?他身上长着腿呢,谁知道跑哪到儿去了?”少女冷冷一笑,叫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说了?”郑智生翻翻白眼,悻悻道:“这里就我一人,哪来的矮胖子?”心中却暗暗叫苦:没想到哭了一阵,竟引来了祸患。少女嘴角上撇,鄙夷道:“嘿嘿!你还敢跟我玩花招。你说,那黑胖子是不是被你谋害了?”郑智生大惊失色,瞪眼怒斥道:“死丫头!你血口喷人!”话音刚落,只见那少女一个前跃,甩手就是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郑智生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来,半张脸火辣辣的疼痛。郑智生捂着脸,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熊娘们!你凭啥打人……”
那少女彻底被激怒了,娇斥道:“该死的东西!你敢骂我?”丹凤眼圆睁,闪上前去,右手握紧拳头,朝他鼻子上只一捣,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