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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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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新也不说话,得意洋洋地把五块大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大洋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张海新笑道:“长岭!咱这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钻入牛棚,牵着那头牤牛,扭头就走,弄得杨长岭目瞪口呆。

沈立宝到了张海新家,见张海新顶着晨曦,正给他的宝贝牤牛刷洗身子!沈立宝媚笑着招呼道:“海新叔!您老人家咋起这么早呀?”张海新正美滋滋地给牤牛洗澡,听到破锣嗓子!就知是沈立宝,不由一愣,抬头问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我的乖乖儿,哪阵风把你狗日的吹来了?”沈立宝点头哈腰道:“听说海新叔发了大财,我过来望望。”张海新警惕道:“”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鸨宝!我的儿也!你有屁就放吧!别拐弯抹角的,你张大爷可没那耐心。”沈立宝干咳两声,奸笑道:“海新叔!我最近手头紧,想跟您借几个钱花。”张海新心里格登一下,摇头道:“我欠一屁股两肋骨的帐,还想找旁人借钱呢,哪里有钱借给你呀?”沈立宝喝道:“您老人家别哭穷了,你在丰县梁寨集发了笔横财,还说没钱呀?你有五块大洋,我也不借多,借给我四块就中。”张海新佯笑道:“你狗日的耳朵倒挺尖的,没看见这头牤牛吗?就是那五块钱买的。你要借钱,就找杨长岭借去吧!他刚卖了牤牛!手头有钱。”沈立宝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斜眼见院中拴着头毛驴,干笑道:“海新叔买了牤牛,还要这头毛驴干啥?毛驴就送给我吧!”张海新气笑了,讥讽道:“倒是不客气!这头毛驴我还得留给俺儿子呢,不能给你!”沈立宝涎着脸道:“留给谁不是留?你就把我当成你儿子!中不?”张海新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狗日操的,真不要脸!大清起来,你这是存心气我来了?趁我这会心情好,快点给我滚。惹恼了我老人家,把你的蛋黄捏出来。”沈立宝恼羞成怒,手指着张海新喝道:“张海新!给你脸你别不要脸,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你要是明白,就把那头毛驴送给我,咱两拉倒。你要是不明白,我到皇军哪儿告你私通两股会的土匪……”

张海新一听,顿时恶从心底起,怒从胆边生。只见他怒目圆睁,叱骂道:“狗日操的,你作死。”突然窜上前去,抡圆粗壮的手臂,对准那张扁柿子脸,劈头就是一掌。沈立宝只顾说话,没料到张海新动手打人!猝不及防,脸上正着。张海新盖房砌墙,都是手劈砖头,那手掌练得比瓦刀还快,这一掌又是盛怒之下击落,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沈立宝祖上积德,脑袋却是皮包骨头,比起砖头的强度,那是差远了。张海新一掌下去,沈立宝半张柿子脸登时青紫肿胀,眼眶乌青,口鼻是血,象开了家柒料店,各种颜色都有。沈立宝眼冒金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张海新喝骂道:“你这个哑喉咙破嗓的狗杂种,你敢陷害我吗?我老人家就算是两股会的眼线,你又能把我咋着?”沈立宝捂着肿胀得不成样子的疙瘩脸,恼羞成怒,指着张海新,声嘶力竭道:“张海新!你还敢打我?有种你别跑,我沈立宝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抱头鼠窜。张海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惴惴不安。

沈立宝气急败坏地跑出苏庄,只觉头重脚轻,精神恍惚,脑袋象裂开一样,剧痛难忍。他想到日本宪兵队去告发张海新。刚走几步,又觉不妥,他早就听说日本宪兵队是鬼门关,只见中国人进去,不见中国人出来,此时贸然前去,万一日本人不信他的,拿他练刺刀,小命就玩完了。沈立宝心中胆怯,欲待不去,却又咽不下那口恶气。正徘徊犹豫,他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阎陈庄的邵盼头!邵盼头跟日本人打得火热,又是他妹妹沈桂花的相好,他这个候补大舅子前去告状,一告准赢。于是,沈立宝抱着肿胀青紫的脑袋,来到阎陈庄,想找邵盼头告状!刚走到阎陈庄邵家门口,只见老绵羊和一个黑胖子一同从院中走了出来。沈立宝捂着脸,赶紧迎上前去。老绵羊一见是他,破口大骂道:“沈立宝!你这个狗日的东西!你欠我的帐,准备啥时候还呀?”沈立宝赶紧道:“快还,快还!我这不是给您老人家送钱来了吗?”老绵羊不信:“放你娘的狗屁!钱在哪儿?”沈立宝认真道:“是真的。”老绵羊见他鼻眼青紫,头脸肿胀,不由心里一惊,对那黑胖子道:“冯少爷!你先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沈立宝一脸媚笑,赶忙问道:“这个就是冯少爷?”此人正是冯剑!冯剑一听沈立宝说话哑喉咙破嗓,就知是当年在郑智强家遇到的那个不讲理的人!心中极其厌恶,没搭理他,转身离去,直奔济宁!原来慧云要他去济宁柜上帮忙。

冯剑走后,老绵羊疑惑道:“沈立宝!你这个小舅子揍的,这是唱得是哪一出呀?又找谁家的小寡妇了?叫人家揍成这样!”沈立宝捂着脸,附耳道:“俺叔!俺的亲爹!我真是倒霉透了,这是张海新打的。”老绵羊也感骇然,吃惊道:“张海新打的?你狗日的吃豹子胆了?连张海新的媳妇你也敢拐?他是个半吊子!能是好惹的?”沈立宝苦瓜着脸,辩解道:“不是……”老绵羊诧异道:“不是?那他平白无故,为啥打你呢?”沈立宝哭丧着脸,胆怯道:“我哪有那个胆呀!是这样的——张海新从丰县梁寨回来,说在哪儿见到了石敬宣,临来时两股会还送给他五块大洋!这明着是私通两股会吗!”老绵羊笑道:“我明白了!”钟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你狗日的想讹张海新两个钱花,他不吃你那一套,对不对呀?依我说,该揍!”沈立宝捂着肿脸,尴尬道:“张海新忒不是东西!他得了五块大洋,哪怕分给我一块也中呀!一块也不舍得给我。你不给钱就算了,还说揍人就揍人!真不讲理。”老绵羊眼珠一转,悄悄把沈立宝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张海新得了五块大洋,这是真的吗?”沈立宝精神一振:“俺叔!俺亲爹!我敢哄您老人家?当然是千真万确!我就是来向邵东家报信的。”老绵羊又追问道:“真有这事?”沈立宝鼓着母猪眼,肯定道:“我还能说瞎话吗?我要是说一句瞎话,你就是俺亲爹!张海新从丰县梁寨回来,第二天就从杨长岭家买了一头牤牛,这会正在家给那头牤牛洗澡呢!是我亲眼见的。叔!我要是说一句瞎话,叫俺爹、俺娘、俺媳妇、俺儿庆丰!俺全家老少死得干干净净!中不?”老绵羊问道:“沈立宝!这事还有谁知道?”沈立宝精神一振:“张海新回家才几天,知道的人肯定不多。”老绵羊左顾右盼,低声恐吓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别再乱传了,知道不?石敬宣加入两股会的事闹得不轻,这种事发生在邵东家眼皮底下,皇军嫌邵东家办事不力,昨天把他叫去熊了一顿;范清宇带人到丰县宋楼公差,叫人家打死三个,邵东家窝火,正在气头上,现在是抓谁骂谁,要是再知道这种事,更得气个半死,你别去找不自在了。”沈立宝瞠目结舌,不甘心道:“难道叫张海新独吞这五块大洋吗?”老绵羊冷笑道:“咋能叫他独吞?我这就去找他,把那五块大洋要来,咱爷俩平分,中不?”沈立宝大喜,极力赞同。两人兴冲冲地直奔苏庄。

来到张海新家,沈立宝不敢进去,躲在外头偷偷往院中窥视。老绵羊进了院,果然见张海新正给一头牤牛洗澡。老绵羊叫道:“张海新!”张海新一见是他,暗吃一惊。自日军占领以来,邵盼头在日本人跟前红得发紫,炙热烫手;老绵羊更是邵盼头跟前的红人!狗仗人事,横行乡里,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这时老绵羊突然造访,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有道是“民不跟官斗”!张海新不由心中忐忑,忍气吞声,上前陪笑道:“老绵……哥!你咋跑来了?”老绵羊趾高气扬,单刀直入,劈头问道:“你在丰县梁寨见到石敬宣了?”张海新见大门外沈立宝探进半张柿子脸,就知是他告的恶状,看来想不承认,也不中了,只好硬着头皮,惴惴道:“那还能有假?是我亲眼见的,石敬宣在两股会里当军师了。”老绵羊见他承认,冷笑道:“伙计!算你张海新有种,快跟你媳妇孩子告个别,以后恐怕见不上面了。”张海新登时脸色煞白,尴尬道:“你……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老绵羊恶狠狠道:“看你这人挺精气的,咋还知不道是啥意思?跟我走一趟吧!”张海新一吓,嗫嚅道:“你……你叫我上哪儿去?”老绵羊厉声喝道:“你勾结两股会,在丰县南关杀死两个警察,还问上哪儿去?自然是到皇军的宪兵队了。”张海新见他把杀人的罪名安在了自已的头上,登时吓得两眼发直,争辩道:“我啥时勾结两股会了?我啥时杀了两个警察?”老绵羊冷冷一笑,喝道:“别仗着嘴硬,到宪兵队跟皇军说去。走吧!”张海新知道进了宪兵队,不死也得脱层皮,见老绵羊当真要带他走,顿时“小庙里失火,慌了神”了!低声下气道:“我这嘴就是臭,你还知不道我这熊脾气?就爱吹个牛屄。我只是听说石敬宣当了军师,瞎吹着玩的。”老绵羊道:“这会说啥都晚了,你还是到宪兵队里,跟皇军说去吧!”张海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老绵羊不耐烦道:“别瞎磨蹭了,走吧!你说你跟两股会没有来往,那五块大洋是咋回事?”张海新哭丧着脸道:“是我在路上拾来的!”老绵羊嗤之以鼻,讥笑道:“嘿!你拾来的?你咋这么能呀?连瞎话都不会说,这年月谁还能一下子掉五块大洋?有本事你再给我拾几块来!”张海新张口结舌。

老绵羊见火候已到,口气软了下来,叹道:“从苏庄到姜家集,也就三里多路,说起来咱两家还有点偏亲!我透你句话:有人告发了你!”张海新大怒,愤懑道:“是哪个狗日的!这么缺德?”老绵羊往门外瞥了一眼,小声道:“唉!现在的世道,啥坏熊没有?你也别硬顶,硬顶对你没啥好处。咱俩虽不在一个庄上,可从光腚就认识,我还知不道你张海新的为人?你好吹牛屄不假,我相信你没勾结两股会,可皇军不相信呀!话又说回来,天大的事花钱就能没事!那五块大洋反正是你拾来的,这会就当又掉了,还不中吗?你把那五块大洋交给我,我帮你打点打点,在皇军哪儿给你添几句好言,看看能没事不!花钱免灾。钱是人挣的,花了还能再去挣来,要是脑袋搬了家,就再也安不上了。”张海新恨恨地往门外扫了一眼,为难道:“那五块钱叫我买了牤牛了。”老绵羊问道:“在谁家买的牤牛?”张海新悻悻道:“在杨长岭家牵来的。”老绵羊奸笑道:“是木匠杨长安的兄弟?你俩是一个庄上的,又不是离十里八里,你把牤牛牵着给他送去,把大洋要来不就完了?没那五块钱我咋给你上下打点?都是乡里乡亲,咱”打断胳膊掖在袖子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看中不?你要是觉得不中,你自已到宪军队跟皇军说去吧!”老绵羊软硬兼施,利诱威逼。张海新无法,依依不舍地牵着牤牛,迈着沉重的步履,又送回杨长岭家。

杨长岭见了一愣,诧异道:“咋啦?这牤牛不买了?”张海新欲哭无泪:“你就别问了!我肮脏死了。”杨长岭大洋还没揣热,见他出尔反尔,也是不悦。他板着脸从兜里掏出大洋,气呼呼地扔在地上,转身把牤牛牵进牛棚里,再不理他。张海新忍气吞声,从地上捡起大洋,垂头丧气地走了。

回到家里,张海新把在手心里攥得湿漉漉的五块大洋不情愿地递给老绵羊!老绵羊这才笑眯眯地摇晃着走了。张海新虽说肉疼,大洋到底是旁人送的。张海新自我安慰,思忖道:“就算没得这五块钱!”

谁知两天后,老绵羊又来了,说日本人不依,还得花钱打点。张海新明知他做作,假惺惺地冒充好人!敲他的竹杠,却不敢硬顶,只求无事。当天赶渠阁集,张海新忍痛把自家的毛驴牵去卖了,凑钱给了老绵羊!张海新倒贴一头毛驴,又说了一篮子好话,老绵羊这才罢休。张海新牤牛没了,又被拐走一头毛驴,心疼得两眼发绿,三天没吃饭。从此对老绵羊、沈立宝恨之入骨。

沈立宝见老绵羊得了大洋,便乐滋滋地指望分给他两块。老绵羊翻脸不认人!叱骂道:“你说啥呀?你这个狗揍的,还想跟我要钱?我那小酒馆里还记着你的帐呢!最早的帐都三年了,准备啥时候还呀?”沈立宝一怔,涎皮赖脸道:“你说过讹来钱分给我一半,你把欠帐从里头除去不就完了?”老绵羊把手一摊,沉着脸道:“清起来我已算过帐了,连本带利掐头去尾,我只要总数,你一共欠我八块大洋,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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