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陵-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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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听!你是走错门啦!”那妇人吓得脸腮惨白,浑身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急不可待地用手向门外推赶着忙于向她解释的云一彪,说道:“你快给我出去,俺家里现在没有男人。俺当家的他不在,他去天津卫已经有几天了啊!”
“大嫂,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我什么也不听!你快给我出去吧!这深山老林里,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进一个女人的家呢!闲话少说,你给我走开!”
云一彪没有恼火。在妇人不讲情面的推推搡搡中,云一彪很快就证实了面前这位心中有鬼、因惊恐而吓得语无伦次的女人,必然就是王绍义的姘妇高珍儿。那是因为云一彪早在进“八仙桌子”进行侦察之前,就从黄松峪村里得知高珍儿其人的来历,甚至对这位寡妇的颜容相貌,也打听得格外仔细,连她腮边有颗美人痣这一细节也了如指掌。很显然,连续遭到追捕的王绍义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他的姘妇自然而然地将云一彪当成了进山追捕逃犯的人!机警的云一彪发现那妇人腮边的美人痣后,锐利的目光在土坯房里飞快地一掠,立刻满面堆笑地说道:“大嫂,大哥他在不在家里,不关我的事情。我是兴隆县二拨子的庄户人家呀,是到山上来砍柴的。这会儿口渴得厉害,到你的家里来讨口水喝的!”
“啊——?”高珍儿惊魂甫定,这才将信将疑地打量起面前的不速之客。只见云一彪农夫衣饰打扮,腰间紧紧地缠了一条麻绳,手里拎着一只扁担和雪亮的砍柴刀。高珍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朝她身边的水缸一呶嘴说:“讨水喝的?既是口渴了,那你喝水也就是啦,又何必多说?”
云一彪从水缸里拿出一只葫芦瓢来,舀起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在喝水的时候,云一彪又偷偷地斜睨着土坯房里面的情况。他看见内室里光线昏暗,确实没有任何人!王绍义的腿伤一定并不很重,如今在六合村作案杀人不久,不知因何目的又独自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天津去了!
云一彪在水缸边上喝了水,用手揩拭了一下挂着唇须边上的水珠,然后随手拎起了扁担和柴刀起身告辞。他向高珍儿一躬身说:“多谢大嫂,下回见!……”他说完就大步迈出门槛去,头也不回地直朝土坯房对面那片黄柏树林子里大步流星地走去了。
狐疑未消的高珍儿战战兢兢地倚靠在那土坯房的门边上,心神不安地翘首遥望着。直到她看见云一彪那魁梧的身影在树林后面消失后,方才余悸未消地退回到房里去。
第二天傍晚。山风骤起,松涛又海啸般地在“八仙桌子”的山峦林海中翻腾呼啸起来。天边在日落时生出一团团的浓黑乌云,渐渐遮住了冉冉沉落下去的一轮夕阳。就在这时候,“蝈蝈笼子”上的那座林海深处的小屋内,闪进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他蹒蹒跚跚,踉踉跄跄,左腿有点跛。此人正是不久前在六合村制造爆炸血案的东陵案首犯王绍义!自从1945年案发以后潜伏到“八仙桌子”林区以来的几年时间,当年精悍狡猾的王绍义经过无数次惊险的逃脱,变得更加苍老憔悴。加之左腿枪伤未痊,他如今只有弓着腰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的姘妇高珍儿的面前。
一盏在昏黑中闪动着不安火光的煤油灯挂在土坯屋内室的柱子上,灯光将高珍儿那张瓜籽脸映照得分外惨白。她吃惊地睁圆了那双美丽俊逸的大眼,有些惶悚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惴惴不安地呆望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王绍义,仿佛在看着陌生人一样。王绍义再也不能像在黄松峪时那样,时时给她以欢悦。由于终日处在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之中,高珍儿的生活已经毫无乐趣!她呆坐了许久,忽然嗫嗫嚅嚅地问道:“你……怎么才回来?这几天……我心里老是跳,吓、吓死人啦!”
灯光映亮了王绍义那张枯黄的脸。他虽然在提心吊胆的恐怖气氛中生活,显得苍老憔悴,但是那双深深凹下去的双眼里却依然迸射着幽幽的冷光。因为担心刘七的自首可能引来公安机关对“八仙桌子”地区的注意,所以,王绍义与高珍儿早已筹划着潜逃到东北去隐匿。本来在拟定去东北之前,他和儿子王茂计议着要偷偷地潜回黄松峪的老屋附近,挖出当年父子俩在逃进“八仙桌子”以前埋在黄松峪旧宅后山上的一坛子珍宝,然后在向东北潜逃的过程中,伺机变卖出手。没想到的是,身边唯一的儿子也落入了法网,所以在夜入六合屯炸毁刘七的房屋、施以残忍报复以后,王绍义决计一不做二不休,想将手里仅存的几件东陵珍宝冒险拿到天津出手,变卖成现钞以后当做去东北潜逃隐匿的盘缠。谁知他感到到处都有监视的眼睛。就在他潜入津门以后不久,突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为怕再生出梨木台子的那种意外,王绍义没有换得一分钱就慌慌张张地逃回了“八仙桌子”。如今,满腹狐疑的王绍义刚刚坐在炕桌前,就喘息未定地询问高珍儿说:“自我走了以后……可有什么异常的迹象吗?”
正在忙着往炕桌上为他摆放饭菜的高珍儿,本来早已将昨日中午云一彪前来讨水喝的事情淡忘了,现在忽听王绍义这一追问,悄然记了起来,立刻说道:“当家的,我险些给忘记了。昨天中午山上来人了,一个陌生人突然进来向我讨水喝……”
“有人进来讨水喝?”已经摸起了饼子,啃了一口的王绍义不觉大吃了一惊。他急忙将那张饼子放在炕桌上,急问:“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能到咱这‘蝈蝈笼子’上来讨水喝呢?”
高珍儿似在回忆当时的景况,她讷讷地说:“好像是一个打柴的庄户人……他当时只喝了一瓢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哦,对了,他还说他是兴隆县二拨子的人……”
王绍义将头固执地一摇,狐疑顿生地说道:“那就更不对了。现在刚刚打春,附近十里八村的庄户人,根本就不可能到这么远的深山老林里来打柴禾!兴隆县二拨子那种地方,本来就有山柴可打,他又何苦舍近求远,到‘蝈蝈笼子’上来呢?再说,山下有的是经冬的干柴禾,他为什么为了一担子不值钱的柴禾,爬到这里来呢?珍儿,你怎么就不想一想?那讨水喝的人可是高高的个子,说一口地道的蓟县口音?”
高珍儿见王绍义突然被一个进山打柴禾的人吓得脸色陡变,急忙说道:“是、是蓟县那边的口音……”
还没有等她说完,只听到房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不好!有人从后边包抄过来了!”王绍义正欲吹灭挂在柱子上的那盏煤油灯,不料三个人影猝不及防地闯进门来,登时吓得他大惊失色。王绍义正欲回身去摸炕上的枕头,不料三只乌黑的枪口早已经对准了王绍义的头颅和胸膛。云一彪猛扑上前去,一把压住了他的手,厉声叫道:“王绍义,咱们今天总算在‘八仙桌子’上见了面!现在,你再也逃不掉了!”
王绍义拼命地挣扎。
小穆上前抓住他的右手,云一彪紧紧地抓住王绍义的左手。小穆将一个钢铐“咔”地一声锁在了王绍义的双腕上。
“天呐!……”高珍儿尖叫。
崔大栋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把德牌撸子手枪,用乌黑的枪管顶住王绍义的后脊背说:“走吧!”
第41章 盗陵案的最后审判
1951年3月21日。
在河北省遵化县人民法院的庄严审判庭上,解放前嚣张一时的惯匪、巨盗王绍义,双手戴着钢铐,低垂下他那颗被剃光了的脑袋,正在接受人民法官的审讯。
法官:王绍义,你在当土匪过程中,都犯下什么罪行?
王绍义:我在民国14年与大土匪头子杨二秘密勾结,杨二绑票,被绑户找我“说票”,从中落得老百姓的钱财。共合现大洋500多元。除此以外,匪头杨二还分给我钱1200多元,以后,我就在马福田部下当小匪头。在此时常去外边绑票30多次,得钱2万多元。将此钱交给马福田,给我们均分。民国十六年5月,我妻弟徐满生,兴隆县大泉人,与平谷县东高村艾永有些私仇,我妻弟与我说了,当时我说:不要紧,我给你报仇。隔日我就拿着三号德枪,去东高村东等候。第二次遇见艾永,我用手枪打两枪,打死了。以后我就没有做事情,这是在马福田部下当土匪时所做的罪恶。
法官:你由马福田部下回来以后,你自己都做了哪些事情?
王绍义:在民国二十二年时,我曾买了一只狗牌撸子当土匪。并联络20多人,进行绑票。共抢劫十余次。所绑的钱,准确数字忘了,大约有一万多元。同年,我们去头拨子绑票,打死一条人命,是别人打的。我不知姓名。
法官:你再交代一下盗掘清东陵的前后经过。
王绍义:民国三十四年,日本投降后,有马兰峪黄金仲找我商量盗陵之事,我当时同意……
1951年3月25日,河北省遵化县公安局、人民法院的联合判决书中,对清东陵特大盗掘案的首犯王绍义,作出了如下严正的判决:
“被告王绍义充当惯匪、劫抢民财、杀害人命,主谋盗掘清陵。为维护治安,依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第一条第一款、第四款规定,判处该犯死刑!
在对东陵特大盗案的首犯王绍义执行枪决以前,遵化县公安局已经获悉,1945年盗掘马兰峪清东陵的另一名罪大恶极的首犯黄金仲,早在国民党北平市地方法院看守羁押期间,于1948年解放前夕因病死于狱中。
1951年3月30日,马兰峪碧空如洗。昌瑞山的起伏岗恋间,松涛如屏,一座座矗立在山壑间与幽谷里的清代皇陵,在历经历史的沧桑巨变与战火兵燹之后,变得更加雄浑壮观。已经作为近代古建筑群与国务院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清东陵——那经过修葺的十四座皇陵,如今显得璀璨生辉!
在清东陵古建筑群中,那座始建于清康熙二十年的景陵五孔桥前,在那座以巨大的底座、精心镂刻着满汉两种文字的景陵圣德神功碑的前面,又响起了一声足以震撼昌瑞山脉的清脆枪声,扑倒在血泊里的就是第二次清东陵特大盗案的主要谋划者王绍义!
景陵圣德神功碑将永远铭记住东陵巨盗们不容宽恕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