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街档案馆-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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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山寨的土匪已经全部集结到寨子当中。我就觉得很奇怪,忙去找九枪八的屋子里找他,将将推开屋子脑袋猛地被砸了一下,我在非常模糊的状态下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此前在山寨里我们并没有见过。他用枪对着我,当时我以为这回我真的交待了。可是这个时候九枪八却对那人说了句话,他说,大哥慢着!他交给我处理,兄弟们都在院子里候着呢,再晚就来不及了。然后我的脑袋似乎又挨了一下……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烟洞之内了。”
郝班长听后居然上前拔了拔秦队长的头发,当他看到头皮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时,突然扔掉手中的枪向秦队长敬了一个礼,他说:“黄队长,我被猪油蒙了眼不分敌我,请黄队长责怪我一人,这事跟小冯没关系。”
秦队长摆了摆手:“别扯没用了的。记住!在这里没有黄大川黄队长。还有,赶紧帮我弄盆水来洗洗脸。一会儿我们还有更重的任务要去完成!”
我趁郝班长去打水的时候问道:“秦队长,有两点我不明白。你说是一个咱们从没见过的人把你打晕的,而九枪八却管他叫大哥?在此前咱们的调查中,我记得九枪八只管一个人叫大哥,那就是已经死了的大当家震江龙,你说会不会震江龙没有死?”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即反驳了自己可笑的猜测,“不对不对,如果震江龙没死的话,那尸体就没法解释了。不对不对……”
秦队长并没有对我的不好意思有什么反应,而是很认真地说:“把你的想法接着讲下去。”
我笑了笑才说:“再就是第二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九枪八不让那个人把你一枪解决了,而是把你塞进了炕洞——他这分明是在救你一命,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诚心救你的话,大可以把你抬到火炕之上扔条被子,反正都是给你留条命,何苦大费周章地脱了裤子放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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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长说:“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推测一二。首先肯定的是九枪八不想我死,不然别说昨天晚上,前些日子的任何时间他都可以下手。他把我扔塞到炕洞里有两种可能,或者两种兼而有之:一是拖延时间怕我发现他们大费周章掩饰的秘密——他曾经说过‘再晚就来不及了’这样的话,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紧张呢?二是他怕他们行动之后有人会返回山寨杀人灭口,他可能不相信山寨里的某个或者某些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不解地说:“这样岂不是很矛盾么?九枪八根本不傻,他知道如果留下活口我们肯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他们的事早晚都会败露。但是他偏偏又这么做了,即不杀我们又想掩饰秘密,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秦队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答案都在九枪八的脑袋里。”
这个时候郝班长慌慌张张跑进屋里,他端着的一盆水溅得满身都是。他把盆直接举到秦队长面前,说:“秦队长,赶紧洗把脸跟我去看看吧!百十来口子人都……”
秦队长看到郝班长面色苍白的样子不敢怠慢,他胡乱地抹了两把脸颊上的烟灰,找了块破布擦了擦,随后把别在我腰里的手枪拽了出来。他跳下炕来,我们跟着郝班长一溜小跑来到山寨堆放粮草的大屋前,郝班长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接着我看到了异常恐怖是一幕:满屋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把整间大屋堆得满坑满谷,一股极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禁不住让我连连作呕。我浑身发抖地说:“秦队长,你不是说昨晚山寨里所有的土匪都集中到院子里准备开拔吗?怎么,他们怎么会都死在了这里?”
秦队长眉头紧蹙地吼了一声:“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连连说道,“老郝,小冯,你们俩在门口保持警戒,我查看一下尸体。”
我和郝班长荷枪实弹站在门口,瞟眼看到秦队长不住了翻动着尸体,与此同时他的嘴里发出嘟囔不止的自言自语,口气里充满着疑惑不解。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挥手示意我俩进屋,他说:“帮我一起查看查看,看看有没有九枪八和黄三,还有二膘子。”
我们仔细地检查了每具尸体,直到胳膊累得又麻又酸,也没有发现三人的尸体,倒是发现了那个开枪打死大膘子的曹老九。死尸极其沉重,又都是些体格彪悍的土匪,最后弄得浑身燥热,额头的汗珠子哗哗地往下落。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土匪按说都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怎么会突然都死在一个屋子里?现在满屋的尸体当中并没有发现九枪八、黄三和二膘子,难道这些跟着他们出神入死的兄弟都是他们干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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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秦队长也有些被弄得摸不着头脑,我还是忍不住把满脑子的疑问都抛给了他。秦队长听后招呼我和郝班长到身边,他指着尸体上的伤口说:“这些人的死法非常奇怪,痛下杀手的人并没有用枪,而是用刀直接刺进了他们的胸膛。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尸体上伤口最多的也不超过两刀?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杀他们的人一定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或者是曾经在沙场上血战过的人,不然绝不会有如此利落的身手!”
郝班长挠了挠头顶的帽子,说:“那也不对劲啊!这帮土匪也都是刀口舔血的主,难道他们就眼睁睁让人把他们的性命拿去连反抗都不反抗?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笨到任人宰割哇?这不是扯呢么!”
秦队长说:“老郝这两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如果这帮土匪崽子是在正常情况下死亡的,这里肯定会有搏斗过的痕迹,但是你们看看这里哪像是一幅狼藉的样子?你们俩再看看这戏死者的脸,根本没有什么表情,倒像是睡得很安稳。所以我断定,他们一定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人全部杀害的!”
我说:“秦队长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事先被迷晕了,或者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在睡梦中被人全部干掉了。”我停顿了片刻,又提出疑问:“那么他们会不会是被人弄死之后才拉到这里来的?以便隐藏杀人的现场……”
我还没有说完秦队长就打断了我的猜测。他说:“如果是一两个人还有可能,百十来口子哪那么容易?你想想,城里暴乱以后往江边拉尸体,两千多名鬼子你们足足折腾了两天,虽说这些土匪是小巫见大巫,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况其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如此兴师动众必定会留下痕迹,可是咱们走过来的时候外边什么异常都没有,这足以说明这些人就是死在这间大屋之内的。”
郝班长说:“可是,可是这些人为啥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座堆放粮草的屋子里?”
秦队长听到郝班长的提问挑了挑眉毛。他说:“老郝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倒是不关心这个。我不明白的是,这明明是一间放置粮草的屋子,可是满屋的粮草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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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班长翻了翻眼皮,“咦”了一声:“是嗷!秦队长不说我还真没有想到!这粮草都去了哪旮瘩?如果这些土匪是九枪八他们几个干掉的,该不会他们带着粮草一起跑路了吧?”
我讥笑道:“怎么可能!班长,你见谁跑路后背还扛着一袋苞米?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九枪八他们干的,那么谁会弄走了这么多粮草呢?而且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秦队长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起身道:“我们不要再乱猜了!还是那句老话,这些只有找到九枪八之后才能真相大白。刚刚我把整件事情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发现有一个线索有些蹊跷。昨晚你们走后我和九枪八商议今天去后山柞林,可是半夜他们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想,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
我猛地接过话茬:“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后山柞林一定有问题!”
秦队长点头道:“所以现在我们马上启程,奔赴后山柞林。如果在林子里与九枪八他们相遇,我们都要加倍小心,你们俩也看到了,他的枪法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准!总之,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最重要的是保命,其它的都不要管!”
我和郝班长立即荷枪实弹。由于我胳膊上的箭伤连日来已经崩裂了好几次,不得已秦队长从尸体上撤下一条粗布给我勒上了。他拍着我的肩膀,异常镇定地说了句:“小心点。”
从秦队长的表情上我看的出来,他还是对这趟后山之行感到忧心忡忡的。于是我的心也跟着沉了起来。就这样,1946年大年初八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和郝班长跟着秦队长沿着小路缓缓靠近后山柞林。这时原本响晴的天空突然聚起团团黑云,舔地的北风横扫千军过后,囫囵囵的雪花又噼嚓啪嚓地鱼贯而下。我们顶着头顶的白茫茫进入茂密的柞林——虽然现在可以肯定黄三的身份是假的,但是关于木帮不敢砍伐小西天领地的树木这件事他并没有说谎,粗壮的老柞盘虬卧龙,即使在寒冬腊月都显得生机勃勃。这样一来我们身在其中行路就比较困难,加之风砸雪灌,原本找寻九枪八他们留下的痕迹就更加显得力不从心。
待我们好不容易翻过一道凸起的矮陂,眼下却出现了一条异常深凹而狭长的沟壑,内里遍布着相互缠绕的老藤,一眼望不到头。这时候秦队长突然举起了左手,示意我和郝班长停止移动脚步,接着他悄声说了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保持警戒!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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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郝班长赶紧将身子靠紧老柞,同时端起了步枪。秦队长示意我们在此等候,而他却躬身沿着矮坡徐徐下行,没一会儿的工夫儿他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我和郝班长都感到非常紧张,这深山密林的如果真的跟对方交上火了,手头的子弹少的可怜,加之树木障眼,道路难行,想要逃出去比登天都难。
大概郝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压低声音对我说:“小冯,如果真的干起来,我掩护你走,你赶紧尥进城里搬救兵!如果咱们三个都交代了那就彻底成了冤鬼,不但尸首没人收,或许还有可能被部队认定是逃兵,那我的老娘就遭殃了。”
我说:“班长,你觉得以秦队长的枪法,如果和九枪八交手,谁的胜算比较大一些?”
郝班长说:“我当然想秦队长能赢,可是你也看到了,连秦队长自己都连连称赞九枪八,这说明啥?这说明他自己的心里也没底。”
这时候秦队长蹑手蹑脚地返身而回。我见他满面凝重就知道事情有些复杂。还没等我开口秦队长就嘘了一声,他说:“老郝,小冯,咱们遇见大麻烦了。在沟底有四名端着枪的日本鬼子,看他们的穿着都是正统的关东军,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干掉。”
我惊讶地说:“秦队长,这深山老林哪里来的鬼子?难道九枪八他们……”
秦队长打断我的话:“这一点也不奇怪,东北光复之时,据我军掌握的消息,有大量的关东军并没有缴械投降,而是潜伏到长白山腹地的密林里伺机再卷土重来,前几天城里的暴力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郝班长说:“三个对四个,秦队长咱们有把握吗?”
秦队长说:“确实是三个对四个,而且我们还不能用枪。我怕这林子里不止四个鬼子,万一暗处还有潜伏的,那咱们可就被动了。这样,小冯你胳膊上有伤,你负责调虎离山,鬼子也不傻,在这样复杂的地方他们必定会两人同时查看情况;剩下的两个鬼子我和老郝各自解决掉。我估计追小冯的两名鬼子也不会冒然行动,只要能给我和老郝留出时间,干掉他们也就不是难事了。”
我们沿着秦队长之前蹚过的路逶迤而下,透过茂密的树桠我影影绰绰看到沟底站着四名鬼子,只是他们都是背对着我们,似乎在守着一些东西,呱啦呱啦地交谈中还带着三五声嬉笑。秦队长指着东边的林子说:“小冯,你往东边去,绕一个圈在迂回到这里,剩下的事交给我和老郝。”他说完之后看了我两眼,叹息一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总之,保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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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和秦队长的约定,我甩开膀子便往东边的林子里奔跑,而秦队长和郝班长则隐在两干老柞之后。大约跑出去三十五步远,我回身看到鬼子已经爬出了深沟——果然如秦队长事先的推测,追兵一共两人。他们奔袭的速度非常之快,只是并没有铺天盖地的呼喊我站住,似乎连相互交谈的声音都没有。我又连滚带爬地窜了一阵子,心里估摸着秦队长他们已经动手了,这才兜了个圈子往回跑。大概是由于太过紧张——毕竟从前都是跟鬼子正面交锋,就算逃跑的时候也有班长排长带着——连摔了两个跟头之后再爬起来时,满眼的密林子让我突然分辨不出方向了!
我知道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索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稀里哗啦地跑吧,跑到哪儿算哪儿!不想跑着跑着又被覆在雪里的藤子拌了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