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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猎风者-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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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运通猜得没错,此前冯春莲一直在梧桐路三号操作着收讯机,收听张团长办公室里的窃听器发回的讯号。从监听情况看,张团长一大早就带着王参谋出门了,说是要去几个地方巡视。至于还要到什么地方去,并未说得很清楚,只是说“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梧桐路三号是一片出租屋地界的总称,在望海楼北面较远的地方。这里离张团长驻地大约四公里,是窃听器讯号的最佳收讯距离。冯春莲租用的房屋仅算得上中档,但在这片出租屋里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位置太偏僻,在一条小巷的顶头,需从街面上拐弯抹角地进到里面。冯春莲本想租一处差些的房子,却又觉得与身份不符,怕引起怀疑。

张团长和王参谋离开驻地后,冯春莲又在收讯机前坐了一会儿,见的确没有动静了,才关掉收讯机离开了。她于九点多钟回到了望海楼,马上从伙计那里知道了张团长和钱运通来找过她。

三十八、睹物思情

知道了张团长来过之后,冯春莲魂不守舍起来。她想强迫自己做点事,却什么也做不下去,连静静地坐一会儿都不能。这几天,她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梧桐路三号,望海楼这边的事情只能撂着。等她一回来,各种事情就缠上了她。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已不能主宰自己。

冯春莲想尽快赶到张团长驻地去,此时办公室里没人,正好打开保密柜,看有无感兴趣的东西。刚才在梧桐路三号她没想这么做,怕去得太勤引起怀疑,可回到望海楼又改变了主意。钱运通又来找过她,说明有事情交代,她猜测军情局可能着急了。另外她想尽快见到张团长,几乎一刻都等不了。一听说他来过,心里就泛起了阵阵涟漪,想他想得要命。

在梧桐路三号,冯春莲经常能听到张团长那浑厚的男中音,有时连他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可她看不见摸不着她的大有哥,恨不得借助窃听器传来的电波飞到他身边。从两个人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离不开张团长了。张团长像磁铁一样鬼使神差地吸引着她,对她的诱惑力一点不比十几年前逊色。他比以前更有魅力了,也更加成熟,处处显示着自信和活力,身份和事业也非十几年前可比。几天没有见面了,她想知道他干了些什么,过得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

冯春莲雇了一辆人力车向张团长驻地赶去,想趁他回来之前打开保密柜。等张团长回到驻地,时间就是两个人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一路上她的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恨不得取消这次行动。她很爱张团长,却偏偏去做一件伤害他的事情,因此在心里深深自责,愧疚难当。虽然离张团长的驻地越来越近,她却觉得离大有哥越来越远了。

自从对张团长的办公室做了手脚之后,冯春莲的内心就没有了安宁,总觉得做了一件自己都不能饶恕的丑事、坏事,心灵背上了无法负担的包袱。这件事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吃饭不香,睡眠不宁,心里不透气,整天堵得慌。她常常边监听张团长边忏悔,有时甚至会关掉收讯机,中断讯号的接收。可她欲罢不能,只得重新打开收讯机,硬着头皮继续监听。这种矛盾举动出现过好几次,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对此她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她太爱张团长了,不想背叛他。何况张团长仍像以前那样爱着她,对她的感情始终没变,甚至比以前更加深笃。

冯春莲最担心张团长发现那只窃听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清楚,倘若张团长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记恨她,结束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她不能没有张团长,十几年来,他已经融化在她的心里,与她的血液和灵魂结合在一起,无法分扯得开。他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将根须深深扎在了她的生命里,让她无法彻底拔除。如果强行拔除,她自己也将毁灭。

冯春莲曾产生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就是抛弃为之卖命的军情局,不再做对不起张团长的事情。她甚至想过两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携手奔向一个世外桃园,彻底抛弃各自信仰,不管不顾、自由自在地度过余生。不管这段时光是长是短,哪怕只有几天也足够了。可面对眼前的现实,她不得不抛弃这一幻想。她清楚,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想想倒无妨碍,实现却断无可能。自己不可能再走回头路,钱运通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军情局也不会允许。何况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共产党和张团长也不会饶过自己。要是走回头路,自己将比现在更加难堪,更加难以做人。

冯春莲仍然要继续做下去,明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却还是要两者都要得到,不肯舍弃其中的一个。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扮演眼前这一畸形角色,忍受离叛亲人的痛苦煎熬。大有哥回到驻地没有呢?倘若回来了,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以后难有这样的机会。冯春莲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于中午时分赶到了张团长驻地。哨兵早就认识她了,没认真盘查就放她进了大门。

冯春莲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张团长的办公室,门上没有锁,门口的哨兵同样没有阻拦。哨兵知道她跟张团长的关系,哪敢为难这位未来的嫂子。可一进屋冯春莲就发现了问题,桌上的实力配备图表不见了,墙上的守备态势图也不知去向。

她顿时一激凌,以为张团长发现了什么,急忙查看安放窃听器的墙洞。还好,半块砖头没有人动,还是原先的老样子,窃听器仍在正常工作。于是她放心了,认为张团长收起那两样东西是正常的,自己常来,放在外面的确不妥。

门外的哨兵站得笔直,办公室四周静悄悄的,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冯春莲从挎包里取出一串特种钥匙,将其中一把插进了铁皮保密柜的锁孔里,只拧了一下锁就开了。她一阵窃喜,心情激动起来。可她局兴得太早了,因为柜门把手拧不动,保密柜仍旧打不开。原来是密码保护器在起作用,里面的三个密码槽没有对齐,保险螺杆死死卡住柜门不得动弹。但这难不倒冯春莲,她受过专业训练,对付这种密码保护器很有把握。只见她按顺时针和反时针方向来回拧了几下,就听“咔叭”一声,柜门开了。

保密柜里的文件太多了,码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到外面。实力配备图表和守备态势图委屈地挤在最上面,柜门一开就掉到了地上。冯春莲顿时惊呆了,眼睛里放射出专业间谍才有的贪婪光芒。此时此刻,她早已把大有哥抛到了九霄云外,间谍的职业本性控制着她的灵魂,支配着她的行动,使她忘掉了一切。

冯春莲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文件来,动作麻利而准确。为避免张团长察觉,她不敢弄乱文件的摆放顺序,尽量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很快,一份《防登陆战备预案》引起了她的注意。文件假设了敌人大举登陆时的多种可能,并逐一制定了应对方案,包括组织指挥、参战部队、人员装备、各自职能、作战原则、行动目的、相互协调、后勤保障、战后工作等等,正是她所需要的,激动得她心脏“怦怦”直跳。

冯春莲二话没说,麻利地取出照相机,将文件内容拍了下来。随后她翻看起了其它文件,又获得了不少内部情况。最后她把文件放好,锁上保密柜,将密码器打乱,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她惬意地笑了,仿佛刚刚品尝过一桌垂涎已久的美昧盛宴,间谍特有的贪婪欲望得到了满足。

可冯春莲惬意的笑容尚未褪去,负罪的感觉又重新袭上了心头,再次折磨起她来。刚才窃取文件时,她暂时忘掉了对张团长的愧疚,心里边只有兴奋。而从锁上保密柜的那一刻起,负罪的感觉便悄然回到了她的心里,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紧接着,这种感觉变得异常强烈,如洪水猛兽一般肆虐,仿佛要将她灵魂毁灭,肉体吞嗤。她的心空了,成了一具空壳,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刚才判若两人。

望着屋里熟悉的对象,冯春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张团长床前,鬼使神差地坐到了床上。顿时,张团长那十分熟悉的男人气味紧紧包围了她,沁入到了她的灵魂和骨髓里。这种气味令她陶醉,十几年前便让她如醉如痴。她寻找这种气味十几年了,如今终于找到了,她却不是当年的冯春莲了。她后悔走上了与大有哥格格不入的陌路歧途,痛惜离大有哥这摄魂摄魄的男人气味越来越远。她想弥补对大有哥的歉疚,可拿什么弥补呢?她只能越来越深地伤害大有哥,也越来越深地伤害自己。

冯春莲下意识地抚摸起了叠成豆腐块一般的被子,又将被子抱在了怀里,贴在脸上吸吮起张团长那特有的男人气味。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她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就这么吸吮着,感觉着,闭起眼睛回忆着。突然,她的手触到了一样东西,摸起来软乎乎的,像是一件绣品。她一激凌,触电一样地把东西取了出来。天啊!这不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吗,他竟然还保存着,而且保存得这么好,用都没舍得用。冯春莲的眼泪夺眶而出,顿时模糊了视线。

原来,这是一只烟袋包,是冯春莲熬了几个晚上给张团长做的。她用五彩线在上面绣了一对恩恩爱爱的戏水鸳鸯,绣得活灵活现的,跟真的一样,像征着少女时候的她对大有哥的爱慕之情。两个人离别的那天晚上,她把烟袋包连同一只精心选好的烟袋一同夹在了包袱皮里,塞给了张团长。

面对这样一只烟袋包,冯春莲怎不感慨万千。这只烟袋包是她和大有哥生死爱情的见证,不知随大有哥走过多少地方,经历过多少磨难,如今又辗转来到了平江,再次被她拿在了手里。她再也忍不住了,荡气回肠地哭起来,眼泪浸湿了烟袋包,浸湿了鸳鸯。

哭了一会儿冯春莲就止住了,心里稍稍痛快了些。接下来,她把张团长的被褥拆了,换洗的衣服也翻腾出来,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她想给张团长来一次大扫除,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好受些。眼见冯春莲出来进去地忙活着,门口的两个哨兵抿着嘴直乐。

一个说:“还是当团长好,有女人给打扫卫生。”

另一个说:“不当团长也照样,只要有女人,这辈子用不着自己洗衣服。”

一个说:“吹牛!咋没人给你洗?”

另一个说:“就是因为没有女人,站岗的小兵是不能有女人的。

一个说:“那不得了!瞧咱团长,给咱找的嫂子多漂亮!唉!这辈子我恐怕没这个福气喽!”

另一个说:“眼馋了?眼馋有个屁用,还是好好站岗吧,想多了晚上睡不着觉。”

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只听冯春莲在屋里喊道:“来一个给我拎水!别像木头桩子似地站着,没看我拎不动吗?”

“好嘞!这就给您拎去。也就是嫂子您发话,否则打死我也不敢。这叫擅离哨位,要是被团长知道了,肯定罚我扫厕所。”说着一个哨兵进了屋,拎着空桶去了。

三十九、顺藤摸瓜

冯春莲在一团驻地等着张团长,张团长却来到了西山。早上他离开望海楼后,先到几个地方巡视了一遍,见都很正常就往西山赶。天近中午时,他来到了西山南侧的简易桥,警卫连长胡大个正在桥头等着他。此处有一个班把守,胡连长天天盯在这里。

一上山张团长就马不停蹄地转起来,胡连长在一旁陪着,王参谋也在后面跟着。张团长已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检查得非常仔细,因为担心山上的安全。胡大个是张团长为李剑部派的警卫连长,此人作战勇敢,经验丰富,经历过多次警卫任务,从未出过差错。李剑部来此执行任务,上级要求张团长选派得力人手负责警卫工作,他便派胡大个担当此任。

“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张团长边检查边问。

“瞧这话问的,有我胡大个在,就没什么情况。团长放心,连只苍蝇也飞不到山上去!”胡连长大包大揽地说。

张团长脸色一沉,严肃地说:“别吹牛,要是出了事,你我可都担待不起。知道山上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反正挺重要的。您不说,我也不想知道。”胡连长摸着脑门,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他嘴上说不想知道,其实心里一直在琢磨。但他不敢问,因为张团长说过,任何人不许打听山上的情况,更不许说出去,他这个警卫连长也不例外。

“我可告诉你,这次的警卫任务非常艰巨,难就难在不仅要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还要确保他们的情况不被外界所知,这比保障人身安全还要重要,而且更难做到。一定要加强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们,也不许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包括你和你的手下,除非特殊情况经过允许。山上的情况要绝对保密,禁止在任何场合谈论。知道的人多绝非好事,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能对你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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