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风者-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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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只是那么说，没有酱猪蹄一样看。得赶紧去，快收操了，晚了就看不上了。”说完王参谋收起稿纸揣进了衣兜，领着冯春莲往操场走去。

此时操练已经结束，张团长正站在队前讲话。冯春莲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远远地看到操场上站满了人，队伍排得整整齐齐的，跟线条画出来的一样。于是她在心里赞叹，大有哥的部队好厉害啊，看了就让人害怕。难怪共产党得了天下，可能共军都是如此。

等冯春莲走近了操场，张团长已讲话完毕，队伍一队队地离开了，喊着号子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张团长解下武装带溜达着回来了，一看到冯春莲就问：“你怎么来了？”

“我能掐会算，知道今天操练，所以来看看。”冯春莲笑着回答。

“你来晚了，要是早点来，管保瞧个够。哎？你怎么算出今天会操的？不行，这手你得教教我，把我教会了，马头岛的敌人就遭殃了。”张团长幽默地说。

冯春莲格格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我不是算准了来看会操的，而是看你酒醒了没有。喝得烂醉，没把人吓死！”

“我什么时候喝醉过？我喝醉了吗？你在驻地打听打听，本团长从来没喝醉过，没这两下子，还能当团长？”张团长一脸纳闷地打着哈哈。

“团长，这种态度就不好了。那天嫂子一直在场，还是我把她送回去的，才两天工夫，怎么不认账了呢？”王参谋揭了张团长的老底。

“是吗？让我想想。噢！是有这么回事。可这不算，我是空着肚子喝的，当然会醉，谁都如此。不信，等下次有了酱猪蹄，我喝两瓶都醉不了。”说完张团长大笑起来。

“那好，等下回喝醉了，一定让你摁手印，看你认不认账。”冯春莲边乐边开玩笑，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办公室。

到了中午，冯春莲和张团长单独在办公室里用起了午餐。虽然没什么好吃的，都是王参谋从伙房打回来的，但冯春莲觉得很温馨，又找回了两个人过去的感觉。张团长也很高兴，看不出有烦心事缠着他。

瞅着张团长狼吞虎咽、谈笑风生的样子，冯春莲暗自想了许多。她希望两个人总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成天厮守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可她清楚，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不可能长久。这或许是两个人最后一次共进午餐，只要过了这个晚上，眼前的温馨将不复存在。一旦西山共军再次遭遇偷袭，大有哥肯定难逃其咎，他能不能经受住呢？会不会因此垮下去呢？

冯春莲突然意识到张团长会离开她，两个人的爱情很快将成为泡影。她害怕极了，害怕眼前的大有哥突然消失，让她再也找不着踪影。害怕眼前的温馨瞬间消散，只要从这里离开，就再也找不回来。她觉得眼前的温馨弥足珍贵，已经所剩不多，应该倍加珍惜，尽情享受。她甚至希望晚间的偷袭行动失败，好永远与大有哥在一起。

冯春莲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身心疲惫，魂魄不知游离到了哪里，身体也被魔力掏空，好想靠在大有哥身上歇一会儿。十几年来，她四处飘游的灵魂从来没有停泊过，现在终于厌倦了，想要停泊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为军情局卖命十几年所得到的，却抵不上与大有哥这短暂的厮守。

见冯春莲突然魂不守舍，神情疲惫，张团长关心地问：“春莲，你怎么了？”

冯春莲苦笑着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累，好想靠在你身上歇一会儿。”

“这简单，靠过来不就行了？”说着张团长将冯春莲揽在了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冯春莲顿时感到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仿佛增添了无穷力量。她暗暗惊叹，大有哥的肩膀太神奇了，每次靠上去都感觉不同。这种感觉越来越好，越来越踏实，使自己沉湎向往，欲罢不能。她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些，就这么想着，想着，静静地感受着那均匀的呼吸，倾听着那有节律的心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张团长用一只大手轻轻拍打着冯春莲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哼起了催眠曲。其实，他这是硬撑着，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恨冯春莲湖涂，恨她狡猾，恨她背叛自己为军情局做事。但他喜欢过去的冯春莲，爱那个天真善良的冯家小姐，因此对眼前的冯春莲怎么也恨不起来。过去的冯春莲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太重要了，十几天前还把她当作生命中唯一的另一半，欲跟她结成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来着。

张团长对冯春莲的爱已成为习惯，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深深地烙在了心里，打下了抹之不去的印记。如果不再爱她，他会感到生不如死，活在世上毫无意义。他仍然心疼冯春莲，把她看成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既生气又爱怜。而且他知道，此刻冯春莲心里也不好受，一定非常矛盾，非常痛苦。尽管她刻意掩饰，但从眼神里什么都看得出来。一看到她歉疚自责，矛盾重重的那种眼神，他心如刀绞，不仅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深深懊悔，也为她所做的一切惋惜和难过。

尽管张团长对冯春莲恨不起来，但他毕竟是一名指挥员，对应该做什么心里有数，能够把握自己的感情，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干扰对她的侦察活动。他明白，事情既已如此，只能把对冯春莲的爱深深埋在心里。个人的小爱算不了什么，对国家和人民的大爱才是永恒的，值得为之牺牲一切。

冯春莲恍惚进入了梦境，猛然看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她的大有哥，一只毛茸茸的黑手即将扣动扳机。“别伤害他！大有哥！快闪开！”冯春莲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可无论她怎样呼喊都无济于事，大有哥丝毫听不到，对那只即将吞噬他生命的枪口视而不见。冯春莲陷入了极度绝望和恐惧之中，欲冲上去挡在大有哥前面。可她动弹不得，手脚被绳索捆得紧紧的。一番挣扎之后，她终于摆脱了束缚，冲上去挡在了大有哥前面。突然枪响了，子弹打中了她的胸膛，鲜血喷溅四射。然而倒下去的却是大有哥，她自己毫发未损。“大有哥！大有哥！”冯春莲扑在大有哥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感觉梦中的冯春莲不安分起来，身体一阵阵震颤，张团长便侧脸瞅了一眼。只见冯春莲哭得很伤心，姣好的面容没了血色，泪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脖子上，感觉湿湿的，凉凉的。他知道冯春莲做噩梦了，便拍打着她的脸颊说：“春莲！醒醒！”

冯春莲惊醒了，恍惚地看了张团长一眼，猛地将他抱住了，喃喃地说：“大有哥！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春莲！你是做梦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张团长安慰着冯春莲，也将她抱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冯春莲稳定些了，张团长便问：“刚才做啥梦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你离开了我。”冯春莲战战兢兢地回答。

“瞎说！我不是在你身边吗？不会离开你的。”张团长淡然一笑。

“不！你得对天发誓！”冯春莲依然心有余悸。

“好，我发誓，别胡思乱想了。”张团长显得极虔诚。

冯春莲仍不放心，又弱弱地乞求道：“大有哥，我们结婚吧！”

此刻张团长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于是心里一震，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敷衍着说：“现在哪是结婚的时候，应该等风平浪静了再说。”

“不，我等不及了，你要是爱我，就马上娶我！”冯春莲执拗着。

“春莲！结婚是大事，我不想随随便便把你娶进门，应该风风光光，惊天动地地把你接回家，也不枉你等了这十几年。”张团长耐心说服着。

“真的？那你可要快点，我怕等不到那一天。”冯春莲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串一般。

这时王参谋进来了，报告说：“团长，您的东西写完了，请过目。”

“先放在你那儿，过会儿我再看。”张团长说。

“您可快点，不合适好修改。”说完王参谋就走了。

冯春莲终于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揩着眼泪说：“唤，你忙吧，不打搅了。”

“好，我送你。”说罢张团长送冯春莲出了办公室，上了吉普车向望海楼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吉普车停在了望海楼门前。“大有哥！进去坐会儿吧。”冯春莲恋恋不舍地发出了邀请。

“不了，我还有事，得马上回去。”张团长婉言谢绝了，神情却难舍难分。眼瞅着张团长开车远去，冯春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冯春莲一进餐厅就看到了靠窗户坐着的钱运通，像是等半天了。原来，钱运通已到燕窝岛堪察完了地形，回到望海楼等着冯春莲。“巧了，早上忘了买针线，麻烦钱老板到后面来好吗？”冯春莲主动打了招呼，钱运通便挑着货担去了后面。

“情况怎么样？”钱运通放下货担问。

“看样子共军没有察觉，张团长的一团在搞训练，他本人也在为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写检查。”冯春莲边挑选针线边汇报。

“看到他的部队了吗？”钱运通又问。

“只看到了一营，不过，听说二营也在训练。”冯春莲说。

“其它的呢？”钱运通仍不放心。

“其它的虽然不清楚，但我了解张团长，如果有任务，他不会搞什么会操的。除了西山的部队之外，其它的可能都在训练。”冯春莲回答。

“张团长心态如何？”钱运通又问。

“心态不好，一直长吁短叹地，人也瘦多了。但在我面前没有表现出来，看上去挺正常的，可能在刻意掩饰。”冯春莲回答。

钱运通放心了，便说：“今晚别歇着，继续观察他们。一定要盯紧张团长，以防出差错。”

联系过后，钱运通立刻回到了瑞祥百货店，准备起了晚上的行动。冯春莲则又去了梧桐路三号，继续监听张团长驻地的情况。

五十八、请君入瓮

天快黑时，钱运通一身轻装出了瑞祥百货店，疾步向燕窝岛赶去。他身后不远是宋小光和吴胜军，两个人紧紧跟随着他。十点三十分左右，钱运通终于抵达了燕窝岛，在背人处隐蔽下来。他焦急地望着海上，可海上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海水冲刷海岸的声音。

此时西山道观已忙成一团，胡占明的监听一科正全力搜找着马头岛偷袭队的电台。偷袭队用的是临时频率，胡占明等人事先不掌握。经过一番搜找，高敏终于在四号波段某频率发现了偷袭队电台。通过监听和定位，得知这股敌人已经抵达燕窝岛附近水域，即将登陆。接下来，宋小光等人锁定了偷袭队电台的频率，随时监视其位置变化。

十一点整，一艘货船停靠在燕窝岛，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偷袭队员摸上岸来。钱运通很快发现了他们，于是蒙面迎了上去。“有人来了！”偷袭队高队长小声喊了一嗓子，队员们“哗”地卧倒在地。

“鲨鱼！”钱运通轻轻喊了一声口令。

“海怪！”高队长回了一句，队员们又爬了起来。

“可把你们盼来了，弟兄们辛苦了！”钱运通走到高队长跟前说。

“哪里，今天的差事全仰仗老兄了！”高队长客气了一句。

“彼此彼此，快跟我来！”说完钱运通领着偷袭队往西山赶去。宋小光和吴胜军紧紧跟随在后面，同时把情况通知了西山，山上山下做好了战斗准备。

偷袭队一路走得很急，因为离发起攻击不到一个小时了。他们的电台一直开着，随时跟马头岛保持联系，宋小光等人得以随时监测他们的电台方位。为了不被发现，宋小光等人只能拉开距离，分左、右、后三个小组“护送”着马头岛偷袭队，靠手里的探测器确定他们的位置，不断向西山汇报着情况。

一小时后，偷袭队终于抵达了西山东侧，停了下来。估计敌人要展开攻击了，宋小光便让其它小组撤到了安全地带，继续用探测器跟踪监视，他和吴胜军则隐蔽在近处，将情况通知了山上。

此时钱运通的任务已经完成，准备脱身了。前方危险，他不敢再往前去了，怕被粘上。“眼前就是西山了，我不便相陪，祝你们马到成功。”说罢钱运通脱离了偷袭队，快步朝平江市区赶去。宋小光和吴胜军跟踪上了他，并把情况通知了山上。随后胡连长等人从东北侧隐蔽地点斜插到了偷袭队后面，截断了他们的后路。此时的偷袭队只顾盯着山上，丝毫想不到退路已被切断。

偷袭队继续摸索着前进，很快就抵达了山脚。夜色中的西山更加巍蛾高大，高队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已过了规定的攻击时间，他来不及多想便命令人员上山。宋小光的两组队员始终监视着他们的电台，汇报着他们的位置。经过探测，偷袭队很快就越过了横穿山脚的宽一些的小路，已经快到半山腰了。

山上静得出奇，高队长领着一伙人快速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