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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凶画 窦尔敦-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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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燕华对父亲的答复非常失望,但在她心中,父亲永远是最重要的。即使承担着再大的痛苦,她也绝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父亲正承受着极大的苦难。
  随着革命的继续进行,吴健飞的苦难还在加深。性格刚硬的他在面对各种折磨和羞辱时从不露出一丝一毫地退让,这使得那些革命小将们非常恼火。他们把吴健飞树立成了“死硬派”的典型,批斗的次数和力度都在逐渐加强。几个回合下来,吴健飞已是憔悴不堪,身心都受到了极大地摧残。
  面对这种情况,吴燕华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要把父亲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只凭借自己的力量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她找到了胡俊凯,这是她目前惟一可以依赖的人。
  胡俊凯答应了吴燕华的请求,两人共同制定了解救吴健飞的计划:利用胡俊凯轮值看守吴健飞的机会展开行动。
  那是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胡俊凯把吴健飞带出了牛棚。两人一路专门选择偏僻寂静的小道,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郊。在那里,吴健飞和吴燕华父女俩见上了最后一面。
  这是一个惜别的时刻。不管三个人在一起的关系多么微妙,但他们相互之间都是最亲密的人。
  吴健飞父女互吐亲情后,终于挥泪作别。按照计划,接下来由胡俊凯带着吴健飞到南明山地区的山户中躲藏一阵子。
  而此时的吴燕华似乎仍有话没有说完,犹豫再三之后,她终于开了口:“爸爸,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什么事?”吴健飞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的神态,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他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然后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如果你们想借这个机会来胁迫我,那你们现在就把我送回牛棚好了!”
  吴燕华垂下头,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
  “算了,这些事都放一放,等以后师傅回来了再说吧!”胡俊凯淡然地打着圆场,然后吴健飞父女俩便在这样一种尴尬的气氛中作了最后的道别。
  胡俊凯带着吴健飞向深山走去,那时候山路还没有修葺,山中的村落与外界几乎处于一种隔绝的状态。胡俊凯早年流浪时,曾跟随一个挑夫讨过一段生活,因此对山中的地形等相关情况还算熟悉。
  山路崎岖难行,吴健飞的身体又很虚弱,虽然一路上有胡俊凯半拉半背地扶着他,但一两个小时之后,他明显支撑不住了,气喘吁吁地要求休息一会。
  “再坚持一会吧!”胡俊凯指着不远处,“前面山腰上有个平台,到了那里我们再好好歇会。”
  吴健飞点点头,咬牙支撑着,又往上攀爬了六七十米,终于来到了胡俊凯所说的那个平台处。这时的他早已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不想动弹了。
  此时空山幽静,月色蒙蒙,偶有微风吹过,树影婆娑作响,别有一番韵味。
  吴健飞的气息逐渐平息之后,不禁被这淡泊清雅的气氛迷住了。他站起来,走到悬崖边向山下远眺,只见山谷中郁郁葱葱,枝蔓茂密,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这下面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吴健飞饶有兴趣地询问,“景色很不错呀,以后可以来采采风。”
  胡俊凯沉默片刻,沉着声音说道:“那个地方叫‘死亡谷’。”
  “死亡谷?”吴健飞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看上去一片生机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可怖的名字。
  似乎受到了这诡异地名的感染,吴健飞突然觉得有些不安,脊背上升起一阵凉凉的感觉。他转过身,想退回到平台上。
  胡俊凯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欺到了他的身后,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吴健飞猝不及防,一下子几乎和他贴了个脸对脸。只见他呼吸急促,两眼圆瞪,额头上泛着青筋,在寂静的夜色中,他俯视着身材不高的吴健飞,令其不寒而栗。
  “你怎么了?”吴健飞惴惴地询问。
  胡俊凯没有回答,向前又迈进了一步,把吴健飞逼到了悬崖边上。
  吴健飞心中一惊,意识到不妙,侧身想要从胡俊凯身边绕开,逃离危险的境地。
  胡俊凯突然伸出手,使劲把吴健飞往悬崖方向推过去。吴健飞重心一晃,一只脚踏空了悬崖边。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伸出手,顺势牢牢地抓住了胡俊凯的一只胳膊。胡俊凯一个趔趄,摔倒在悬崖边,而吴健飞则完全失去了支撑,仅靠攥着胡俊凯的胳膊形成悬挂在悬崖外的姿势。
  “你干什么!”吴健飞心底涌起的惊慌和恐惧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愤怒。他瞪着胡俊凯的眼睛,嘶哑着声音叱责。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作为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之一,胡俊凯居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胡俊凯躲避着对方的目光,用空着的手疯狂地掰着吴健飞攥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的手指。
  “你活着,我和燕华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你活着,我和燕华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他用一种既似呜咽又似嚎叫的恐怖声音反复说着这两句话,这两句话支撑着他现在的行为,其他所有的事情,师徒俩所有的恩情在此刻似乎都不复存在了。
  刹那间,吴健飞明白了一切。他心中的失望、痛苦和愤怒远远超出了对死亡的恐惧,苦笑了一下之后,他自己松开了手。
  胡俊凯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吴健飞的身躯像落叶一般坠入了洋溢着邪恶生机的死亡谷。那一刻,吴健飞的眼神永远地烙在了他的脑海中,那种喷薄而出的愤怒像冰凉的利剑直刺他的胸口。即使过去20年后,每当他再次回忆起这种眼神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浑身上下沉浸在火焰中的感觉。
  一切重新归于沉寂之后,胡俊凯回到平台上,他的心情如波涛般起伏,被一种难以言述的复杂感情纠缠着:
  茫然、害怕、内疚、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兴奋……
  逐渐平静住自己的心情后,胡俊凯开始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其实他早已做好了安排,这将是一个完美的方案,而且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第二天拂晓时分,胡俊凯来到了山中的林东村,花钱雇佣了一个年纪和身材都与吴健飞相仿的挑夫。他付了挑夫3个月的工钱,然后把对方带到了山区更深处的黄家村。在这里,胡俊凯找到了老实厚道的黄德明夫妇,把自己的“师傅”托付给他们,让他们管吃管住,照料好他。胡俊凯一次性付给了这对夫妇俩3个月的生活费,余下的钱由“师傅”自己按时结账。
  对于挑夫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活计了。有吃有住,什么也不用管。按照和胡俊凯的约定,当3个月的期限快到时,他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他只需偷偷地收拾好行李,离开黄家村便可。
  胡俊凯安排好这一切,回到了龙州市。面对革命小将们的猜疑和盘问,他如同铁板焊了嘴,一个字也不说。吴燕华深信自己的父亲已经脱险,看到胡俊凯为此而受了不少委屈,心中对其的感激和依恋更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两人相互许下誓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两人都永远不再分开。
  那段日子过去之后,胡俊凯和吴燕华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吴燕华主动提出先结婚,然后再把父亲接回来。胡俊凯知道这么做没有什么意义,但既然吴燕华有这个心,他也就顺势答应了。
  婚后,两人去黄家村找到了黄德明夫妇,正如胡俊凯设计好的一样,朴实的夫妇俩告诉他们,他们的“师傅”很早之前就独自出走,下落不明了。
  吴燕华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多想,事实的真相似乎也就此而隐藏下去了。但胡俊凯没有想到的是:坠入“死亡谷”的吴健飞并没有丧命,而那个挑夫却出人意料地死在了黄德明家中的地阱里。

凶画 十六
  听完周平对外围调查结果的汇报,罗飞闭着眼睛沉思着。此时距离他从山上获救已经快一整天的时间了,他正躺在病床上,虽然刚刚昏昏沉沉地已睡了一大觉,但身体看起来仍然很虚弱。
  周平静静地坐在一旁,虽然现在他对山上所发生的情况充满了疑问,但他也知道,在罗飞思考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打断他的思路。
  半晌之后,罗飞睁开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平:“你的调查结果非常详细,也很有价值。很多我在山上时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都有了结果。我想我已经能把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完整地联系起来,以解释这前前后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了。”
  “是吗?”周平也笑了笑,然后略有些得意地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我洗耳恭听,只是不知道你准备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就接着你所述故事的结尾往下说吧,从吴健飞坠入‘死亡谷’开始。”
  “嗯。”周平点了点头,“吴健飞并没有死。他来到枯木寺当了和尚,法号‘空忘’,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当时是枯木寺的正明大师救了他。”罗飞补充了一句,然后话题一转,“你是在当地山里长大的,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有关‘死亡谷’的传说呢?”
  “那当然知道,这个传说在山里面是家喻户晓的。虽然‘死亡谷’里资源繁茂,但山里的村民从不敢接近那里。我小时候不听话,大人还经常利用这个来吓唬我呢,说我再闹,就让‘死亡谷’里的恶魔来把我抓走。”说到这里,周平呵呵一笑,“那时候也就被吓住了。现在想想,什么‘死亡谷’,无非是地势险恶,人迹难至,所以才会有了这些带神秘色彩的谣传。吴健飞不就是从‘死亡谷’里出来的,还不又好好地活了20多年吗?”
  周平本以为罗飞会毫无疑问地支持自己的观点,可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相信‘死亡谷’的传说是真实的。吴健飞虽然活着走出了‘死亡谷’,但谷里的恶魔也附着在了他的身上,和他一起来到了枯木寺。”
  周平瞪大眼睛看着罗飞,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罗飞微微笑了笑,问周平:“你没有和救援队一块上来,不过当时山上的情况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啊。”周平挠挠头,“听说你们好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而且屋子里面不知道还有一股什么味儿,呛的不得了。”
  罗飞往前躬了躬身体,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当时在屋子里的,都是被恶魔‘附’身的人。”
  周平怔了片刻,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说的恶魔,难道是指……”
  “能让整个村落的人悄无声息地全部死亡,这个恶魔,还能会是什么呢?”
  周平露出恍然的表情:“这么说,那传说还真是确有其事。可既然这恶魔已经找到了你们,你们最终是怎样幸免于难的呢?”
  “这答案我现在说起来很简单。可我当时历尽艰险,在生死几乎悬于一线的最后时刻才找到了它。”罗飞摸着下巴,回想起当时的惊险状况,既感到后怕,也有些许死里逃生的得意。
  周平被罗飞的话语挑起了兴趣,摇着手说:“那你先不要讲出来,把山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地告诉我,看我能不能猜出结果。”
  罗飞点点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你肯定能从这样一个探寻的过程中找到很多乐趣的。”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罗飞就从自己到达枯木寺开始讲起,把随后两天里发生的种种诡异难测的事件都向周平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周平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听众角色。他时而紧张,时而惊讶,完全沉浸在了当时的气氛中。
  罗飞的故事在最后僧众们要举火焚尸时戛然而止,然后他侧头看着周平:“我所能告诉你的暂时就只有这些,怎么样?你现在想出什么眉目没有?”
  周平回答道:“暂时还想不到太多,但应该可以肯定是胡俊凯杀了陈健和吴健飞。”
  罗飞皱起眉头,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笑着说:“你只想到这两点,说明你的思考路线和我当时走的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这也难怪,毕竟你是先了解了很多外围的背景,很容易在这个基础上得出刚才的推论。现在我们虽然还不知道那幅‘凶画’的具体内容,但可以肯定,陈健和胡俊凯从画上得知了‘空忘’的真实身份。震惊之后,两人在悬崖边商量对策。陈健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对往事愧疚之余,急于师徒相认,胡俊凯劝阻不住,于是把他推下了悬崖。随后,他趁着僧众们下山救人,悄悄潜回寺里,扼死空忘,并伪造成上吊自杀的假象。这就是你目前得出的推论吧?”
  周平点头表示认同。
  “可我当时对空忘和胡俊凯等人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自然还想不到这些。”罗飞接着说道,“我能得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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