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丹士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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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为组织建立个联络站。现在情况很危急，日本人攻占北平之后，华北已经很难保全了。更有消息说，日本海军即将出动，伺机攻击上海，然后顺长江而上，直逼南京。现在，一大批日本特务拥入上海，刺探情报，所以，我党也准备进行反制行动，在上海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李碧纹同志是你的同学，也是我们去年发展入党的新党员，觉悟很高，对党的事业非常忠诚，所以，组织上决定，让你们两个人配合行动。你这次回来化名张一同，身份是报社的记者。考虑到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单身身份容易引起注意，所以组织上安排你和李碧纹假扮夫妻展开工作。李碧纹租房子时就以你们夫妇的名义租的。还有，在适当的时候，利用你的关系为组织弄些药品和枪支弹药。另外，你先到《新闻报》做见习记者，组织上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和李碧纹同志的家暂时当作组织联络点，一定要注意保密。明白吗？日寇入侵已经迫在眉睫，即使上海沦陷，我们也要在敌后开展工作！”
吴烈在回来之前就知道任务艰巨，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艰巨到了要和一个他熟悉的人假扮夫妻。面对任何工作上的困难，他都能泰然处之，但面对一个假妻子，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在心里，这个位置上早就有人了。
老田走后，李碧纹去做饭，吴烈收拾自己的东西。很快，李碧纹把饭菜摆上桌，说：“一路奔波，怕是早就饿了，快吃饭吧。”
吴烈想到要和李碧纹夫妻相称，有些不好意思，李碧纹却大大方方地说：“别愣着，去洗手吧，可以吃了。”
吴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洗手。吃饭时，李碧纹不时朝吴烈碗里夹菜，吴烈却不敢直视李碧纹。直到他去夹菜时，正好李碧纹也伸出了筷子，两个人都同时缩手去夹另一道菜，筷子碰到一起，他俩都被逗笑了，气氛这才轻松了。
饭后，两个人谈了一会儿工作。夜深了，李碧纹还兴致勃勃，吴烈实在太疲倦了，只好说：“晚上我睡外边，你睡里面吧。”
李碧纹脸一红，点头答应了，转身进了房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李碧纹似乎很满意外面有个站岗的，安然入睡了。吴烈却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上午，吴烈醒来的时候，李碧纹已经出门去了。他躺在沙发上，暗想自己这些年四处奔波，都已经不习惯家乡的生活了。看到小饭桌上的早餐，他才发觉肚子饿了，赶紧起床。中午，李碧纹带着菜篮子回来，进门就给吴烈说：“今晚有个抗日救亡茶舞大会，我搞到了邀请卡，你要不要去？”
“算了，离开上海很长时间了，对这种场合已经很不习惯了。”
“张先生，为了工作，以后还要有很多应酬呢。”
李碧纹一提醒，吴烈才明白过来，她是借买菜做掩护，去刺探情报了，便笑着答应了。
无论是否与抗日救亡有关，只要是茶舞大会，自然少不了那些商界名流和电影明星们。吴烈和李碧纹远远坐着，听她给自己介绍那些来客——其中有他离开上海之前就熟知的，也有他走后才迅速窜红的。
一阵声势浩大的入场仪式过后，司仪上台，笑容可掬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宣布：“各位电影界和商界的同仁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我们欢聚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倡议大家一起来捐钱、捐物，为抗日救亡贡献我们的一份力量！下面，有请电影皇后阮玲玉小姐为大家演唱歌曲，有请！”
掌声中，阮玲玉款款走上台，深情地演唱了《葬心》的主题歌：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
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换满心哀
怎受得住
这头猜那边怪
人言汇成愁海
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
都不怪
千不该万不该
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
连心也埋
他日春燕归来
身何在……
演唱完毕，阮玲玉嫣然一笑，用手扶着话筒，说：“谢谢大家！今天，很高兴各位能来到我们电影界抗日救亡茶舞大会的现场，希望大家能慷慨解囊，支援抗战，为抗日救亡出一份力！我相信，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一定能将侵略者赶出国门！”说完，阮玲玉接过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捐助箱，亲自抱着走下台，在人群里募捐。
她经过的地方，人们纷纷往箱子里塞钱。有人趁机和阮玲玉拍照，也有人趁机大献殷勤，阮玲玉都不温不火地应酬着，只要捐款，她就致谢。见冷志成塞了一叠钞票，阮玲玉停下脚步，笑着说：“谢谢冷老板，谢谢丹露小姐。听说你们拍摄的电影《烽火佳人》是一部激励民众志气的电影，如果有我适合的角色我会很高兴来参加演出的。”
冷志成脸色尴尬，忙说：“目前我们在调整拍摄方案，等丹露小姐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就会继续拍摄。”
他旁边的瑞喜赶紧插话：“我已经没事儿了。”
于是，冷志成赶紧当着阮玲玉和所有记者的面给他的电影做宣传：“《烽火佳人》明天就继续拍摄，相信很快就能和大家见面了！”
瑞喜和冷志成的默契和亲密，吴烈当然看到了，他低头对李碧纹说：“我们走吧。”
不过，看到这一幕很不开心的，不仅仅是吴烈，还有黄老板、谢董事长、云静、张连昆……特别是黛西。
吴烈和黛西的这次露面，让无孔不入的调查局提高了警觉。面对手下带回来的所有情报，郦照存最担心的，却是《烽火佳人》的续拍和瑞喜的安全。
6
瑞喜对冷志成当众表态要续拍《烽火佳人》格外惊喜，直到冷志成把她送回到胡同口，她还在激动着。冷志成喜欢瑞喜单纯、没有心机的样子，而且这也是他不喜欢云静的原因。比起瑞喜，云静显得太世故了。还有，他最担心的——黄山的死，给他留下的启示太多了，所以，瑞喜下车后，他特地留了一个手下给瑞喜，专门负责保证瑞喜的安全。
这一幕，都被躲在暗处的吴烈看得一清二楚。他原本是想确定瑞喜已经堕落，让自己彻底对她失望，也让自己能坦然面对这些年对她的冷漠。但是，眼前的事实把他彻底击垮了，他忍不住乔装成弄堂里的住户，绕过低头抽烟的冷志成手下，悄悄摸到了瑞喜门口。
瑞喜正在换衣服，听到敲门声忙问是谁，一听是吴烈的声音，有些不敢相信，再问了一声……瑞喜猛地拉开门！
当吴烈真的坐在她对面的时候，一切思念都显得不那么真实，相反，那些怨恨却像杂质一样浮出了水面。瑞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吴烈。吴烈环视四周没有什么变化的摆设，喃喃地说：“瑞喜，我只是来看看就走。”言下之意，他不想影响瑞喜的生活。可瑞喜听出来的意思，却不是这样。
瑞喜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背对吴烈问：“你太太还好吧？”
“太太？什么太太？”吴烈不明白瑞喜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以为她竟然知道自己和李碧纹的事情，下意识地有些错愕，“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了太太？”
“怎么？你都忘了吗？你做过的事情，别人总会知道的，更何况还有照片。”瑞喜转身看到吴烈一脸惊讶的样子，几年来的相思一下子全部化成了子弹，射向吴烈，“你不会说没拍过照片吧？我都见过了，你还不承认！”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在哪里见到的？”
“几年前。是冷老板找到拿给我看的，你和一个美丽的小姐在一起。”
“几年前？我在东北呢，每天生命都会有危险，怎么会娶太太？照片呢？我看看。”
“被小姐撕了，当时她很生气，从我手里抢过来就给撕了。”
“那张照片肯定是假的。你也不想想，我离开上海是为了救国、救民干一番事业，怎么会去结婚呢？”吴烈冷静地分析，让瑞喜清醒过来，她哭着蹲下去，抱着自己的头说：“我当时昏了头，哪会想这么多？”
“瑞喜，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吴烈冲过去，一把抱住瑞喜。
就在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瑞喜看着吴烈，吴烈也看着瑞喜，都在猜测敲门的人会是谁。两个人慢慢放开对方，站起来，走到门口。瑞喜问道：“谁呀？”
“是我！郦照存。”
“郦……郦长官，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我有重要的事情！”
瑞喜有些为难地看着吴烈，吴烈摆了摆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内间，瑞喜摇头，吴烈已经躲进去。瑞喜只得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瑞喜，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必须来告诉你，不要再出演《烽火佳人》了，这样下去会你们都会有危险的。”
这么晚上门，竟然就是为了说这样的话！瑞喜愤慨地回敬道：“危险？你们除了会对付自己人，还会干什么？日本人现在都在上海滩大摇大摆、耀武扬威了，你们却还在禁止自己人拍摄抗日电影？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瑞喜，我来通知你是为了你好，请不要误会，也请你劝劝冷志成，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无谓的抗争？即便是无谓的抗争，我们也要做，这一点冷老板很了不起，我很佩服他。他是个男子汉，所以才要继续拍摄《烽火佳人》，你明白了吗？我告诉你，我们一定会拍到底的，有本事，你们把我们全部抓起来枪毙！”
瑞喜吼叫完，也不管郦照存是不是还有话说，“砰”地把门关上了，转身对从内间出来的吴烈解释道：“他是郦照存，调查局的长官，和云静小姐在家乡定过亲的。黄山先生就是他抓走的，片场也是他带人砸的，现在又来做好人。”
“嗯，这种人最危险，还是少接触为好。”吴烈拉着瑞喜，把她抱进怀里说，“瑞喜，几年不见，你长大了很多，也成熟了，还越来越漂亮了。“
瑞喜推开吴烈，有些担心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在冷志成的升腾影业公司拍电影，这个你以前是很反对的。”
“此一时彼一时，瑞喜，我觉得你现在很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我很佩服你。只不过，看你整天跟冷志成在一起，我有些担心……他的背景很复杂，我们一直在注意他，即便现在拍抗战电影也肯定是在投机，是不能信任的。”
说起瑞喜的事情时，吴烈滔滔不绝，可瑞喜一问起吴烈这些年的生活，吴烈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抚摸着瑞喜的头发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你。我还会来的，你放心！”
7
黛西再去冷志成的办公室时，冷志成正在训斥一个头缠纱布、一脸沮丧的手下，大骂他是废物，连守个点都干不好，一个晚上被人击昏两次！
冷志成早就让手下出去打听过了，这个黛西曾经是云静教会学校的同学，在国外继承了一笔遗产，最近刚从日本回来。冷志成对云静已经没有兴趣了，当然对云静的同学就更没有兴趣。可黛西不是善类，听冷志成说不想见自己，带着两个保镖直接闯进来，大大咧咧地往冷志成面前一坐，说：“冷老板，这样对待客人不太礼貌吧？”
“既然来了就请坐吧。不过，如果还是合拍电影的事儿就免开尊口了！”冷志成冷笑着招呼。
“冷老板，难得你知道我的来意。我想我上次没说清楚，我只是想借用贵公司的名义，所有拍摄费用都由我们一方承担，甚至票房的百分之五十，可以先支付给你。”
“条件还真不错呢，可是你还是不了解我，根本就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不能出面拍汉奸电影，这种钱我冷某人不赚。”
“冷老板，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合拍电影，那谈谈生意好吗？冷老板有船务公司，掌管上海滩的多个码头，对吧？我有些货需要水运到上海，怎么样，有兴趣吗？”
“好啊，我们二八分账。”
“什么？冷先生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一向就是这么做生意，包括跟那些法国人。难道，跟你例外？”
“真的很遗憾，冷先生，看来我们是没有机会合作了。”
“我也不缺合作伙伴。送客！”
冷志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黛西无计可施，站起来带着保镖转身就走。回到家，看到安国，她的气还没消，前前后后把事情经过全给安国说了。“我早就该想到冷志成很难摆平。黛西，这不是你的问题。冷志成在上海实力不小，很少把人看在眼里。我担心的是，我们在冷志成这里碰了钉子，其他的公司也会效仿，所以，我们得给冷志成点儿颜色看看！让中国人知道不跟我们合作的后果！不要忘了，大日本皇军已经全面出动，华北眼看就要落入手中了！至于上海，也不会太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