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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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八月天里生焖活烤一样。她只想溜到港务局和那里的小毛孩瞎混,再来上一大罐亚利桑那冰茶。然后,在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距离现在只有两个小时了——她就可以清理好在中城南区的抽屉,前往下城区接受培训了。
但她终于没有这样做。她不能丢下这个报案电话不理。她继续往前走,沿着炽热的人行道,穿过两幢已经废弃的公寓之间的夹道,走进另一片长满植物的空地。
她把细长的食指深入平顶警帽里,透过高高盘在头上的层层又长又红的头发,难以抑制地抓挠着。为了抓挠到更多头皮,她索性把警帽推向一边,一阵狂搔。汗水顺着她的前额流下来,痒痒的,于是她又猛挠了几下眉毛。
她想:街上巡逻的生涯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了,我能撑得住。
萨克斯继续前进。在走进一丛灌木时,今天早上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心神不安。
有人在看着我。
热风吹过干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辆辆汽车或卡车开足马力,喧闹地从林肯隧道进进出出。她想起巡警们经常会想到的一件事:这个城市是如此的嘈杂,就算有人从背后向我走来,走到举起刀子就能刺中我的距离,我也不会察觉。
或者用我的后背当靶子……
她飞快地转过身。
什么也没有,除了树叶、生锈的机器和垃圾。
在攀爬一堆石头的时候,膝盖的疼痛让她不由得缩了一下身子。三十一岁的阿米莉亚·萨克斯深受关节炎症的折磨——她母亲常说,你才三十一岁啊!这遗传自她的祖父,就像她继承了母亲的好身材、父亲的好模样和职业一样(至于那一头红发就没有人说得清了)。她缓慢地穿过一丛枯死的灌木,膝盖又传来一阵剧痛。多亏她及时收住脚步,才没有跌下一道三十英尺深的陡坡。
在她的下方是一道幽暗的峡谷,深深地切过西区的底部。美国铁路客运公司的铁轨纵贯于峡谷中,列车经此开往北方。
她眯起眼睛,望向峡谷底部离铁轨不远的地方。
那是什么?
是插在一堆被翻动过的泥土上的小树枝吗?它看起来好像……
哦,我的天哪……
眼前的景象让她打了个寒战。恶心的感觉顿时升起,像一道烈焰灼痛她的皮肤。有一刹那她真想转身逃开,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极力压制住心里的这个念头。
他希望被害人已经死了。最好是这样。
她跑向由人行道通往峡谷的一道铁梯。在即将伸手抓住铁梯栏杆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糟糕!凶手十有八九已经逃逸,而且很可能就是从这座铁梯离开的。如果她碰到栏杆,也许就会破坏他逃跑时留下的印记。好,那我们就费点事。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忍住膝关节的痛楚,将她为新工作第一天特意擦得锃亮的警靴插进石头的缝隙里,开始沿着岩壁往下爬。距离地面还有四英尺高时,她跳了下去,径直跑向那个埋有东西的地方。
“天哪……”
从地底下伸出的不是一根树枝,那是一只人手。这个人的身体被垂直埋在土里,只剩下小臂、手腕和手掌留在外面。她盯着那只手的无名指:所有的肌肉已被削去,殷红见骨的指头上,套着一颗硕大的女式钻戒。
萨克斯跪在地上,开始向下挖。
泥土在她像狗一样刨动的双手下四处翻飞。她发现那些未被削割的手指张得很开,伸向指头平常弯曲不到的方向。这表明当最后一铲泥土埋上他的脸时,受害人还活着。
也许现在也还活着。
萨克斯拼命挖着松软的泥土,她的手被一块玻璃瓶碎片划破了,暗红的鲜血和暗红的泥土混合在一起。这个人的头发露出来了,接着是因缺氧而呈青紫发灰的前额。她继续往下挖,直到看到那人呆滞的眼睛和嘴巴才住手。那个人的嘴巴扭曲成可怕的弧度,表明受害人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钟,仍在奋力想把嘴巴努过不断升高的黑土。
这不是一个女性。尽管手指上套着那样一颗钻戒。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块头男人,和包围着他的泥土一样没有半点生气。
她退后几步,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个人,差点被身后的铁轨绊倒。有一阵,她的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能想,只知道一个人被埋成这样必死无疑。
然后,她提醒自己:坚强点,宝贝。在你面前的是一起凶杀案的现场,而你是第一个到场的警察。
你知道该怎么做。
ADAPT【注】
A是逮捕现行犯。
D是留置重要的目击者和嫌疑人。
A是评估凶案现场。
P是……
P是什么来着?
【注】:ADAPT是下文所指的逮捕(Adapt)、留置(Detain)、评估(Assess)等单词的缩写,同时adapt也是适应的意思。
她低头朝向对讲机:“巡警五八八五呼叫总部。进一步报告。在三十八街与十一街之间的铁路旁发现刑事案,是凶杀案,完毕。需要刑事警察、鉴定人员、救护车和急救医护人员。完毕。”
“收到,五八八五。抓到嫌犯了吗?完毕。”
“没有发现嫌犯。”
“五八八五,完毕。”
萨克斯望着那根手指,那根被削去皮肉露出骨头的手指。她望着那颗扎眼的钻戒,那双眼睛,以及那张扭曲的嘴……哦,那张恐怖的嘴。一阵战栗传遍她的全身。阿米莉亚·萨克斯曾在夏令营水蛇出没的河道中游泳,也敢毫不犹豫地从一百英尺高的大桥上一跃而下,但是只要一让她想到幽闭……想到被困作一团,动弹不得,立刻会像触电般陷入惊慌的感觉。正因为如此,萨克斯走路才会那么快,开车才会那么疯狂。
只要你移动,他们就抓不到你……
她听到一种声音,急忙抬起头。
远远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
几片碎纸被风扬起,沿着铁轨飞过。尘沙在她的周围盘旋飞舞,像一群愤怒的鬼魂。
接着是一声低沉的鸣叫……
身高五英尺九英寸的巡警阿米莉亚·萨克斯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辆重达三十一吨的美铁公司的火车头。那辆红白蓝相间的钢铁巨兽,正以每小时十英里的速度向她迫近。
“停下!马上停下!”她大喊。
火车司机不理她。
萨克斯跑上铁道,站在铁轨中间,岔开双腿挥动着胳膊,示意司机停止前进。随着一声长而刺耳的刹车声,火车头停了下来。司机把头探出窗外。
“你不能从这里开过去。”她对他说。
他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心想,他看上去年纪轻轻,居然开着这么大一部机车。
“这里是犯罪现场,请你关掉发动机。”
“小姐,我没有看到任何犯罪。”
但是萨克斯没工夫听他啰嗦。她正抬头望向铁路高架桥西边铁丝网围篱上的一道缝隙。那上面不远就是十一大街。
想把受害人带到这里而不被人发现有一种办法——把车停在十一大街,然后拖着受害人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径到悬崖边。如果把车停在横向的三十七街,他可能会被不下二十家公寓窗户里的人看见。
“这火车,先生,就停在这里别动。”
“我不能把火车停在这里。”
“请关掉发动机。”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关闭火车发动机,它必须一直运转。”
“你打电话通知调度或其他什么人,让他们把往南开的列车也都停下来。”
“我们不能这么做。”
“马上去做,先生。我已经记下你这辆车子的号码了。”
“车子?”
“你最好立刻去做!”萨克斯咆哮道。
“你想干什么,小姐,给我开罚单吗?”
但是阿米莉亚·萨克斯已经再一次爬回到陡坡上面。她那可怜的关节嘎吱作响,嘴唇上沾满了石灰、泥土,以及她自己的汗水。她钻过她在铁轨上发现的那道缝隙,然后转过身去,研究起十一大街和街对面的嘉维茨会展中心。会议中心今天到处都是人——有与会者,也有新闻记者。一条巨大的横幅上写着“欢迎联合国代表”。但在今晨早些时候,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凶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在这条街上找到停车位,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受害人移到铁轨旁。萨克斯大步走向十一街,观察这条六车道的大马路,现在路上塞满了车辆。
放手做吧。
她冲进车海中,冷静地截下北向车道上的车流。有几个司机试图硬闯,逼得她一连开出两张罚单,最后还拖来几个垃圾桶挡在路中央作为路障,确保这些好市民遵守规则。
萨克斯终于想起第一位到达现场的警员“适应”规则第四条的内容:
P是保护犯罪现场【注】。
【注】:ADAPT中的P指Protect the crime scene,意思是保护犯罪现场。
愤怒的喇叭声开始充斥在清晨迷蒙的空中,很快又掺杂进驾驶员们气恼的咆哮。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尖锐的警笛声也加入到这片不和谐的噪音中,第一辆警车已经赶到了。
四十分钟后,现场已经挤满了穿制服的警察和刑事案侦探,人数比平常在“地狱厨房”【注】发生凶案时还要多出不少。鉴于被害人的死状确实触目惊心,派这么多人来似乎也并不为过。不过,萨克斯从其他警员那里听说,这是个大案子,是媒体关注的案件——死者是昨晚抵达肯尼迪机场的一对旅客中的一个,他们乘一辆出租车进城,但一直没有到家。
【注】:地狱厨房(Hell's Kitchen),指纽约曼哈顿西区,著名的犯罪多发地带。
“CNN正在现场报道呢。”那个穿制服的警员低声告诉她。
因此,当阿米莉亚·萨克斯看到英俊的文斯·佩雷蒂——刑事调查及资源调度组的负责人——爬到路堤顶上俯瞰犯罪现场,并不时停下来拍打他那身价值上千美元的西服上的灰尘时,也就不感到特别惊讶了。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佩雷蒂居然注意到了她,并招手让她过去。他修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微微带着笑容。她想,她大概会因为今天临危不乱的非凡表现得到赞许。干得好,挽救了铁梯上的指纹!说不定还会给她一点奖励。在最后一天值勤的最后一个小时。她将带着光辉的荣耀离开。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女警员,你不是新手,对吧?我想我不会看错。”
“对不起,长官?”
“你不是一个新手,我肯定。”
严格说来,她不能算是。虽然她进入警界仅有短短三年,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其他警察,大多都有九到十年的资历。在进入警校之前,萨克斯曾在社会上晃荡过几年。“我不明白你想问什么。”
他似乎有些恼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
“是的,长官。”
“你为什么封锁十一大街,你在想什么?”
她望向那条宽阔的街道,现在依然被她用垃圾桶设置的路障阻塞着。她早已对汽车的喇叭声习以为常,但现在才发觉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被塞住的汽车排起的长龙已经绵延了好几英里。
“长官,第一个抵达现场的警察的职责是逮捕嫌疑犯,留置目击证人,保护……”
“我知道‘适应’规则,警官。你封锁那条街道是为了保护犯罪现场?”
“是的,长官。我想罪犯不会把车停在那条横向的街道,因为这样很容易会被那边公寓里的人看见。你瞧这边,看见了吗?十一大街似乎是比较好的选择。”
“呃,我要说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铁轨那一侧完全没有发现脚印,反倒有两组脚印指向通往三十七街的那架铁梯。”
“我把三十七街也封锁了。”
“这就是我的重点。它们都需要被封闭吗?还有那辆火车,”他问,“你为什么让它停下来?”
“是这样,长官,我想火车穿过现场可能会破坏证物,或其他什么。”
“什么其他什么,警官?”
“我不太能解释得清楚,长官。我的意思是……”
“那么纽瓦克【注】机场呢?”
【注】:纽瓦克(Neward),纽约的三大机场之一。
“是,长官。”她回头寻找救援。附近有一些警察,但他们都在忙,没人注意这边的训话。“纽瓦克机场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把它一起关了?”
哦,太好了,原来我是来挨骂的。她绷紧酷似朱莉娅·罗伯茨的嘴唇,尽量克制地说:“长官,照我的判断,看起来很像……”
“纽约高速公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有新泽西公路和长岛高速公路。你还可以关闭七十号州际公路,一路封锁到圣路易斯,罪犯也有可能从那些路上逃走。”
她微微低下一点儿头,和佩雷蒂对视着。他们两人差不多一般高,不过他的鞋跟可能厚一点。
“我接到一堆头头脑脑打来的电话,”他继续说,“港务局长,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会务主任……”他向嘉维茨会展中心那个方向扬了扬头,“我们扰乱了会议进程、一位参议员的演讲,以及整个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