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图-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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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样可以救出下一位人质,只要你……”
“你知道你拥有什么权利吗,萨克斯警官?猜猜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
“够了。”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萨克斯回过头,看见吉姆·鲍林正沿着人行道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的裤子和黑运动衫都皱得一塌糊涂,好像他穿着这身衣服睡觉似的。不过,从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可以看出,他至少有一两天没阖过眼了。他的胡子已经好几天没刮,淡黄色的头发也乱成一团。
德尔瑞吃了一惊。虽然鲍林探长对他不足以构成威胁,但在鲍林身后,却跟着一个高个子,他是南区的联邦检察官。此外,跟在最后面的,还有联邦调查局的特派员帕金斯。
“好了,弗雷德,让他们走吧。”联邦检察官说。
变色龙德尔瑞立刻把语调调整为标准的男中音,低沉着嗓音说:“她偷走了证物,长官。她还……”
“我只是想加快鉴定分析的速度。”萨克斯辩解道。
“听着……”德尔瑞想驳斥她。
“不了,”鲍林说,现在局势完全掌控在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必要大动肝火,“不用了,我们不想听。”他又转身面对萨克斯,假意吼道:“但你也不许再耍什么花样。”
“不会的,长官。对不起,长官。”
检察官对德尔瑞说:“弗雷德,你已经做过判断,而事实证明它是错的。”
“我有很可靠的消息来源。”德尔瑞说。
“是吗,可是我们现在要改变侦破方向了。”检察官接着说。
特派员帕金斯说:“我们已经和局长以及行动部门交换过意见,决定这个案子还是交给莱姆和塞林托警探处理比较妥当。”
“可是我的线人明确地告诉我,机场肯定要有事发生。这种消息他是捏造不出来的。”
“弗雷德,现在的结论是,”联邦检察官直言不讳,“不管那个混蛋想干什么,都由莱姆的团队负责解救人质。”
德尔瑞瘦长的手指紧紧地握成一团,但很快又松开了。“这点我明白,长官,可是……”
“德尔瑞探员,这个决定已经不会改变了。”
那张圆滑多变的黑脸,刚才在联邦大楼调度部下时活力风发,此时却变得阴沉、拘谨,那股八面玲珑的劲头已经不见了。“是,长官。”
“要不是萨克斯警探及时介入,上一个人质现在已经没命了。”检察官又说。
“是萨克斯警员,”她纠正说,“其实全是林肯·莱姆的功劳,可以这么说,我只是个跑腿的。”
“这个案子的管辖权转回市府,”检察官宣布,“调查局的反恐小组可以继续追查恐怖活动这条线,但人力要减少,不论有什么发现,都必须报告给塞林托警探和莱姆。德尔瑞,你立即叫那些负责搜索监控和人质拯救的人员解散,明白了吗?”
“是,长官。”
德尔瑞平静地解开手铐,塞回口袋,然后走向停在附近的一辆大型厢车。当萨克斯拾起证物袋时,看见他站在一盏路灯下的阴影里,伸出左手食指,玩弄着夹在耳朵上的香烟。她稍停了一下,打心里对这位FBI特工产生了一丝同情。然后,她转身跑上楼梯,三步并做两步地追在抱着响尾蛇的杰里·班克斯身后。
“我悟出来了,呃,可以说绝大部分。”
萨克斯刚走进莱姆的房间,就听见他在大声宣布。明显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绝大部分,除了响尾蛇和胶状物质。”
她把新得到的证物交给梅尔·库柏。房间里的布置又变了,重新回复到先前的样子,桌上堆满了新玻璃瓶、烧杯、药物盒,以及大大小小的实验设备和箱子。虽然规模无法与联邦指挥中心相比,但对阿米莉亚·萨克斯来说,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快告诉我。”她说。
“明天是星期天……对不起,今天是星期天,他要烧掉一座教堂。”
“你怎么知道?”
“那日期。”
“纸片上的那个?那是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无政府主义者吗?”
“那种穿着风衣、怀里揣着保龄球大小炸弹的小个子俄罗斯人?”班克斯问。
“这是只看图画书的人的想法。”莱姆冷冷地批评说,“你星期六早报的漫画看得太多了,班克斯。无政府主义是一种由来已久的社会运动,其目的是废除政府制度。有位名叫因瑞克·马拉泰斯塔的无政府主义者,他的拿手好戏是‘死亡宣传’,换句话说,就是蓄意谋杀或破坏。他在纽约有一个追随者,一个叫尤金·拉克沃西的美国人。某个星期天,他混入上东区的一座教堂,趁礼拜仪式刚刚开始的时候,锁住教堂的所有出口,然后放了一把火,总共烧死了十八名教徒。”
“这事发生在一九〇六年五月二十日?”萨克斯问。
“不错。”
“我不用问就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莱姆耸耸肩。“很明显,我们的嫌疑犯不是喜欢历史吗?他给了我们一些火柴,告诉我们他打算纵火。我只要回想一下这座城市过去发生的重大火灾事故——三角牌服装厂、水晶宫、斯洛克姆将军号游艇……我查过日期,五月二十日是第一卫理公会教堂发生火灾的日子。”
萨克斯问:“但在哪里?还和那座教堂同一地点吗?”
“应该不是,”塞林托说,“那里现在是一座商业大楼。不明嫌疑犯八二三不喜欢新建筑,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派了几个人过去,不过我们确信他会对教堂下手。”
“我们还相信,”莱姆补充说,“他一定会等到礼拜开始后才纵火。”
“为什么?”
“只有一个理由,因为当年拉克沃西就是这么做的。”塞林托继续说,“还有。我们也考虑到特里·多宾斯告诉我们的——加大赌注。他可能会一次针对许多人。”
“所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直到礼拜开始。”
莱姆抬头看着天花板。“现在曼哈顿有多少座教堂?”
“几百座吧。”
“那太夸张了,班克斯。我说,我们继续查看线索,他一定会通过提示把范围缩到最小。”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那对孪生兄弟又出现了。
“我们在外边遇到了弗雷德·德尔瑞。”
“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友善。”
“也很不开心。”
“嘿!瞧瞧这个!”索尔——莱姆认为说话的人是索尔,他忘了两兄弟中谁的脸上有雀斑——对那具蛇骨点点头,“我这个晚上看太多这种东西了,再也不想见到了。”
“你说的是蛇吗?”莱姆问。
“我们刚刚去过‘变态’。它是个……”
“……非常恐怖的地方。我们和那里的老板谈过。正如你们所猜测的,他是一个怪人。”
“长着很长很长的胡子。真希望我们去的时间不是在晚上。”贝迪接着说。
“他们贩卖剥制的蝙蝠和昆虫标本,你绝对无法相信有些昆虫……”
“足足有五英寸长。”
“还有一大堆这种东西。”索尔朝那蛇骨点点头。
“还有蝎子,好多好多蝎子。”
“总之,他们一个月前遭到了小偷光顾。你们猜那小偷拿走了什么?一条响尾蛇的骨头。”
“他们报警了吗?”
“报了。”
“但全部损失大概只有一百多美金。你也知道,盗窃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
“还是告诉他们吧。”
索尔点点头。“那条蛇骨并不是唯一失窃的东西。那个闯空门的家伙还拿走了好几打骨头。”
“是人骨吗?”莱姆问。
“是呀,这正是店老板觉得有趣的地方,他那些昆虫……”
“不止五英寸,有的长达八英寸。小意思。”
“……价值三四百块,可他只偷走了蛇骨和一些骨头。”
“有比较特别的吗?”莱姆问。
“什么样的都有,简直是五花八门。”
“这是那老板的原话,不是我们说的。”
“大部分都很小,指骨趾骨之类。还有一两根肋骨。”
“那家伙也不确定。”
“有现场勘察报告吗?”
“为了几块骨头勘察现场?没有。”
哈迪男孩很快就离开了,前往下城区上一个犯罪现场,走访附近的居民。
莱姆还在思索着那条蛇的含义。它会告诉他们地点吗?和第一卫理公会教堂火灾有关联吗?就算响尾蛇是曼哈顿土生土长的动物,但都市开发早就充当圣帕特里克【注】的角色,把它们从这座岛上驱除干净了。嫌疑犯莫非想在“蛇”或“响尾”的字面上玩文字游戏?
【注】:Saint Patrick,第一位到爱尔兰传教的基督教传教士。据说爱尔兰在未接受基督教信仰之前,是一座毒蛇盘踞的岛屿,直到圣帕特里克上岛后,才将这些毒蛇驱逐出岛。因此人们尊奉他为爱尔兰的守护神。
突然,莱姆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这条蛇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班克斯笑了。
“它是一记打脸的耳光。”
“打谁的脸?”
“所有追捕他的人。我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我可不怎么笑得出来。”萨克斯说。
“可你当时的表情确实挺可笑的。”班克斯打趣说
“我想,我们的表现比他预期的要好,这让他很不开心。他一定是气得发疯,才会用这条蛇来误导我们。托马斯,请在一览表上加上一笔:他想愚弄我们。”
塞林托的移动电话响了,他打开手机,回答说:“爱玛宝贝,你查到什么了?”他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做着记录。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大家说:“是出租车的失窃记录。艾维斯公司上周有两辆车在布朗克斯区的分公司被盗,一辆车在中城被盗,这些车都可以排除在外,因为颜色不符,分别是红色、绿色和白色。国际出租公司没有车辆失窃。赫兹公司被偷了四辆,三辆在曼哈顿,失窃地点分别在下东区、中城和上西区。其中两辆是绿色,还有一辆——这辆有可能——是棕色的。不过,另外有一辆银色的福特汽车在白原市【注】被盗,我认为应该就是这辆车。”
【注】:白原(White Plains),又译怀特普莱恩斯。美国纽约州中南部威切斯特郡城市,位于曼哈顿岛东北四十公里。是纽约的住宅卫星城市,也是商业中心。
“赞成,”莱姆说,“白原市。”
“你怎么知道?”萨克斯问,“莫娜莉说车子可能是银色,也可能是灰棕色。”
“因为我们这位先生住在市区,”莱姆解释说,“如果他要偷像汽车这样明显的东西,会尽可能地远离他的安全巢穴。就是这辆福特车,你说呢?”
塞林托又向爱玛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抬起头。“福特金牛,今年的新款式,内装是深灰色的,车牌号码无关紧要。”
莱姆点点头。“他会改装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车牌。你替我谢谢爱玛,要她先去睡一会儿,不过别离电话太远。”
“有新发现了,林肯。”梅尔·库柏叫道。
“什么东西?”
“那些胶状物质。我正在检索资料库,比对它的品牌名称。”他盯着屏幕说,“搜索结果……我看看,这东西绝大部分与‘远离烦恼丝’相吻合,是市面上销售的一种直发剂。”
“这种东西根本不管用,但对我们倒很有帮助。可以让我们把目标锁定在哈莱姆区,你们说呢?把教堂的数目缩减到最小。”
班克斯把三份本地报纸的宗教广告栏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我数了数,共有二十二座教堂。”
“最早开始做礼拜的是什么时候?”
“有三间在八点开始,六间在九点,一间在九点半,剩下的都在十点或十一点。”
“他一定会选择最早开始礼拜的其中一间。他已经给我们好几个小时去寻找答案了。”
塞林托说:“我已经通知霍曼重新集结特勤小组的队员了。”
“要不要也找德尔瑞?”萨克斯说。她想起他一个人站在外面街角的孤零零的身影。
“关他什么事?”塞林托嘟囔着说。
“哎,让他加入也好,他一心想逮住那家伙。”
“帕金斯说他可以随时支援。”班克斯也说。
“你们真的想让他来?”塞林托皱着眉头问。
萨克斯点点头。“是的。”
莱姆同意了。“好吧,他可以率领联邦安全保卫小组。马上派人分头到这三座教堂去,盯住所有出入口。但是告诉他们别靠得太近,我不想把嫌疑犯吓跑。也许我们可以在他开始下手时逮住他。”
塞林托接了一个电话。他抬起头,闭上眼睛。“我的上帝。”
“坏消息来了。”莱姆喃喃地说。
塞林托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点点头说:“总部接到九一一报案电话,报案人是中城公馆饭店的值班经理。他说有位妇女带着小女孩,在勒瓜迪亚机场打电话到饭店,说她们马上搭出租车抵达。但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这对母女迟迟没有出现。由于现在所有媒体都在报道这起绑架案,所以他觉得有必要赶紧报告警方。那位妇女名叫卡罗尔·甘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