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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死亡通知单-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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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尹剑毫不含糊,腾地站起了身。他坐了也就两三分钟,凳子都还没焐热。

“慕老师,你跟我一块去人民医院,会一会这个杭文治。柳队长,请你在刑警队时刻待命,做好战斗准备!”说最后这几句话的时候,罗飞也站了起来,他的腰背挺拔刚直,先前的疲惫感已经被战斗的火焰燃烧得无影无踪。

※※※

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省人民医院重症病房。

杭文治从昏迷中醒来,他感觉脑子涨乎乎的,喉部则不断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在他脑袋上方挂着一个硕大的血袋,血液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导管流入他的体内,与死神争夺着他那虚弱的生命。

一个护士凑过来看了看他的情况,随即又转身离去。片刻后,在病房门口传来对话的声音。

“他醒了。”

“我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但你们不能太过刺激他,也不要让他说太多的话。”

“我明白。”

……

对话结束后,有脚步声向着床前走来。杭文治的脑袋无力转动,他只能被动地等待来客将身形移动到自己的视线之内。

映入杭文治眼帘的是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此外还有一个窈窕的女子跟在男人身后,只是那女子处于他视线的边界点上,难以看到全貌。杭文治只能眯起眼睛,尽力去打量那个离自己较近的男人。

男子似乎知道杭文治的视力不好,便特意躬下身体,把自己的面庞送到对方眼前,然后他问了句:“你认识我吗?”

杭文治依稀想起些往事,他勉力张开嘴,气若游丝般说道:“罗……罗警官。”

罗飞抬起一只手摆了摆,说:“认识我就行,你不用说话,先听我说。”

杭文治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用以代替点头的动作。

罗飞心中略宽,这杭文治虽然伤重,但彼此间的交流尚不成问题,他立刻便切入正题道:“我们刚刚对你的个人履历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在十年前,你的父亲得了癌症,全省最好的肿瘤专家都聚集起来给你父亲做了会诊——以你当时的家庭境况肯定无法调动这样的资源。我询问了几个当事人,他们都不否认当年是受到邓骅的委托。我们还查看了你在监狱期间的探访记录,发现你和梦乡楼的经理马亮有过接触,而马亮是阿华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和龙宇集团有着非常深的隐秘渊源。”

杭文治睁眼和罗飞对视着,既没有否认,更不想掩饰什么。事已至此,掩饰还有什么意义?

这正是罗飞期待的态度,他可以毫无阻拦地将话题继续深入下去:“我们还了解到,有人打点了监狱内勤,使你有选择性地被分配到424监舍,而你和监舍中杜明强的关系非常好。我知道你是有意去接近他的,因为你想给邓骅报仇,对吗?”

杭文治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努力想说什么。

“杜……”

罗飞猜到对方关注的焦点,便直截了当地抢答道:“杜明强已经成功越狱了。”

杭文治闭起眼睛,显得既无力又无奈。

“你不要想别的事情,只管回答我的问题。”罗飞再次提醒对方,“你的回答或许能帮助我们尽快把杜明强捉拿归案,你明白吗?”

杭文治立刻睁开双眼,同时用激昂的眼神表现出强烈的合作欲望。

罗飞正式提出第一个问题:“越狱的主意是谁先提出来的?”

杭文治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但口型分明是个“我”字。

“你故意鼓动杜明强越狱,然后伺机报仇?”

杭文治认同地眨着眼睛。

“杜明强一开始就同意越狱吗?”

杭文治用气声吐出一个“不”字。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的?”罗飞终于把话题引入到了核心处,事实上这个问题也就等于:杜明强究竟因为什么改变主意,最终参与越狱?

可杭文治的回答却卡住了,他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不……不是我……”

“不是你说服他的?”这让罗飞有些意外,他连忙又追问,“那是谁?”

杭文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呼吸有些加重,似乎在心中出现了犹豫和冲突。罗飞料想对方是不愿把其他同伴牵扯进来,他必须打消对方的顾虑。

“我对越狱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兴趣,不管你们做了什么,那都是监狱管理局的麻烦;我所关心的,只是怎样抓住那个家伙。我必须知道促成他越狱的原因,这样我才能提前掌握他下一步的行动。”

罗飞的诚恳言辞终于让杭文治下定了决心,他鼓足一口气力,清晰地吐出四个字来:“去问阿华。”

罗飞心念一动,立刻转身说了句:“走!”

一直站在罗飞身后的女子自然就是慕剑云了。她感觉有些突然,停在原地问:“这就走?”在她看来,对杭文治的询问还没完全展开。

罗飞却非常果断地迈开了步伐,同时略带着自责说道:“我们已经晚了。我应该早一点想到阿华的!”

慕剑云只好跟上罗飞的脚步,而在行进的过程中,她也逐渐悟出了头绪:不错,在设计杜明强的计划中,杭文治和阿华必然是一对同谋。既然杭文治没能在狱中说服杜明强越狱,那阿华一定会在监狱外施加某些影响,而这种影响即便是杭文治也并不了解。事情调查到这一步,必须尽快从阿华嘴里获得些东西才行!

※※※

中午十二点零三分。

省城看守所。

阿华被带进了提审室,作为故意杀人的重犯,他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行动颇为不便。在他身上有好几个地方都缠着绷带和纱布,裹护着或轻或重的外科烧伤。

虽然如此,这个男子却丝毫没有显出狼狈或者虚弱的感觉,他一步一步地挪进提审室内,缓慢的动作中反而透出一种沉稳的力道。然后他停下来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在铁栅栏的外面坐着一男一女,这两个人阿华都不陌生——一个是刑警队长罗飞,一个是心理学者慕剑云。

“你怎么又来了?”阿华看着罗飞,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坐到了审讯椅上,“我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你只要在结案陈词里写上‘供认不讳’这四个字就行了。”说完这话,他抬起手臂察看着那里的伤势,那傲然的表情却像是一个勇士在炫耀自己的勋章。

他的确有炫耀的理由。在龙宇大厦的那场大火中,他凭借一己之力烧死了包括高德森在内的三个敌人。虽然他现在面临着法律的严惩,但即使是走向地狱,他也将保持着一个胜利者的荣耀姿态。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你的案子。”罗飞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他知道阿华远非杭文治可比,想从对方嘴里得到实话,得像钓大鱼一样,先要消磨掉他的锐气,然后才能收线。

阿华翻了翻眼皮,扫视着罗飞和慕剑云:“那你们来干什么?”

罗飞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杜明强越狱了!”

阿华的目光本已回到自己的手臂上,听见这话蓦地又弹起来,直挺挺地向罗飞看去。而罗飞也做好了准备,他与阿华对视着,眼神里像带着钩子一样,让对方的视线一旦接触过来,就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杜明强越狱了……”罗飞把刚才的话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并且又补充说,“他还对同监舍的三个狱友下了杀手,包括一个半年前入狱的新人——杭文治。”

阿华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着要用手铐去砸椅子的冲动。在几次沉重的呼吸之后,他略略平静了一些,沉着声音问道:“那三个人都死了?”

罗飞直接点明了对方的心机:“你关心的是杭文治吧?他没死——他的喉管被切开,但好在没伤到主动脉。”

阿华长出一口气,他闭起眼睛,把身体往后仰靠着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飞能感受到对方情绪的起伏,这正是他有意去营造的效果——那条骄傲的大鱼已渐渐被疲惫和慌乱包围。

罗飞却还要继续打击对方。

“你败了。你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杜明强所利用。”他讥讽似的问道,“你根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何必要来多此一举?”

阿华睁开眼睛怒视着对方,反唇相讥:“如果说我是多此一举,那也是因为你们警方的无能。”

“真是可笑。”罗飞用毫不退让的目光压迫着对方的气势,“是我亲手给你戴上了镣铐,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的能力?”

阿华却真的笑了,先是冷冷的一两声,后来笑声渐渐连贯起来,他歪着脑袋,斜斜地看着罗飞,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罗飞倒沉得住气,他一直等对方笑声停歇了,这才又淡淡问道:“你笑什么?”

“你还真以为你们警察能抓得住我?”阿华昂起头反问。

罗飞摊开手掌提醒对方:“这已经是事实了。”

“那是我愿意被你们抓住,你们才能得手!我如果不愿意,你们能有什么办法?”阿华挑起嘴角,又傲慢地摇了摇头,“算了。我懒得和你们再说,反正你们也不会懂。”

罗飞忽然间也笑了,而且点头道:“我懂。”

阿华一愣,眯起眼睛问:“你懂什么?”

“你从来没把我们警方看在眼里,不管是我们拘捕你的时候,还是在后来的审讯过程中,你一直高高在上,好像你才是这场游戏里的主宰。在你看来,并不是我们抓住了你,而是你成全了我们。是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了高德森,才让警方有了拘捕你的机会。这简直就是一份无偿奉送的大礼,我们警方应该对你感激涕零才对。”

罗飞说话的同时,笑容却慢慢凝固,审讯室里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沉重。阿华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罗飞的目光一直盯着阿华,右手却往审讯桌的抽屉里伸去。不消片刻,他便摸出一个小巧的便携式收录机,推在了桌面上。

阿华一怔,讥笑道:“你偷偷给我录音?有必要吗?”他对自己杀害高德森的罪行早已交代得很清楚,真是搞不懂对方为何要使出这样低劣而又毫无意义的手段。

罗飞也不解释什么。他按下了录音机上的播放键。很快便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我是省城刑警队队长韩灏,今天我录下这段自白,以揭示一桩即将发生的血案真相……”

阿华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正是韩灏留下用以指证龙宇大厦双尸案的录音。当初这录音先是被Eumenides截走,后来又机缘巧合般落在了高德森手里。高德森以此要挟阿华,逼得阿华最终选择了鱼死网破的殊死一搏。当时在金龙宴厅一场熊熊大火,原版的录音早该烧成了灰烬,而高德森复制的带子又怎会落到警方手里?阿华只能看着罗飞,等待对方给出答案。

罗飞见对方已很诧异,便终止了录音的播放。

“你在龙宇大厦杀死了凌恒干和蒙方亮,你以为警方拿不到证据,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一直逍遥法外……”罗飞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但是你错了,真正控制局势的不是你,而是我们警方。这卷录音带早就在我手里了,高德森拿到的,其实是我故意留给他的复制品。我故意的——你明白吗?”

阿华的脸色越发难看,高昂的头也终于垂了下来。他是个聪明人,并不难理解罗飞话语中的逻辑。黯然良久之后,他看着自己被紧铐着的双手,苦笑道:“你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去对付高德森。”

“除恶务尽!”罗飞掷地有声地说道,“龙宇集团、高氏集团一日不除,省城便一日不得安宁!”

阿华面如死灰,哑口无言。他原以为自己控制着一切:杀死高德森,那是多么壮烈的一幕,自己才是这场大戏的主角!警方呢?不过是大幕落下后,跟着捡拾些战利品的小丑而已。可现在看来,他真的错了。在这场大戏中,他仅仅只是个演员,他的一切行为都在执行着导演的指令。而这个真正操控着全部局面的导演,却是此刻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

罗飞还在蓄积力量,要给对方最后的致命一击。

“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实很多。”他轻叹一口气,又问,“你以为你杀了高德森,就算是给明明报仇了吗?”

这话精准地刺痛了阿华,他蓦地抬起头来,敏感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这个人在现场留下了铁证,你自己看看吧!”罗飞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只证物袋,递给了看押阿华的武警。

武警把证物袋展示在阿华面前,阿华凝起目光,清晰地看到了袋中那根盘卷弯曲的黄色长发。他很明白那根头发所代表的信息,他的拳头紧握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终于,他再也压抑不住那喷薄的耻辱和愤怒,狠狠地将手铐砸向面前的椅子。

“咔嚓”一声,用来禁锢犯人坐姿的木板从中断裂,晃悠悠荡成了两截。

“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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