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系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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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把嫌疑人和汪会一起抓回来。”张局长说,“这个汪会涉嫌包庇。”
夜还未深,专案组就得到了好消息。汪会在证据面前很快低下了头。原来26日早晨,汪会发现自己家的梯子横着放在院子里,顿时有了不祥之兆。待他跑到儿子的房间时,发现儿子满身是血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汪会也不知道儿子干了什么事,只觉得不好,于是把儿子身上的血衣和床单、被褥悄悄地拿到村口焚烧。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儿子盗窃来的DVD机、手机和钥匙放在床下,留下了致命的证据。
对汪会之子的审讯难度很大,他赘述了很多不相干的问题,但是提到男死者的时候,他咬着牙,眼露凶光地说:“杀!杀!”而提到女死者的时候,他却只会流着口水说:“奶子,奶子。”
“从这个嫌疑人的陈述碎片中,已经明确反映出了他的作案过程。”师父说,“既然汪会承认血衣是他儿子身上穿的,血衣上又有死者的血迹,那么这就是直接证据。”
“不仅如此。”胡科长说,“刚从痕检部门得到消息,汪会承认烧毁了犯罪嫌疑人的鞋子,我们已经从他交代的地方买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鞋底花纹和现场一致。现场提取的两枚指纹,也都和嫌疑人对上了。这是铁案。”
“铁案又能如何?”我郁郁寡欢,“精神病杀人,不负刑事责任。可怜了这一对苦命的夫妇,那么年轻就枉死了。”
“是啊。”师父也受到了我情绪的影响,“住在偏远地区,本身就有风险,夜间关紧门窗太重要了,如果他们二楼的窗户也扣紧,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仅仅是百密一疏,疏忽了一扇窗户,却酿成惨案,真是可惜了。”
第十九案 校园禁地
【1】
“在吗?”
清早我刚到办公室,一打开QQ,就有头像在抖动。
省城的那起精神病杀人案结束后,省内消停了一段时间。每天我上班处理处理伤情鉴定,发发通知通报,甚至还有空协助师父举办了一次全省公安机关法医技术培训班。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闲得很,自然也很惬意。
转眼就到了每年最热的时期。恰巧因为办公大楼扩建,我们办公室的窗户被封了起来,空调也被拆了,每天在这么个密闭的空间,全靠一台200多元钱买的空调扇消暑,上班成了煎熬。
看到一个朋友的QQ留言,我无力地擦了擦汗,调整了一下空调扇的风口,在QQ上给他回话。
“在,咋了?”
“云泰大学发生命案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
“铺天盖地都是新闻了,你咋能不知道?”
听朋友这么一说,我惊出一身汗,赶紧点开了几个省内的新闻网站,果不其然,清一色的头条——“云泰大学小树林今晨惊现女尸”。
看来是发生了影响极其恶劣的命案,这就是我们省厅的管辖范围了,我一把抓起电话,拨通了师父的办公室电话。
“看来你知道了,那就不多说了,出发去云泰吧。”师父下达了命令。
一路上我都在感叹媒体效率之高,看时间,应该是早晨7点左右有大学生报案,8点整省内各大网站都已经发布了消息。好在辖区民警到得比记者早,早早拉起了警戒带,不然案件的关键照片一旦泄露,可能会有更恶劣的社会影响,也不利于下一步的侦查工作。
车开得惊心动魄,很快便到达位于高速出口边的云泰大学。
云泰大学在省内是名列前茅的高等院校,学校占地2000余亩,在校学生有两万余人。我们的警车一驶入学校的大门,便引来无数学生侧目。不需要问路,随着人流的方向,我们很快找到了案发现场。
云泰大学风景如画,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美丽的风景背后却暗藏杀机。因为校园面积大,很多地方成为了治安死角,好在是在大学里,不然肯定会滋生出更多的犯罪事件。
案发现场就位于图书馆和女生寝室之间大道旁边的树林里。这条大道是学生往返图书馆和女生寝室的必经之路,平时熙熙攘攘,倒也看不出有危险隐患。但是一旦过了人流的高峰期,这条悠长的大道是非常僻静的。大道两旁是两排笔直的松树,长得十分茂密,不越过松树到松林后面看看,根本无法知道后面是什么样子,而警戒带就拉在松树上。
我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现场勘查证,开门下了车,拿出后备厢中的现场勘查箱。其实人群被警戒带阻挡在松树外面,根本看不到松林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是仍有大量学生模样的人在四周围观,还有背着包拿着摄像机的记者在人群中不停询问,期望能问出一些线索。我笑了笑,对人群说:“啥也看不到,回去吧。”然后掀起警戒带,走进中心现场。
一眼就看见师兄黄支队,他正蹲在松树的后侧呆呆地出神,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来了。”
黄支队梦中惊醒一般,站起来抖了抖裤腿上的泥巴,说:“我正诧异呢,这学校弄个这样的地方出来,岂不是给犯罪分子制造温室吗?”
我抬眼望去,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这排整齐的松林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把一片空旷的灌木丛和大道隔开。这片灌木丛的四周摆放了假山,假山之侧种植了成片的竹子,包围着灌木丛。灌木丛大约有四五亩的样子,不知道学校要将这里留作何用,要是犯罪分子躲在灌木丛里,周围的人根本无法发现,进入灌木丛后,若不是大声呼喊,周围的人也难以发觉。
“大概是什么情况?”我看痕检员们正趴在地上努力地寻找痕迹物证,便没有继续往现场中心地带走,站在原地问黄支队道。
“面积太大,不能确定犯罪分子是否挟持死者进入这里的通道,所以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是学生报的案吗?”
“不是。”黄支队说,“这片灌木的主要水分来源是雨水,但是如果持续一周都是晴天,学校就有专门的园丁进来浇水。”
“是园丁发现的?”我问,“是进来就发现的,还是……”
“不是,他是按从外到里的顺序浇水,浇到灌木丛中央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于是报的案。”
“也就是说,周边进入灌木丛中央的通道,都被破坏了?”我急着问道。
黄支队无奈地点了点头。
“学生们知道这个地儿吗?”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觉得这个寂静的地方实在是非常隐蔽。
“应该有人知道,但是谁会来呢?外面没有通进来的小路,里面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关键是夏天这里的蚊子多啊。”黄支队一边说,一边挠着自己的胳膊。我看了他一眼,果然他的胳膊给蚊虫叮咬了几处。
“死的是大学生吗?”我问。
“目前尸体还没有检验,身份还有待确认。听报案人说,是个年轻女性,又在校园,所以我们认为是大学生的可能性极大。”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呼天抢地的声音,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看痕检员们还在忙忙碌碌地勘查周围现场和巡视外围现场,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也进不了中心现场,于是便从松林中穿了出来。一眼就看见警戒带外一名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我听不真切她哭喊的内容,只能断章取义地理解为她是在自责。
那名哭得几近崩溃的中年妇女身边,还有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眼睛红肿着,一直搀扶着身边的女人。我走过去出示了警官证,问:“你好,请问你们是?”
“这是我母亲,里面的死者可能是我妹妹,胡悦悦。”小伙子抽泣着说道。
“您先别急,慢慢和我说,怎么回事,您怎么知道死者是您的女儿?”我蹲下来,看着已经哭得快昏死过去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没有回话,整个人哭得回不过神来。小伙子替她接话道:“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我妹妹放假在家,因为一些琐事和妈妈吵了起来,然后就跑走了,从那天起,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转过头,发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是胡悦悦的年级主任,我们已经向派出所报了失踪,最近一直都在打听她的下落。这个,会不会是她?”
“失踪一个多月?”我问。
年级主任和小伙子一齐点了点头。
“那可能不是她。”我说,“我们发现的这个受害者是最近被害的。”
听我这么一说,中年妇女眼中放出了希望的光芒。这时,从松林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民警,冲我说道:“快去看看吧,又发现一具尸体,白骨化了。”中年妇女一听,马上昏死过去。
【2】
我大为讶异,原本盼望能通过外围现场的搜索发现一些关键的痕迹物证,没想到,却发现了另一具尸体。
当我跨进灌木丛时,发现技术人员都围到了灌木丛尽头的围墙根,慌乱地拍照、寻找痕迹。黄支队看我又重新走进来,说:“真是倒霉,要么不发命案,一发就是两具。”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说:“现场通道打开了吗?”
“附近泥土上没有发现有用的痕迹物证,你可以去看看尸体状况了。”黄支队说。
我点了点头,穿上现场勘查装备,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第一具女尸走去。灌木丛的蚊子确实很多。
痕检员都在100米外的墙根处勘查白骨化女尸,我和黄支队走到第一具女尸旁边。尸体显然死亡不久,尸僵还很强硬,但是尸体裸露的皮肤外爬满了黑色的小虫。死者是一名年轻的女性,仰面躺在灌木丛中,蜷曲着双腿。死者的上衣被撩到乳房上,内衣也被解开了,牛仔裤的扣子拉链被打开,露出白色的内裤边。
“看来是性侵害啊。”我说。
黄支队点点头说:“夏天,这样的事情多。”
我慢慢蹲在死者旁边,观察着尸体。死者是20多岁的年轻女性,主要的损伤位于颈部。死者的头部向右侧歪着,双眼紧闭,左侧的颈部血肉模糊,看不真切颈部皮肤的损伤情况。我掀起死者的眼睑,是苍白的。死者的皮肤本身就很白皙,在失血的情况下,显得更加惨白。
“看来是有强奸的过程吧?”黄支队指着死者双脚下方的泥土痕迹说。
我看了看,死者双脚下方的泥土果真有明显的蹬擦痕迹,于是把尸体轻轻抬起一些,露出身体下方的泥土。
“不太像。”我说,“如果有在泥土地上被压住、强奸的过程,臀部下方的泥土应该表现出一些被压缩、擦蹭的痕迹,这个没有。”
我又拉开死者的裤腰,简单看了内裤的状况,说:“白色的内裤没有黏泥土,臀部皮肤也没有,凶手应该没有脱下她的裤子,可能并没有实质性的性侵害行为。”
黄支队点点头,说:“嗯,有道理。但是这个凶手杀人,就是为了掀起上衣,拉开裤子拉链看看?”
“我前不久办过一个案件。”我说,“也是以强奸为目的。但是并没有强奸成,原因可能就是被害人在生理期,或者凶手发现被害人已经死亡。”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案件,是个高中女生。”黄支队经常参加省内的疑难案件侦破技术研讨会,对省内发生的一些疑难重大案件了如指掌,“那个案件是凶手用力过大,不小心把被害人掐死了,所以没有强奸。这个案子,你看。”
黄支队轻轻捏了一下死者的颈部皮肤,皮肤上的创口立即呈现出来。黄支队说:“你看,颈部这么多创口,凶手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这个问题不要紧。”我说,“尸体不会说谎,尸检可以还原真相。”
我环绕尸体一周,发现死者的双手紧攥着。我重新蹲下身,想掰开死者的双手,但因为尸僵形成得很强硬,我怎么也掰不开。透过指缝,看见死者的双手手心攥了一把枯枝,隐隐约约还有殷红的血迹,我抬头对黄支队说:“看来她死之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黄支队依旧在查看死者颈部的伤口,说:“颈部神经末梢丰富,她的颈部遭受了多处刺创,应该会比较痛苦。”
“嗯,我的意思是,她受伤到死亡应该经历了一个过程。”我说,“死者的身份,有头绪吗?”
黄支队摇了摇头,拿出对讲机检验了一下是否状态正常,说:“奇了怪了,就这么多学生,撒下去这么大的网,居然还没有消息。”
“没有失踪女学生吗?”我问。
“是的。”黄支队说,“除了外面的胡悦悦家长反映胡悦悦一个多月前失踪以外,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失踪女生。”
“恐怕不能把视线固定在本校女学生身上。”我开始检查死者的裤子口袋。
“死者没有随身物品,没有手机没有包,如果她不是本校女生的话,很有可能是被犯罪分子拿去了。”黄支队分析道。
“你看这是什么。”我检查完死者牛仔裤前面的口袋,没有发现物品,在检查后面口袋的时候,发现一张小纸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