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说话-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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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两家,可让萧晓白犯了难了。两户人家的屋子,孤零零的在村子的最边上,两家说远不远,中间没有其他人家相隔;说近也不近,中间隔了一个池塘。
“村里宅基地没有了,他们又要盖房,就把这里给了他们,本来是一个更大的水坑,两家为了盖房,分别从两边填了土,盖起来的。每次夏天下雨的时候,屋子里都要过水。”
过水,是农村特有的说法,就是屋子里在雨季的时候,地面上全部都湿透了,也就是说,屋子里下层的土壤,全部被水浸透了,这就是过水。
萧晓白开始犯难,是在检查了两家的猪圈之后。猪圈里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里面都被铲得干干净净,没有发现人类的骨骼或者人体组织分布。但是在两家人的厨房里,都发现了血迹。
对于血迹的解释,两家人出奇的一致,猪被偷了之后,就把家里所有的鸡宰了,免得再为小偷养,要吃也是自己吃了。厨房里挂的满排腌好的鸡,也可以证明。
这是农村人一种简单而朴实的逻辑,被偷过一次,可能还会被偷;损失了大的,小的就更不能损失了。
看着满屋子里挂着的鸡,萧晓白一时无语。干了好几天的鸡血跟人血有什么区别?萧晓白还真的说不上来。
仔细的在两家人的屋子里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大片溅射装血迹,也没有大片流血的痕迹,萧晓白三人跟支书一起离开了。
这两户人家只能先作为可疑对象,但是具体排除和确定目标,都是无法做出的,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里有凶杀案发生,但是单单鸡血的解释,也不能排除所有嫌疑。
萧晓白有些头疼的感觉:怎么自己老遇上这种事情呢?下一步是干什么?继续到下一个村子?
老支书带着萧晓白三人沿着村边走,他想带三人绕过村子,农村人的爱看热闹,让老支书脸上挂不住,他看得出这个领头的警官,不喜欢别人围着看,他可不想在警察面前再丢人了。
萧晓白倒是没有发现走的路跟刚才的不一样,他低着头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跟着老支书走。小朱和小钱看到萧晓白在思考问题,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走,他们知道,萧晓白思考的问题,一定是关于案子的事情,不等到思考完,是不能被打断的。
“哎呀!”正走路间,萧晓白踩到了一块滑溜溜的泥巴,差点摔倒。
老支书一看,生气了。“这是哪一家那么懒,猪圈里的泥巴直接就堆在村边的沟里,这不还是招蝇子么?”
萧晓白没有生气,他顾不上,泥巴中,有一块黑色像是石块的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指煲汤 第十六章 花猫警长
老李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大寺村村边的一条土沟旁,围着一群人,几个人打着农村守夜用的矿灯,灯光下几个人影正在忙碌。
老李走进人群,看到了浑身是泥的萧晓白三人,沟里有两堆淤泥,伴着浓烈的臭味和沼气的味道。一堆在萧晓白三人身后,而另外一堆,正在被三个人挖着。沟旁边放着一个塑料盆子,扔了半盆满是泥巴的骨头碎片。
“有什么进展没有?都发现了些什么?”老李一边说,一边准备换上胶鞋下去。
“别!老李你不用下来了,我们马上就干完了,你赶快验一下盆子里的骨头碎片吧。这泥巴太凉了,你下来受不了。”萧晓白赶紧制止了老李的动作。
北方秋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老李心疼的看了看赤脚站在泥巴中的三个人,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得想哭。
三个人的脸,都被涂的跟花猫一样,黑一道,白一道的,身上的警服也被弄得满是泥巴。三个人的手上,都是泥巴。从面前的泥堆里挖起一小块泥巴,仔细的拿手摸了半天,有发现就扔到塑料盆里,没有发现,就把泥巴扔到身后的泥堆上。
三个人的手和脚,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冻的。老李看着,忍不住的想掉眼泪。老支书拉着老李的手:“我说了找几个人帮他们弄,他们就是不听,我让人提来了好几壶热水,在那边放着,等他们上来就给他们泡脚泡手。”
老李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清水,我需要把这些骨头上的泥巴洗掉。”
“有!早都准备了好几桶,不够让那边的后生仔再去挑。我来给你搭把手,咱俩洗。”老支书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捋袖子。
“老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按照规定,非办案人员,不许参与证物收集和处理。”
拿着水慢慢的清洗着一个个骨骼碎片,老李一边做着记录。一块颅骨碎片,一颗犬齿,一节指骨……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萧晓白三人掏完了泥巴,从沟里爬上来,旁边的村民赶忙给拿来马扎,拿一个干净的塑料盆倒上热水,让三个人泡手泡脚,清理身上的泥垢。
洗过之后,萧晓白看着老李还在那里忙碌,跟小朱和小钱使了个眼色。小钱拉过支书:“支书,搞点饭吃吧。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咱去你家吃吧。”
一走出人群,小钱就拉着支书,四人闪到了田边的地里。“支书,这里面一直站着看热闹的,有几家是清理过猪圈的?”
“谁家清理过猪圈我不知道,不过来这些人,有五家是养猪的,丢了猪的三家,来了两家,西队那一家,来看了一眼又回去了。”
“下午有没有人说要去走亲戚或者急事出村子的?”
“你下午跟我说的时候,我都让俺孩子帮忙看着了,没有人说要跑之类的,都挺老实的,就是村里有些议论纷纷的。”
“议论是正常的。奇怪了,看来这家伙不是心理素质好,就是脑子缺根筋,萧哥你说是不?出了那么大事,跑都不知道跑。”小钱挠着脑袋,看着萧晓白,而后者正在沉思。
“其实我们早应该想到,能杀人之后,平静的将人肉煮食,再扔给猪吃的凶手,不是那么容易露出马脚的。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十分冷静的变态食人魔。”萧晓白想了半响,忽然开口道:“支书,前一段时间村上有没有老太太失踪,或者忽然看不到人的。”
支书本来并不知道萧晓白他们要调查的案子是怎么样的,听了萧晓白刚才的推断,吓得腿肚子直朝前:“哎呀妈呀,真是我们村里的事?我不信呐!这村里没有这样的人。”一个劲的唠叨,也没顾上回答萧晓白的问题。
萧晓白用手拉着支书的胳膊,好一阵晃,才把支书晃的清醒过来:“我没说一定是你们村子的人,但是现在村子里清理猪圈的人,嫌疑很大。我问你,村里最近有没有老人失踪?”
“没有!这样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老支书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萧晓白皱眉头了:难道是从邻村杀死的人?然后拖回自己家喂猪?转移尸体,是很容易暴露行踪的,特别是在农村这种不定因素很多的地区,即便是夜间转移尸体,一个起夜上厕所的人,都会让尸体转移暴露。这个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小朱忽然插话到:“支书,有没有听说哪家老太太出门去女儿家享福?或者哪家老太太很久没见到了?”
“我想想……对了,我想起来了,有!就下午那两家。”老支书口中的那两家,是住在池塘边的两户人家。两家人在村子里算是比较有钱的人家,因为两家人的境遇很相似,两户人家的男主人,都有一个姐姐在南方打工,好像挣了很多钱的样子。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钱盖新房。
前一段时间,听说东边那一家的闺女先把老太太接去南方享福去了,后来,西边那一家也不甘落后,老太太也走了。不过两家送人走的时候,都是大清早送走的,没人看到。这边去镇上赶大巴车,都是早上三四点钟就要出发了。
“这两家人,刚才在那里围观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萧晓白听完老支书的描述,托着下巴开始思索。
“没有啥不对劲啊?就是跟着瞎看,一边看一边议论呗。”老支书想了想,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听了老支书的话,萧晓白一直沉默不语,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吃过饭,老李那边也忙完了,老李跟萧晓白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法医的检测大多需要仪器,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老李在这里,暂时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地方,就让他回去了,毕竟年岁也大了,不像小伙子一样能熬夜。
老支书收拾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房子给萧晓白三人睡觉,一个高粱杆结成的铺盖放在地上,上面铺两床被子,又拿来两床给当盖的,一个大床就这样完成了。
小朱和小钱,一挨着床就立刻睡着了,太困了,忙了一天,再棒的小伙子也扛不住啊。
小钱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摇自己,睁眼一看,是萧晓白和小朱。
“干嘛,大半夜的,困死了。”
“嘘~~~!别吭声,赶快穿好衣服起来,咱们去听墙根!”
手指煲汤 第十七章 绝对疯狂
折腾了一夜,萧晓白三人筋疲力尽的跑了回来。听了一夜的墙根,别说听到人的声音,狗叫都没听到。
农村养狗,本来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但是前两年因为养狗伤人的事情太多,天南市组织过大型打狗运动,结果农村的狗几乎全都没有了,正因为如此,盗窃团伙才会肆无忌惮。相信不久以后,农村又会重新兴起养狗的习惯。
萧晓白三人在有嫌疑的两户人家院子外,蹲了大半夜,结果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现,唯一的收获就是三个人全都感冒了。
一大清早,刚刚起床做饭的支书老婆,被三个人吓了一跳,各个都是脸色乌青,没有血色,喷嚏打个不停。农村的秋天,夜里很冷,守夜是要穿大衣的,这三个倒好,就穿了一件薄毛衣和外套就去守了一夜,不生病才怪呢。
支书老婆赶忙熬了一锅姜汤,逼着三人喝,每人灌了一大碗——不把骨子里的寒气驱走,是很容易生病的。
吃过早饭,萧晓白三人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下,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又跟着老支书出去了。
说实在的,昨天晚上的情况,有些出乎萧晓白的意料。凶手的冷静,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昨天的两户人家,是最大的嫌疑对象,所以,萧晓白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按照萧晓白的计划,在隐藏在泥堆里的骨头碎片被发现之后,作为凶手,这两户人家最少应该有所动作,处理凶器也好,准备逃脱也好,最少是有所反应的。
但是事实却让他很失望,这两户人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平日的生活:吃饭、洗漱、睡觉。夜间除了呼噜声,啥都没有听到。
难道凶手不是这两户人家中的一人?萧晓白不敢想象,一个普通的农民,可以做到如此的冷静。如此冷静的凶手,在萧晓白看来,差不多已经是疯子了。
其实萧晓白的心中,还有一个挥不去的阴影,他一直不敢去想象,死者跟凶手,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猜测,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个六十岁的女性,被人杀死后,分尸煮食,之后被抛尸喂猪。这一切都是在没有人知晓的情况下完成的。
而做到这一切,需要有两点必要条件:
一、这名女性失踪之后,并没有人寻找,也没有人报案。那么就是说,这名女性,是没有家属,或者,家属并不知情。只有这样,这名女性的长期失踪,就不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二、这名女性被凶手分尸煮食,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假如这名女性是被抓来,或者在他处杀死。这中间就需要有运尸的过程,而如此危险容易暴露的一个过程,却没有任何人知道。除非,犯罪现场和分尸现场是在同一个地方,而且都是在室内。或者,这一切是在无人知晓的深夜进行的。萧晓白倾向于前者。
将这两点必要条件结合起来,一个可怕的事实,渐渐的呈现在萧晓白的面前。这名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亲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死者的儿子。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死者被杀死之后,家属没有报案或者寻找。而分尸,为什么又会不为人知,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在家中进行。
在遇到下桥村疯子的时候,萧晓白已经隐隐的猜到了这个事实,但是因为当时对方都是疯子,萧晓白并没有觉得可怕。
而如今,疯子一家已经被证明是清白的。现在的事实是:一个正常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再分尸煮食,之后喂猪。
萧晓白看着这个村庄,一片青砖青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如此的灰暗低沉。看着站在村中空地上端着饭碗闲聊的人们,萧晓白忽然觉得不寒而栗,也许,最可怕的不是疯狂本身,而是掩藏疯狂的平静。
“小萧,你的脸色可不咋好啊!是不是昨天晚上熬夜给熬的,要不然先回去睡会儿吧!”支书的话,打断了萧晓白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