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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人民警察-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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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像是听懂了陈文的话,慢慢地啃着骨头,边啃边注视着陈文。

陈文临出门前,搂着狮子,小声地说:“看不见我,也不要想我。我大哥会对你好的。”

11

陈文过去给组织写过遗书。每次有重大行动前,陈文都要写。过去林河市警察总有牺牲,行动前写好遗书成了整个公安局一个习惯。由于总写,难免千篇一律。内容无非告诉组织,在与犯罪分子的战斗中,自己可能会光荣,万一光荣了,告诉组织自己还掌握了哪些犯罪线索等等。

既然每次重大行动前都要写遗书,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了。只是,陈文很清楚,这次的遗书将是货真价实了。当然了,为了保持遗书的风格统一,他还是写得很简单。外人一看明显是在对付!

陈文给组织写的遗书虽然对付,但给父母的就不能对付了。

爸、妈:

但愿你们永远都不会看到这封信!

爸、妈,千万千万不要想没用的。这个时候,再难过我也不会再回到你们身边了。你们得要理解我。你儿子是警察。警察就是这样的职业,在英雄与烈士之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你们一定要坚强!我们都是党员,既然入了党,我们就要做真正的共产党员,时刻准备着为党为人民去献出自己的生命。今天,我献了出来,你们必须要勇敢地面对。

爸、妈,我已经献出了生命,我相信,党一定不会再让你们献了。接下来,我觉得,党需要你们做的,只有一条,那就是好好安享晚年。你们必须要这么做,我为党为人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党和人民决不会亏待我的,他们一定会给我巨大的荣誉巨大的奖励,爸、妈,一定要好好享受,这是你们应该享受的!

……

12

陈文认为张老大张老二的死与何涛有关。他把对何涛种种的怀疑,都写进了给组织的遗书中。他特别提到的是,何涛应该藏匿了一支枪,这支枪很可能就是凶器。找到了这支枪也就找到了何涛杀人的证据。

陈文提出与何涛决斗时,何涛没有选择枪,陈文认为他是假装的。何涛和陈文已经是你死我活了。他很可能上来就会给陈文一枪。

子弹一旦留在陈文的身体中,是最好的证据。万一何涛没打中要害,陈文就有机会掏出枪干掉何涛。

陈文最希望的,是与何涛同归于尽。这样,陈文是英勇就义,何涛则被当场击毙。

陈文想得很好,但在决斗时,何涛并没掏出枪。他大概知道和陈文玩枪不会有任何机会。所以,他最终还是用了菜刀。他用菜刀,陈文不会也跟着用的。

陈文事先已经考虑好了,先让何涛砍自己三刀,然后,掏出枪,当场击毙他。

第一刀砍在了陈文的左肩,应该是砍到了神经上,陈文疼得差点昏过去。陈文把手伸进了兜里,准备何涛砍完第二刀就开枪。但这时,狮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扑向了何涛。

陈文来这里是送死的,一路上晕晕乎乎,就没注意狮子跟着自己。陈文没注意,何涛注意了。狮子扑向他时,他迎面就是一刀。狮子完全可以躲开,但狮子没躲,它的嘴瞄准的就是何涛的手,结果狮子的脖子被深深地划出了一条口子。

狮子虽然咬住了何涛的手,但很快就松开瘫软在地上。

在这个过程当中,陈文其实已经掏出了枪,他完全有机会击毙何涛。但现在的陈文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判断能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生生死死的焦虑中,他的意识没有过去那么敏感了。他只想着等何涛砍完自己第二刀再开枪。可是,何涛看见他掏出了枪,转身就跑掉了。

何涛没影了,陈文才寻思过味。他想追出去,想在背后干掉何涛。但已经晚了,陈文的伤口已经流了不少血,像狮子一样,他也倒在了地上。

陈文费了好大劲儿,爬到了狮子的跟前。

狮子已经不行了。脖子上的伤口很深,血正汩汩地涌出。狮子痛苦地呜咽着,它看着陈文手里的枪,像是在祈求着陈文。

陈文艰难地举起了枪,狮子配合地张开嘴,让枪口伸进自己的嘴里。

陈文开枪时闭上了眼睛,他没有看到狮子最后的样子。

枪响之后,狮子没了动静。

这时的陈文已经没有悲伤的力气。他的血也没少流。身体里剩下的血,只能让陈文觉得无比的疼痛,就像当初李旭拔下他的牙那么疼。

陈文不怕死,但他怕疼。

陈文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不想再忍受这种疼痛了。但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停下了手。

金伟的枪意外走火,都认为他是自杀!如果陈文给自己一枪,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自杀了!

陈文心想,我要是这样死了,我和师傅一样也进不了烈士陵园了。

陈文用力把枪扔了出去,他要等到自己流尽最后一滴血。

其实,他给父母的遗书中,已经写了他要为党为人民流尽最后一滴血,但他写的时候,只是形容自己要献出生命。在这之前,他是不知道,这句话是有深刻含义的。原来,流尽最后一滴血要比简单地献出生命难多了!

太他妈的疼了!

血不知流了多长时间,在最后的意识里,陈文像金伟临死前一样,也有了那样的感觉。他走进了一条大道上,大道直直地通向很远很远的蓝天。他沿着大道跑啊跑,越跑越快!

13

陈文和郭玺谈完后,郭玺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他感觉陈文的话里有水分。第二天刚一上班,他就来到了罗浩然的办公室。他想侧面委婉地证实一下。罗浩然正准备开班子会,他让郭玺开完会再来找他。郭玺回到队里,想找陈文再聊聊。

陈文这时还没来上班,郭玺多少感到有些不正常。陈文在反扒队主持工作以来,很少这样。即使有事儿早晨来不了,陈文也会打个电话告诉队里一声。

陈文现在的办公室是郭玺过去的办公室。郭玺推了一下门,竟然没锁。陈文平时很谨慎,不锁门就回家从来没有过。

郭玺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迅速地检查了陈文的办公室,在抽屉里的明显位置上,看到了那份遗书。

郭玺的头大了,他拿着遗书跑进了罗浩然的办公室。罗浩然看完遗书后,拍了一下郭玺的脑袋,“冷静点儿,赶紧去找。”

郭玺回到大队让所有的警察放下手里的工作,立刻出去寻找陈文。曹凯带着人在医院里先找到了何涛。

何涛开始还装糊涂,曹凯一顿耳光,何涛才说了实话。找到陈文时,陈文躺在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了。

陈文被送进了医院里进行抢救。陈文是失血过多,必须尽快输血。公安局的警察全都来到了医院,他们排着队伸出了胳膊。陈文的血型有点特别,整个公安局只有罗浩然、郭玺的血合适。两个人都没少献。曹凯把陈文的父母也接来了。陈楚良的血型也可以。靠着从这三个人抽出的血,总算是把陈文抢救了过来。

14

揭发陈文违法乱纪的举报信不只寄给了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省纪检委等不少部门都收到了。由于是署名举报,省里很重视,派来了一个由多人组成的调查组。

调查组住在了离公安局不远的大光明旅社。他们整天忙着调查取证。马刚的父亲、宫小东的舅舅、尹玉龙的母亲等不少人全都被叫来了解情况。

调查组来到林河以后,陈文天天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这时,他已经基本恢复了。点的药品主要是葡萄糖之类,不点也问题不大。开始陈文要出院,郭玺没有同意。后来陈文觉得不出院有不出院的好处。

从死亡之旅回来后,陈文对生命无限珍惜起来。他觉得没有比活着更加美好了。哪怕苟且偷生哪怕身败名裂也总比死去要好。

陈文现在虽然对死亡想开了,但关于李旭那件事儿,陈文仍然心里没底。如果有人问:“李旭是你杀的吗?”陈文估计自己的回答还是没有底气。没有底气的回答还不如不回答。

躺在医院的病房闭着眼睛打点滴,假装处在昏迷状态里,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调查组的组长名叫郑建国,他先后三次到陈文的病房里。第一次、第二次,陈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第三次,郑建国让医生把陈文捅醒了。

陈文睁开蒙眬的双眼,见到了郑建国。

郑建国很年轻,文质彬彬满脸慈祥。

郑建国说:“陈文同志,打扰你休息了,今天有几个问题,找你了解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陈文没说话,表情呆若木鸡。郑建国又问了几句话,陈文还是这个样子。

郑建国笑呵呵地说:“你这样的态度,我觉得不好,你这是故意不接受我们的调查!”

郑建国说话很温柔,下手却一点都不温柔。他亲自把陈文手臂上的点滴针头拔了下来。

过去罪犯在医院里打点滴装昏迷,警察从没有亲自拔过针头,都是让护士来拔,护士不来,就一直等到点滴结束之后。可这个笑呵呵的郑建国显然没有这个耐心。

陈文点滴的针头被拔下来之后,调查组给陈文戴上了手铐,把他直接送进了看守所。

陈文是第二次进看守所了,他对进看守所不陌生。他陌生的是郑建国对自己的态度。

郑建国是省里派来的,还是调查组的组长,不应该亲自把一个正在打点滴的警察的针头拔下来。

15

王世有过去是看守所6号的管教,现在他是6号被管教的对象。陈文进了6号以后,见到王世有坐在铺位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王世有抱怨说:“可不是怎么的。也不知道谁安排的,把我整到这个号里,换个号啊!”

陈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世有说:“一个多星期了,要不然,你住院,我都没去看你嘛!你没挑我理吧!”

陈文说:“我挑你什么理呀!”

到医院看陈文的人很多,谁去谁没去,他压根儿就记不住。

关在6号里的老人不多了,像过去沈城之流都已经枪毙了。

陈文见到了小二,开玩笑说:“你还在这儿坚守岗位呢!”

小二说:“我立功了,要不然,也早下岗了。”

小二仍然是号里名义上的老大。现在这个号里关的主要都是警察。治安科副科长陈福利见到陈文还握握手。

陈文说:“这里还握什么手啊!”

陈福利说:“得握得握。”

手还没松开,陈福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老弟,我冤哪!”

陈文说:“有冤你等着和检察院去说吧!”

陈福利现在见谁都流泪。陈文有点看不惯。陈福利感到没趣儿,就独自坐在了角落里。

夜晚降临后,月光从小铁窗户射进来,照在陈福利的身上,陈文看到后,感到了酸楚。

陈文坐在了陈福利的身边,问:“大哥,你觉得委屈吗?”

陈福利说:“委屈。”

旁边的王世有说:“你还有我委屈吗?过去我管着这个号,现在我被关进了这个号。”

陈福利说:“那不是为了照顾咱们都在一起吗!你要是被关进了别的号里,现在,你得被罪犯审判了。”

陈文说:“他还用得着审判,我估计早把他弄死了。”

王世有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委屈是我这个当管教的怎么竟然被管教了?这样下去,今后谁还当管教啊?”

王世有的话引起了同感。

陈福利说:“我当警察是收拾罪犯,现在可倒好,罪犯开始收拾我了。这样下去,谁还当警察啊?”

警察们的议论声,在夜晚黑暗的牢房里,陈文听得十分真切。大家都感到委屈,共同的委屈让陈文也觉得自己无比委屈了。

委屈的时候能给自己找到很多委屈的理由。陈文坐在黑暗的铺位上,心里为自己的罪行开始辩解了。

我杀李旭是不对,理应受到法律制裁。但我不杀李旭,李旭后来也得被法律杀死。我只不过提前为法律履行了义务。

我杀李旭违背了法律,该死一次,但我因为当警察死了这么多次,难道还不能抵消那一次吗!

我如果杀的是人民群众,把我陈文杀了,我没意见。但我现在替法律杀了本该杀的李旭,我为什么还要承担责任呢?

……

16

“李旭是你杀的吗?”

“不是。”

“不是就不是嘛,你为什么要笑呢?”

“我笑是因为我觉得可笑。”

“我让你觉得可笑吗?”

“你别误会。我没觉得你可笑,我的意思是你这个问题有点可笑。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李旭是我杀的!太可笑了。我要是真杀他的话,我也不会用这么笨的办法呀!我过去在技术科工作。我如果杀李旭的话,我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他死了,大家还以为他活着……”

“这么说,李旭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杀的。如果是我杀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先掐死他,然后,我把刘铁军从医院里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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