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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奇物语-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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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头发继续念叨,声音里带了哽咽:“我妹子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给老娘端屎倒尿好几年,从来没享过一天福。就这么在异乡异地被烧成灰,做一辈子孤魂野鬼,那我们这几个哥哥,也太对不起她了!我们就打算把她带回来,埋了,有机会再寻个没结婚就死了的年轻男人,给我妹子结个阴亲,埋在一起,好歹算是个安慰!”

阴阳脸听到这里,二话没说,将大扳手插回到驾驶座下的缝隙里,启动汽车,又开了起来。

花白头发长嘘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阴阳脸想了想,问道:“不对啊,出了车祸,那尸体是由交警监督着送到殡仪馆的,殡仪馆连着火葬厂,层层手续,你们是怎么把她弄出来的呢?”

花白头发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难办,有时候又简单,说细了对谁都不好。”

阴阳脸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鹅毛大雪扑落在风挡玻璃上,又被雨刮器快速抹去,再落,再抹,周而复始……

阴阳脸想起磕头的事,不明所以,问道:“你弟弟磕头是怎么回事?祁家铺子是什么地方?”

花白头发脸像浸了老陈醋,酸着脸嘟囔一句:“那男的就住在祁家铺子……”

阴阳脸汗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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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惊魂夜(5)

几分钟后,花冠车下了公路,驶进一个黑乎乎的小村落。按花白头发的指引,停在了山前一个小院子前,院子里是依着山挖就的三孔黄土窑洞,镶着木头门窗。

女尸依旧呈坐姿,红帽子红围脖,出嫁女一般被几个哥哥抬下车,进了窑洞。花白头发请阴阳脸进屋吃饭,收拾屋舍让他睡一夜,明天再回。阴阳脸本来不肯进去,却拗不过山西人的热情,答应喝一杯热水再走。

这是阴阳脸第一次进窑洞。进了正窑,迎面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张遗像和几样简单的供品。照片上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农村姑娘,留着长发,一双小眼睛细细的,正微笑着。

照这张相片时,想来她还在无限幸福之中!

这姑娘的五官除了眼睛小些,其他都不错。阴阳脸当时就想,如果生在大城市,去割个双眼皮,打扮打扮,一定是个美女。

花白头发拿出一沓钱,说:“兄弟,我们家你也看见了,不富裕,后面又要办丧事,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这3000就算是剩下的车钱,你收下吧。”

事先约定的车费是3500块,阴阳脸前面先收了1000块,应该再收2500块。他想了一想,接过那3000块钱,数出十张百元票子,还给那山西人。

花白头发一愣,问:“怎么?”

“拿着吧,我都想好了。”阴阳脸说。

花白头发说什么都不肯接回来,双方拉扯半天,最后阴阳脸说:“得,这1000块算是我给这位妹妹上炷香,你们别驳我的心意。”

花白头发这才把那1000块钱收回去,说:“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尝尝我们山西的和子饭吧!”

阴阳脸不知道合子饭是什么吃食,他怕村子里谁家对拉尸这事看不顺眼,或者跟丧主家不睦,去打小报告,村里要是来人扣了他的出租车,麻烦就大了。他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品尝这没听说过的和子饭,这家人留不住他,十分过意不去,把阴阳脸送了出来。临出屋时,阴阳脸就觉得正窑里冷风嗖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还是那样微微含笑。

花白头发特意拿出八个苹果,在出租车前后各放四个,说:“四平八稳,一路平安啊!”

阴阳脸一上车,又闻见车里有酱牛肉的香气,他百思不得其解,驶出村子,上了公路,沿来路往回开。也许是因为车里只剩下阴阳脸一个人了,温度很低,暖气开到最高挡,车厢里还是比来时冷得多。阴阳脸冻得哆哆嗦嗦,几次拿手去试暖风口的温度,都觉得很热,不知道车里怎会这么冷。

走了一段路之后,花冠车突然熄了火。阴阳脸慢慢停住车,拧动钥匙打火,可是连打几次,发动机运转有力,就是点不着火。

阴阳脸看看仪表板,汽油还有,水温不高不低,机油压力充足,奇怪这车子怎么就是点不着火。他打开双闪灯,拿着手电筒顶着雪下车。车外虽是大雪纷飞,居然比车内还暖和些。他打开引擎盖子,查看电路,高压低压都没看出不妥。

阴阳脸站了半天,一回到车里,又闻见那股浓烈的酱牛肉香气。车子还是打不着,阴阳脸盯着那几个浅红色的苹果发愣,喃喃自语道:“没毛病啊,真见鬼了!”

“鬼”字一出口,阴阳脸不禁打了个寒战,回头看一眼后座——当然什么都没有,车里就他一个人。再试着打一次,后座右边的窗玻璃突然一声响,缓缓自动往下落,风夹着雪片,一下子冲进车,车里反而暖和起来。他发了一阵愣,按动玻璃窗总控制器,那块车窗玻璃又升了回来,一直都弥散在车里的酱牛肉香气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阴阳脸突然醒悟,他急忙下了车,打开手电筒四下搜寻,果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悬崖边有两块人头大小的砾石,虽然蒙上了厚厚一层雪,还是能看出地上有拖拉痕迹以及四大块黄色尿冰。

此处正是来时险些滑下悬崖的祁家铺子……

从悬崖边往下看,隐约看见下面几处屋舍,除了纷飞的鹅毛大雪,再无任何活动的东西。

突然,出租车里的收音机响了起来,播放的正是那首山西民歌《六到你家》:

第一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爸爸打了我两呀么两烟袋;

第二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妈妈打了我两呀么两锅盖;

第三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家的大黄狗咬我的裤腰带;

第六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听说你三天前已把那盖头掀。

阴阳脸毛骨悚然,奔回车里坐定,又拧钥匙,这次一拧就是轻快的点火声音,花冠车随之启动。阴阳脸给了一脚猛油,车子加速过急,在雪地上侧滑一下,疾驰而去。

飞卷的鹅毛大雪,险峻的盘山公路,无边的茫茫黑夜,花冠车在吕梁山路上顶着大雪飞奔,阴阳脸开得畅快淋漓。沿途无数次上坡下坡急转弯,无数次险情,都有如神助般化险为夷,仿佛那八个苹果真有护佑一路平安的神效。出租车跑了一夜,天亮雪停时,终于到了临汾。阴阳脸问路时,听说高速路上已经撒了盐,他吃完饭就驱车上了大运高速。本来以为还会遇到大堵车,没想到一路出奇畅通,15个小时后,平平安安回到了自己的家。

后来阴阳脸把这段经历讲给相熟的司机们听,大家都不肯相信,有的说雨雪天电路容易连电,车熄火和落玻璃这类事不算稀奇;有的说放录音机装死人说话哪能唬住活人;有的说酱牛肉味是山西人耍手段掩盖尸臭;还有的嘴臭,说来回两千多公里开车闷,哥们你编故事哄自己开心呢?

阴阳脸脸上忽阴忽阳,微一抽搐,接着淡然一笑,也不辩解。

第6章 河流中的孩子(1)

我死了,那年我7岁。

死亡来临的一刻很短暂。当我看到自己被水草牢牢缠绕住身体时,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那今天我还答应妈妈会早点回家吃饭。

我的葬礼很简单,二十张塑料椅子几张桌子,亲戚们围着我的母亲,她已经几次哭到晕厥。父亲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抽烟。接着一场暹罗湾常见的暴雨让葬礼草草结束了。人们并没有找到我的尸体,只有我看着它一天天地肿胀变形。

开始的几个月,母亲常常会来河边呼唤我的名字,她沿着河道从日出走到日落。我尝试过回答她,虽然我知道她什么也听不到。两年后母亲又怀上了小孩,父亲担心她留在这里会经常想起我,决定卖了家当搬去城里。也许这样他们心里会舒服一点,我没有怪他们,只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家了。

每当雷雨交加的时候,我常常睡在猫窝,久而久之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它是一只白猫,我叫它“白”。对了,我叫Wit。

这段河域每年都有不少往生者,他们的尸体被打捞起来后,家人上了牌位,自然就有了供奉。但因为人们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所以母亲一直都不愿承认我的死亡,不让家里人立牌位,更别说香火供奉。白告诉我,河流里的孤魂如果没有香火供养,就会去求水神,所以我决定去讨些供奉。记得那天我的肉身彻底腐化成了淤泥。

水神庙在水域的下游,这儿的水流急促凶险。水神的庙门前有许多鬼魂背着被他们拖入水的替身。我就曾经见过水鬼拉人下水,它们能幻化成美丽的姑娘、落水的孩童,直到活人靠得够近的时候,便显露出真身将其溺毙。

“Wit。”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这是在死后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我。

“真的是你!”一个黑黑的大哥突然把脸贴到我的眼前。

“我是芭蕉林里的井啊,你忘了?你几年前还来我这里许过愿,你想想。”

芭蕉林里的井?对了,我记得我家山后的芭蕉林确实有一口井。传闻以前有很多人在那里投井自杀,所以每到鬼节的时候,家里人就常带我去那里烧纸和祭拜。

“你是第一个来向我许愿的人,哪有人在鬼节对我许愿的,再说我那里根本就没死过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闻。”

井的表情不是太高兴。

“对了,你来求水神什么事?”

“我想讨些香火供奉。”我胆怯地看着他。

“你家人没给你立牌位?水神庙这么多无主孤魂,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到我那里去吧!”他也没等我答话,便拉着我离开了。

芭蕉林一直都没变过,以前我经常和朋友来这里吃芭蕉,因为我们学校离这里不远。也不知道现在学校是什么样子。

井从供品中挑了些放在我的面前:“虽然被人谣传我这里死过人,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年都有不少人来我这儿供奉,这些供奉都是我独占的。对了,你有想过拉替身吗,这样你就不用整天在河边游荡了。”

“我不想害人。”我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你就只有等下去了。不过你放心,我和水神大人也算是朋友,我会把你的名字放进去,慢慢排,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可以有供奉。虽然你生前的愿望我不能帮你实现,但你死后的这点小忙,我还算帮得上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这样坐在井口上聊着。我听他讲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有蜥蜴、蛇和蜘蛛,有芭蕉精,还有阴阳眼……

聊天的时候,有个女生一直在偷看我们,虽然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看她的年纪,似乎是十四五岁。

“她叫Lan,她爷爷曾经偷吃了拉胡大人的供品,被拉胡大人惩罚,开了她的阴阳眼。”井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能看到我们……”我有些惊讶。

井拾起一个烂香蕉扔了过去,吓得她脸色一变。

“Lan,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啊!”另一个女生从后面追上去,气喘吁吁地问。

“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她一边回答,一边故意加快了脚步。

“哈哈!”井对自己的恶作剧非常满意,“总之,以后你要供奉就来找我,改天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第7章 河流中的孩子(2)

很少有人在雨后的夜里来河边,每到这个时候就有大群大群的萤火虫在窄窄的河道中飞行,穿插在长而密集的水草丛中,就像水面上的银河。白不太喜欢雨季,这种天气它辛辛苦苦找回来的食物很快就会霉烂,对于一只讲究卫生的猫来说,这是非常恶心的事情。所以它打算换一个窝,这意味着我也会有一个新家。

这几天它一出去就会很晚才回来,直到有一日,它终于如愿以偿骗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我见过,她就是Lan。Lan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编的大篮子,这就是白的战果吧。它满意地在Lan的怀里撒着娇,意思是叫Lan换走它的草窝,之前它故意弄脏自己的目的就是这个。

我决定开个玩笑。

“喂!”我拍了一下Lan的肩膀。

她吓得差点跌倒,然后转身瞪了我一眼。

“小鬼,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学长啊,二班的,这么多人,你一定不会记得。”我说完,一屁股坐到河堤上。

“我也觉得你有点眼熟,不过你怎么看也不像我的学长。”Lan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心想:假如我还在世的话,怎么也要大她一岁,居然叫我小鬼。

“别来这边玩,我听人说以前这里淹死过小孩。”

“我不是小孩。”我不高兴地看着她。

不过以自己七岁的样貌,也难怪她这么想。

“好啦!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啦。”Lan摸了摸白的头,白舒服地竖起了尾巴。

“恶……”我故意装出恶心的样子,“它不叫雪,它叫白。”

“你怎么知道?”

“你请我喝水我就告诉你。”我起身走到Lan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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