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不演义-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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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孝和的担忧终于成了现实。
在柴孝和向李密建议谋夺长安时，有一个人同样看到了逐鹿的关键，正收拾东西准备进军关中。
论起来，这个人跟李密也是阶级兄弟了，平时，他叫李密一声老弟。
此人，唐国公李渊。
第一篇 瓦岗风云 第六章 关陇贵族
雀屏中选
李渊的祖父李虎是当年西魏八柱国之一，父亲李暿堑背蠼６魑瞥弁酰錾弊匀灰愕闶隆�
据史书记载，李渊生下来时有三个乳房，这当然是神化开国帝王的老招数，但不得不说，这比那些满篇放红光（朱元璋），生紫烟（杨坚），散异香（赵匡胤），打雷闪电（刘邦）等来说，还是比较有创意的。
虽然男人不能奶孩子，多一乳实属多而无用，还有碍观瞻，但史书不惜笔墨，自然是有用意的。这是一个有很深政治寓意的异象，历史上，有一位老兄比李渊还多一个乳。《史记》里记载，伟大的周文王有四乳，实在想不通狭窄的胸部怎么布得下四乳。
周文王生平一大功绩，就是为推翻商纣王的暴政打下基础。
根据对比，可知李渊也是带着这样的使命来到人间。
如果李渊真有三乳，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自己负有推翻暴政的使命。作为贵公子，享受生活的特权总是来得比较直接。跟一帮长安贵少，提笼架鸟，放鹰逐兔，掐架摔跤，骑马射箭是他的常备娱乐项目。
长到七岁那年，李渊的父亲死了，李渊袭爵成为唐国公。
以李渊刚够上小学一年级的年纪，他没有意识到这个身份的重要性，更不会想到唐这个字眼的特殊性，当然，借他爱因斯坦的大脑，他也不会知道“唐人”会成为华人的另一代名词。
接着玩吧，趁短暂幸福的少年时光还在，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隋朝开皇年间，也就是杨广他爹杨坚当皇帝那会儿，李渊长大了，具备了结婚生子的基本条件，某天，他特地穿了件精神点的衣服，然后抄起弓箭，步出门去。
出了门，李渊直奔神武公窦毅的府上。
这一天，窦毅要为他的女儿窦氏公开招聘老公，俗称比武招亲。当然，神武公招亲不能简单粗暴，摆个擂台就直接打起来，打死了人岂不晦气。
窦毅抬出一座屏风，屏风之上画了两只孔雀，随后，窦泰山宣布规则，每人射两箭，优者录取。特别申明，只取一位啊。
估计李渊起得有点晚，来了以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李渊排到了最后。
这说明，万事要赶早。等轮到他，李渊愣住了。
此时刚经历了胡风南侵的时期，会射箭的比会用筷子的多。众多少年箭术了得，活活将两只孔雀射成了刺猬。轮到李渊，实在没有多少下箭的地方。
李渊拿起箭，多想了一个问题。正是这多想了一下，让李渊成为了最后的胜出者。这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发两箭？
要考箭术，一箭足矣。发两箭，必有原因，端详着前面那两幅孔雀图，李渊突然两眼放光，两箭，必是一雀一箭，而孔雀身材很大，却只有一个地方才是箭应该射向的地方。
这不是一场箭术的比试，而是企图心的比试。
窦毅寻找的不是一个箭术高超的女婿，他寻找的是一位奇男子，他认为只有立志高远的男人才配得上他的女儿，因为，他的女儿窦氏是一位奇女子。
史书记载，窦氏生下来时就异于常人，头发长过脖子，等长到三岁，头发就跟身体一样长，这并不算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窦氏成功打破了头发长见识短的陋论。
窦氏的母亲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姐姐，小时候，就生活在北周宫中，而宇文邕娶的皇后是突厥人，因为是政治婚姻，宇文邕对这个老婆不太感冒。有一天，窦氏告诉舅舅：“现在局势未定，突厥人又很强，还请舅舅以苍生为念，善待皇后，要是能争取到突厥的力量。则江南、关东不足为患了。”
那年，窦氏未足九岁，她已经懂得隐忍的力量。
数年后，北周被杨坚建立的隋朝代替。窦氏哭倒在床上，说了一句话：“恨我非男子，不能救舅家祸。”
窦毅掩住了女儿的嘴，警告她要小心，免得引来灭族之祸，但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女儿不是寻常的女儿家，这样的女儿可以给家族带来荣耀，也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是福是祸，得看她找什么样的老公。
李渊张弓，屏住呼吸，他已经找到了正确答案。
眼睛！
此刻，孔雀身躯中箭无数，唯有眼睛上没有箭矢。
眼睛小，中箭概率低，许多人选择射向了更容易射中的躯干。
这是常人的选择。要想不做常人，只有做不寻常的选择。
吾有利箭，轻易不发，一发当中他人所不及；吾有雄志，轻易不张，一张便居万人之上。
箭弦松开，箭矢逆风而去，铮的一声，正中一目。
复射，再中另一目！
结果不言而喻，大门大开，里面冲出家丁，把李渊迎了进去，问了家世，算过生辰八字，婚事很快就定下来。
纵观李渊一生，发箭无数，射过天上扫云的大雁，射过地上惊草的麋鹿，射过南掠的突厥骑兵，也射过聚啸山林的反军。但论价值，当以这两箭为最高。
忍耐
过门之后，窦氏为李渊生下了四男一女，李建成、李世民、李元霸、李元吉，以及后来组建娘子军，称平阳公主的女儿。但窦氏对李渊的贡献绝不只是传承香火。她教给了李渊一项在乱世生存必需的技能。
有一天，李渊下班回家，脸色阴沉。当窦氏靠过来问他原因时，李渊差点掉下眼泪，在窦氏追问之下，他愤然说道：“他叫我阿婆面！”
这个他，是杨广陛下。
这一天朝廷搞聚会，顺便说一下，李渊的母亲跟杨广的母亲是姐妹，所以从亲戚上来说，李渊是杨广的表哥。开会中，杨广盯着李表哥的脸，猛然来了一句：“你就是一个阿婆面嘛。”
在中国，有不少形容老人的词，比如老佛爷、老人家，阿婆面也算一种，这种称呼基本上不算贬义，但对年轻人除外。
李渊刚到中年，估计平时不吃猪皮等物，体内缺少胶原蛋白，导致皮肤松弛，年纪不大，脸却皱巴巴像个老太婆，是谓阿婆面。当然这有点过分，不看表哥的情分，就看李渊唐国公的职称，也不该调侃人家的皱纹。
杨广说完，哈哈大笑，然后看着李渊露出愠怒又不敢言的窘态。他喜欢这样的游戏，自命不凡者通常都钟情让别人出丑来显示自己的高明。
李渊忍着一肚子气，只好回家向老婆倾诉，窦氏听完，哈哈笑了起来：“可喜可贺啊！”
李渊奇怪地望着老婆，见鬼了，我在宫里被人当猴耍，有什么可喜的，可听见老婆的解释，他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开来。
“你是唐国公，‘唐’谐音‘堂’，面就是堂，那阿婆面不就是‘堂主’嘛。”（这也说得通？！）
有点绕，但李渊听明白了。
真的认为自己是唐主，那是不太现实的，李渊暂时还没有这个胆，这样的解释无非是发挥阿Q精神意淫一下。但这却是唯一正确的应对。
遭受自己无法反击的羞辱，只有自我安慰。因为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要想不受嘲弄，不受污辱，只有一个办法，强大起来。
而在强大起来之前，藏起锋芒，收起愤恨，扮演好一个弱者的角色。这是窦氏教给李渊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这是一个及时的再教育，天下就要大乱，杨广也更加狂妄难测。
时间来到大业九年，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杨玄感造反了，我们已经说过，杨玄感造反，还是李渊向杨广报的案。
在关键的时候，他选择站在了杨广这边，这是一个准确的判断，杨玄感是造反爱好者，却不是造反的材料。跟着杨玄感造反的，死的死，逃的逃。同案犯李密此刻就流窜在山东地界，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奇怪的是，报案人李渊同样进行着逃亡，李渊逃避的是杨广那双狐疑的眼睛。
楚国公杨玄感能反，浦山公李密能反，唐国公也实在不能让人放心啊。
怀疑一切是杨广的性格，提高警惕是必要的，那些年，你反我我反你，都不是新鲜事，但杨广跟他沉默寡言只在内心算计的父亲杨坚却不同，杨广是个大嘴巴。
这一年，杨广突然让李渊从驻地到行宫来汇报工作，过了一会儿，没见李渊报到，一问才知道李渊请了病假。
大概在每个皇帝眼里，大臣们都应该有随传随到的品质，见不到李渊，杨广找到了李渊在行宫当差的外甥，气呼呼地问道：“你舅舅为什么不来见朕？！”
“舅舅生病了。”
冷笑两声后，杨广说了一句让千里之外的李渊直冒冷汗的话：“死得了吗？”
这大概是表弟跟表哥开玩笑，但杨广忘了，他跟李渊还有另一层关系，君臣关系。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老问人家能不能死，要是李渊刚烈一点，说不定你上午问了，人家下午就扯根绳子挂到房梁上。
幸亏李渊并不算刚烈的人，听到这段对话后，他马上做出一个决定。
关起门来喝酒，打开门来受贿。
一不管事，二要贪污，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不符合大臣的行为规范，但在历史上，这是大臣避祸的法宝。因为酒囊饭桶，贪财好货的人是没有威胁的。
曾经倜傥豁达、任性率真的李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散发酒气色眼蒙眬的酒鬼。
这一年，李渊的妻子窦氏去世了，很年轻，只有四十五岁，但她已经留下了足够应付乱世的东西，四个英勇的儿子（一个在演义里耍大锤的李元霸去世了），一个巾帼英雄级的女儿，以及最重要的隐忍之道。
没有人在他受委屈的时候来安慰他，没有人在他感到恐惧的时候鼓励他，从这一天开始，李渊得回忆着亡妻的嘱付忍耐着羞辱活下去。
更大的恐惧即将袭来。
大业十一年，一个叫安伽陀的道士来到东都洛阳，见到杨广之后，他说了一个预言：“当有李氏应为天子。”
杨广姓杨不姓李，这也就是说，下一个该轮着姓李的了，杨广的儿子应该不姓李，这也就是说，姓李的要革姓杨的命。
杨广当然不乐意，但他知道对方千里迢迢跑过来，不可能只是通报自己死刑，于是，他问道：“怎么化解？”
“杀尽天下李姓人！”掐着手指，安伽陀提了一个很不厚道的建议。
杀尽是不可能的，杨广再凶残，也干不出这样的事，不能用扫射的方式消灭这个姓，那就点杀吧。
杨广很快在朝中找到了一个可疑人物，右骁卫大将军，郕国公李浑，此人据查是李广之后，李渊也号称李广之后，但李渊是假的，李浑极有可能是真的。李浑的家族自从杨素倒台之后，可称得上隋朝第一大户。族中持高级上岗证（执象笏）的达百余人。
这么有势力，还姓李，你不造反都对不起牛鼻子老道安伽陀。又据说，李浑小名洪儿，而当年杨坚曾经做过一个洪水冲都城的梦。
怎么算都是造反的象，在杨广授意，宇文述操作下，李浑被打成反动派，全族抄斩。
这说明，小名取得不好也是要倒霉的。
这是隋朝一大冤案，我们简单描述一下，这个安伽陀道士极有可能是宇文述找来的，而宇文述本来的目的也只是点杀李浑。而宇文述这么干，当然是跟李浑有过节。至于什么过节，那就说来话长。话说来太长，就干脆不说了。
李浑先生算是躺着中枪的，此人实在没有造反这样高的觉悟。另外两人倒有可能，一个是仍在找单位推销反隋大计的李密，另一位是泡在酒里的李渊。
因为及时装酒鬼，李渊逃脱了杨广的视线，但搞不好哪一天，杨广会突然想起自己的这位表哥也姓李。
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这柄剑随时都有挥下来的可能。而李渊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以免引起杨广的注意。
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不能呐喊，也不能挣扎，这是何等的恐惧？
人的一生，要战胜多少恐惧？人的忍耐又是否能等到反击的时机？
半醉半醒之间，李渊经常想起这个问题。
快了，脱离恐惧，反戈一击的时候就将到来。
转折
一年以后，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
这一年是不寻常的一年，在山东，窦建德正为前任舵主高士达发丧，从这之后，他将成为真正的义军领袖。在江都，王世充献上铜镜屏风，被提拔为江都通守。在荥阳，李密正组建起他的蒲山公营。
与此同时，另一位英雄也来到了他的命运转折点。
太原。
城外，一行人骑马靠近，前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太原府。
勒停马，当先一人露出了喜色。从多皱的面孔上，我们可以知道，此人正是李渊。
这就是我的基地！我的霸业将在这里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