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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国式饭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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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冬希惊讶地问李莎莎:“你们这是干吗?”

李莎莎幽幽地说:“下岗了。”

郝冬希哈哈大笑起来:“搞笑吗?你们也下岗?”

郝冬希的意识里,下岗属于国有企业职工失业的专用名词,这家横行大酒楼明明是个体,员工被开应该叫炒鱿鱼,所以从李莎莎嘴里听到下岗了就觉得好笑。熊包对郝冬希嬉笑很不以为然,梗着脖子乜斜着他,满眼都是穷人对富人的那种忌恨神情。

李莎莎在前厅当服务员,郝冬希经常过来买煎蟹,虽然这个老板干你老干你老地挂在嘴边,粗粗咧咧的,可是从来不为难服务员,有两次给他找零头,他不要,让李莎莎自己装起来,李莎莎老实,从来不敢装,都老老实实地交到柜台上。李莎莎觉得这个人挺好,纯朴的她也比较少穷人对富人的本能仇视,耐心地给他指点:“从这往里边走,还有一家叫公园煎蟹的,老板是东北人,牌子没有横行响,煎蟹做得比横行大酒楼还好,真正吃煎蟹的都到那一家,你到那家买吧。”

熊包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那家没有横行煎蟹做得好。”

他不是对李莎莎略显殷勤的话语不满,也不是真的认为横行煎蟹比公园煎蟹好,因为,他就是横行酒楼煎蟹大厨,否定横行的煎蟹水平,就是否定他的厨艺水平。

郝冬希并没有认真听他们的对话,他也知道,这一带并不仅仅只有这一家煎蟹,也知道那家东北人开的公园煎蟹更好。他暗暗诧异的是,自己在今晚上怎么一下就变成了丧门星,遇到的人都让人炒鱿鱼了。李莎莎他认识,虽然仅仅是食客对招待的那种认识,但是却并不影响他对李莎莎的好感,这孩子长得漂亮,服务周到热情,而且落落大方,放在五星级酒店里培训一下,一定是块好料,不知道怎么会沦落到这家名为大酒楼、实际上不过就是煎螃蟹的大排档里。

司机兼保镖阿金插嘴:“这家明天后天还开不开张了?”

李莎莎这时候说了一句让熊包极为舒畅的话:“开啊,明后天肯定照样开,可是你们吃不到最好的煎蟹了。他……”李莎莎用手划拉了一把熊包,“就是这里最好的煎蟹师傅,下岗了。今后这家就再也做不出你们过去吃的那种煎蟹了。”

这句话郝冬希听到了,他的心不知不觉又忽悠了一下,好像有一只隐形小手拨动了他那根挣钱的神经,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得着,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成为创利的机器,这是他跑船走水货以至于后来改邪归正一路走来的最珍贵的人生经验。

“你们俩把联系电话给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年轻人,别灰心丧气,今天让人家炒了,说不定正是为了让你们明天挣得更多。”

郝冬希这话不是虚套子,这也是他的人生经验,回顾他那不干不净却也没有什么大污点的一生,他发现,每次遇上大坎,落入低谷的时候,往往就是新的机会、新的运气到来的时候。司机阿金对郝冬希动辄留电话许诺的行为已经见多不怪,甚至养成了本能的反应,听到郝冬希这么说,连忙掏出一个硬皮通讯录,拿出笔,盯着李莎莎和熊包问他们的姓名、联络电话。熊包刚开始还有些逆反,不想给郝冬希留姓名电话,后来看到李莎莎说了,而那个司机记录的时候态度非常认真,也就不好意思拗着,把自己的姓名和联络电话告诉了司机。

听到熊包的名字,司机的反应和警察一样:“告诉我真名字,不要外号。”

熊包只好无数次地再解释一遍:“这就是名字。”

郝冬希在一旁看着司机认真记好了二人的电话,吩咐司机:“你去到那家公园煎蟹买几只煎蟹算了,我在这儿等着。”

司机跑去给郝冬希买煎蟹了,郝冬希就跟李莎莎和熊包聊了起来。李莎莎说话流畅,不像熊包说话靠短句子往一起凑,很快就把痞子闹事、熊包救场、老板无情无义反而开除了他们的过程讲了一遍。郝冬希心软,听得眼眶子发热,一个劲跟着李莎莎和熊包长吁短叹,好像他也一起被炒鱿鱼了。

司机拎着煎蟹跑了回来,郝冬希问熊包:“你们要去哪儿?”

熊包说:“海边。”

郝冬希大惊:“半夜三更跑那干吗去?干你老,年纪轻轻的遇到这么点事情就想不开。赶紧滚回家种地去,别拖着人家女孩子跟你一起干傻事走绝路……”

李莎莎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是想到滨海大道看看夜景去。”

郝冬希骂了熊包一通,反而让熊包对郝冬希的印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觉得这个老板人还真不错,便也解释:“到鹭门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看过海边的夜景。”

郝冬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走,我送你们一段。”

熊包和李莎莎不好意思上车,司机拿他们开涮:“上车啊,这车不是你们拦的吗?不上车别投诉我拒载啊。”

熊包和李莎莎看到他们真心实意,也就不再推辞,钻进了那台奔驰。熊包忐忑不安地坐到了柔软舒适的真皮座位上那个瞬间,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个念头:自己可能真的要转运了。

车启动了之后,郝冬希吩咐司机:“告诉我和你认识的所有人,今后都不到这家来吃了,干你老的,什么东西,我手下要是有这个小伙子……”提到小伙子,郝冬希又问了一声,“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我刚才听着你的名字怪怪的。”

李莎莎替熊包解释:“熊包,真名实姓,狗熊的熊,包公的包。”

郝冬希想笑,却忍住了,他感觉到了,这个小伙子有个性、特自尊,便顺着自己话头夸赞他:“我手下要是有熊包这样的员工,既有本事,又忠心耿耿,关键时刻冲得上去摆得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舍得炒人家鱿鱼?”

司机兼保镖阿金有点委屈,嘟囔了一句:“我怎么了?不也忠心耿耿吗?”

郝冬希没听明白,追问阿金说啥。司机没敢再继续嘟囔,问李莎莎到哪里下车,岔开了话头。

6

这里叫做石井巷,地处鹭门市最繁华的滨海大道新华片区。但是石井巷却并不繁华也不时尚,因为它属于鹭门市的底盘。如今的城市都像轿车,城市的管理者就像虚荣心很强的司机,轿车表面上抛光打蜡明光锃亮,底盘却依然沾满泥土油污,脏乱不堪。石井巷就属于鹭门市这台轿车的底盘部位,曲折蜿蜒小肠一样的巷道宽不过一拃,两个人面对面就过不去,非得侧过身才能勉强蹭着过去,如果一男一女在巷子里相遇,那个情景就很有点尴尬。两边参差不齐的老旧房屋如同春运期间抢购火车票的旅客,摩肩接踵层层叠叠,走在这种街巷中让人感到窒息。巷子的上空,电线、网线、通讯电缆交织密布乱七八糟,活像进入了现代化的盘丝洞。

钱亮亮南下以后,一直在这一带租房,图得就是价格便宜,交通方便。走出十二指肠一样的石井巷,就是通衢大道,公交车、的士、招手停的中巴车往来穿梭,乘坐十分便捷。以钱亮亮目前的经济状况,公交车肯定是他出行的首选。

巷子里阴暗静谧,拐角处才有一盏低瓦数白炽灯把光投射到青石条铺就的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钱亮亮站在巷口踯躅不前,他实在没有心情进入巷子,回到那间闷热并且蚊虫聚集的小屋里枯守青灯。他点燃了一支烟,蓦然间想起了那句话:往事如烟,后来又有哲人说往事并不如烟。如烟也罢,不如烟也罢,往事就是往事。人不能活在往事里,也不会活在未来里,只能活在现在。

站久了腿酸,钱亮亮就地蹲下,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金州市大街上经常能看到的瘾君子,没钱过瘾的时候,就经常这样蹲在街面上等死,或者等下一顿能获得的毒品。那个时候,钱亮亮之类的国家干部对这些人不屑一顾,看到他们有如看到路边的石块或者粪便,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回想起来,他连这些人也觉得可亲起来。从接待处处长到亮亮餐厅老板,再到现在的打工仔,四十五岁以后,钱亮亮的人生仿佛急速降落的飞机,几乎片刻之间就从高空回到了地面,好在这种急速降落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所以至今他还能完好无缺,心理上虽然也难免失落彷徨,可是那都属于内伤,外面看不出来。

钱亮亮信步走出石井巷,石井巷口与大同街连接,他沿着大同街朝滨海大道方向漫步。据说,鹭门市的大同街是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亲自命名,如今,这条大街也跟命名者一样成为历史了。街两旁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霓虹广告,掩盖了富有南洋特色的骑楼那灰暗、老态的躯体。骑楼下面一层跨越了人行道,可以让行人晴天遮阳,雨天避雨,这也正是骑楼名称的由来。钱亮亮很喜欢这条老街,老街两旁深幽的巷道仿佛这座城市的毛细血管,钱亮亮闲暇时候经常踯躅徘徊在这曲折蜿蜒的小巷中,觉得自己好像优游在这座城市的肺腑之间,这里,可以真切地听到城市怦怦的心跳,嗅到年久陈旧的气息。透过狭窄的门窗,低矮的老式民居里面,可以看到老人们在悠闲地泡功夫茶,推麻将牌,或者围拢在一起发呆。青壮年大都已经离开了这里,成功者在城市的新开发区买了新房子,未成功者正在精疲力竭地朝新房子奔跑。老人伴随着老区老房子,跟这些古老的骑楼一起守候着这座城市的过去。钱亮亮听说这里也很快就要改建开发成新兴商业圈,不由暗暗为这座城市惋惜,一座失去了过去的城市,那么,它还是它吗?

鹭门是一座非常内敛的城市,不事张扬,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美丽、温馨。据说,香港人民说起维多利亚海湾,鹭门人民就笑了,因为,鹭门四周到处都是维多利亚海湾。据说,上海人民提及外滩,鹭门人民就笑了,因为,鹭门的滨海大道比上海的外滩更加洁净、敞亮,历史文化的积淀比外滩毫不逊色,鹭门人民仅仅是不会嚷嚷不善忽悠而已。钱亮亮极为喜欢繁华却又整洁的鹭门滨海大道,喜欢站在滨海大道的围栏前面眺望幽蓝的海面。海水深沉、淡定地泛起丝绸般的波纹,渡轮、渔船、游轮、万吨海船,在海面上轻盈地滑过,胸怀宽广的大海对万吨巨轮和舢板小船一视同仁,承载着它们活像一个温柔敦厚的母亲。相比之下,钱亮亮不太喜欢上海的外滩,不论是岸上还是水里,都太繁杂、拥挤,它缺少鹭门滨海大道这份安详、从容。

钱亮亮顺着滨海大道朝东边挪了五十米,刚刚停下步子,临海的栏杆旁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长发女孩坐在水泥围栏上,默默地朝海峡对岸近在咫尺的浪琴屿眺望。用这种危险的姿势坐在海边护栏上的人并不少见,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就有点不同寻常。这段滨海大道比较僻静,往来的行人很少,因为这里不是观赏浪琴屿夜景的最佳位置。钱亮亮有点担心,他从报纸上、广播上、电视上都曾看到、听到过有人因各种原因产生了厌世情绪,常常选择优美的滨海大道和浪琴屿之间的大海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有了这个念头,钱亮亮越看那个女子越觉得不对劲,瘦削的身材,孤单寂寞的氛围,还有黑黢黢的海面和黑黢黢的侧影,都让这女孩身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悲剧色彩。钱亮亮怕脚步声惊动女孩,脱掉鞋子,赤脚慢慢朝女孩踅过去。女孩一点也没有察觉钱亮亮正在偷偷摸摸地靠近,微微摇晃着身子,似乎正在犹豫不决跳还是不跳。钱亮亮仿佛听到了女孩心里头正在挣扎: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7

被炒鱿鱼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熬煎李莎莎和熊包多久,因为,到城里来打工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断被炒鱿鱼又不断上工的过程。况且,他们对自己的年龄和掌握的技能非常自信,再另找一家酒楼饭馆打工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所以,当他们坐着郝冬希的奔驰车一路观赏着街景来到海边的时候,委屈、郁闷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天热,滨海大道旁边的海滨广场上到处都是外出纳凉的人群,更有一些人干脆跳进了五光十色的喷水池欢笑嬉闹。对岸,就是名闻遐迩的浪琴屿,从这个角度观赏浪琴屿夜色最佳,所以这个地段的人最多。

鹭门市是一座近岸海岛,距离大陆有一千来米,浪琴屿是一座更小的小岛,隔在大陆和鹭门市中间,活像老天爷在大陆和鹭门市之间安放了一块踏脚板、过水石。据说涨潮的时候,浪琴屿四周的海水拍击海岸礁石,会发出钢琴奏鸣般的梦幻声音,所以人们把这座小岛叫浪琴屿。也有另一种说法,就是退潮的时候,浪琴屿的海滩上会留下仿若琴谱一样的曲线,所以叫浪琴屿。不过,浪琴屿上个世纪倒真出了一位名扬四海会用钢琴敲《红灯记》《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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