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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第10章

小说: 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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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故乡正是秋浓盖世的时节。兼秋凉与秋寒的交替袭来,渡江的游人已成为寥寥。我独自一位,买舟过江。
  由于渡江人少,使得舟资下跌,只几毛钱的买卖。即便如此,偌大的仓内也只有三四位客人。
  摇船北渡,但见,秋水如泻,滔滔然从西天逶迤而来,煞是壮观。大江之宽虽不足三里,但天荒地老,其行程却有千里之遥,兼无边碧落之上的南行雁阵,与江争速的逐水江鸥,聚众聒噪的觅食乌鸦,连同江心小洲上密不透风的蜡色芦苇,竟让我这个舟客有如砍头喷血般的大痛快。真该向天地江河作一大揖。
  水涌浪拍,船抵北岸,攀堤而上。
  太阳岛,风清气纯,幽静大焉。一位老渔人,坐在一株古树下,盆卖新网的跳跳小鱼。一切俨然古画之中。漫步过去,躬身垂问,价格竟惊人的便宜。
  “炸大酱吃,好——鲜呐——”老渔人招揽地说。
  孩提时,故宅亦在江边。有道是“靠水吃水”。母亲也常做这种“鱼酱”。掺以嫩葱和鲜姜,刚刚出锅为最佳。热热的,其味道之鲜、之美,由舌而漫布着我整个生命流程。
  ……
  随心所欲,沿堤信步而行,秋高气爽,我已年少矣。
  大江的北岸,其实并无名胜,亦无古迹可观。江北的胜境,尤属秋节,品在清晨,更在黄昏落日之时:西天上,辞日如血,大造辉煌。江水、霞云,滔天滔地,俨然传世高僧临江坐之丰采,西天佛祖凭空吊唁之气派。放怀赏去,大江上下,天上人间,不可一世。
  夕照的前路上,恰有一条供游人憩息的长椅闲在那里,便临时坐下,舒展全身。燃一根烟,擎着吸时,一脸的怡情。再看秋浴之下的树木花草,先季轻灵的绿色已成杏黄与老紫,姹紫嫣红,层层簇簇,汇入心界,融入西天。坐在这条长椅上我才悟出,大江北岸的太阳岛,之所以是人间佳境,其实尽在一个“静”字上,幽静才是人间的极品,莫大的享受啊。楼台亭阁,古榭寺院之类,固然可偶或一赏,但绝非久恋之家,比之造化无涯的天籁之境,终是逊之一筹。这恐怕已是当代成熟民众的共识了。
  归途上,凭江而渡,几度把栏杆拍遍。江面上,船家猛地一声召唤,让我顿时惊住,蓦然回首,见逝水滔滔,才体悟出人生苦短的分量来。
  摘自《跨世纪》2006年第1期

立夏,聆听村庄

作者:寒冰 字数:1743

  春天的最后一阵风,飘落了杏树在花季里最后的一桩心事。新生的青杏,躲进青翠的叶片背后,顽皮地抿嘴一笑间,村庄就换上了一身轻巧而又清爽的夏装。
  田野里,麦苗在自己的土地上神情安闲,轻风拂过,轻轻地摇曳着苗条的身躯翩翩起舞,在它们自己的旋律里享受着拔节给生命带来的激情和活力;玉米挺直了高挑的身材,迎着轻盈的晨风,挥动青春的旗叶,跟着季节在大地上疯狂地奔跑;豌豆,头戴着含苞未放的花蕾,安静地依在大地温暖的怀里,微笑着,看塬上你追我赶的少年;胡麻的种子忍受不了襁褓里温热的气息,伸开两片有力的托叶奋力一顶,就看见顽皮的青杏紧贴着蓝天的脸颊,一脸灿烂;谷子舒服地躺在温热的被窝里酣睡,一只粗心的蛴螬不小心爬在了谷子的脚板上,谷子在睡梦里一伸脚,吓跑了饥饿的蠹虫;杂生的草,跟在庄稼的身后,拍着手,跳着、笑着,追赶晨曦里洒下来的第一缕阳光。
  白杨树用挺拔的身躯提升着一个村庄的高度,它在晨风里伸一个懒腰,抖落一地毛茸茸的败絮。凋谢的花絮,在风中轻轻地飘落,落在屋顶上,落在院子里,落在牲口的身上,落在田里的庄稼上。大清早出圈的公鸡,腾空而起,接住在空中飘落的花絮,一甩头,才清醒过来,原来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毛毛虫。失落的公鸡,抬头看一眼枝头婆娑的白杨树,白杨树轻轻抖动浓密的叶片,笑声如同山涧欢畅的小溪。
  老柳树和老榆树是一对相爱多年的情人,它们用粗糙的体肤见证了一个村庄的成长,随意掘开柳树和榆树之间的任何一片土地,你一定会被它们因爱而错生、因爱而交织在一起的根系所震惊,村庄的土地上,遥遥相望的两棵树,在世人的眼里,柳树和榆树一直形同陌路,只有村庄知道,它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将爱修行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这是一个村庄的秘密。
  拴在大门外的一只狗,肩负着一个家庭所有成员的安全保卫工作。它们在开始润爽起来的日子里,期待着一顿属于自己的美餐;在村庄的四季里长大,村庄用它自己的语言教会了一只狗恪守忠诚的本领。圈里的黄牛、毛驴、骡马,在忙碌了整整一个春天之后,终于可以在它们自己的空间里,安闲地生活了;圈里的山羊却向往着山坡上的草地和塬上的草坪,它们觉得那里才是它们的乐园,村庄夏日的夜里,山羊叫屈时的呼喊成了整个夏天村庄里最不安分的声音。
  生性乖巧的猫,用它们天生的温顺和勤劳,在农人那里赢得了村庄里所有动物中最高的待遇。虽然常常在夏日的夜里,用嘶喊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吵醒了人们的美梦,但人们在一觉睡到自然醒来之后,却忘得一干二净。公鸡的魅力属于村庄的黎明,它们一声悠长的鸣叫,村庄就醒了。夏日的公鸡,出圈后的脚步在和煦的阳光里变得轻巧了起来,它们在村庄里游山玩水,领着妻妾儿女,悠闲自得,偶尔有时候被人们呵斥或者追赶,那一定是它们越过了人们给它们划定的界线,因为,农人不会给任何一种动物开启进入庄稼地的绿卡……
  村庄的夜色,宁静、和谐。
  夜色中的大地敞开它日渐丰盈起来的胸膛,月亮从山顶上缓缓升起,轻纱一样的月光洒下来。清澈的河水在夜风的抚慰下波光粼粼,波光中闪烁着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白色的光亮,那是晚餐过后的鱼儿在相互嬉戏,水面上腾身跃起的一条鲫鱼,惊飞了一对准备在芦苇深处相伴栖息的野鸭。受了惊吓的野鸭,惊叫着在水面上滑翔,村庄在野鸭的叫声里如同一个酣睡的汉子,轻风送来了他欢畅的鼾声。
  野鸭在野鸭的夜色里飞翔……
  鱼儿在鱼儿的水面上欢畅……
  村庄在村庄的鼾声里安详……
  屋里的人们睡了,枕着村庄的安宁睡了;圈里的牲畜睡了,腆着肚子里憨实的幸福睡了;树上的鸟儿睡了,抓着老柳树伸向榆树柔软的枝条睡了;偶尔一声梦呓,如同从枝头滑落的一滴露水,跌进深深的夜里,悄无声息。
  晨曦中,山路如同一条柔软的丝带缠绕在大山的腰间。山路的一头伸进村庄,聆听着村庄里的声音;另一头绕过山尖,通向外面的世界,途中经过许许多多被青山绿水、庄稼野草包裹着的村庄。在山路上行走,来自村庄里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如同一首舒畅而甜美的歌。一路走来,让人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摘自《银川晚报》2009年5月7日

晚秋初冬

作者:(日)德富芦花 字数:976

  下过大雨,你来看看葡萄园吧,那叫好看!白的像白玛瑙,红的像红宝石,紫的像紫水晶,黑的像黑玉。一串一串,饱满、剔透、挺括,璀璨琳琅。你就把《说文解字》里玉字偏旁的字都搬了来,那也不够用呀!
  可是你得快来!明天,对不起,你全看不到了。我们要喷波尔多液了。一喷波尔多液,它们的晶莹、鲜艳全都没有了,它们蒙上一层蓝兮兮、白糊糊的东西,成了磨砂玻璃。我们不得不这样干。葡萄是吃的,不是看的,我们得保护它。过不了两天,就下葡萄了。
  一串一串剪下来,把病果、瘪果去掉,妥妥地放在果筐里。果筐满了,盖上用麻筋缝的筐盖,要一个棒小伙子跳上去蹦两下。新下的果子,不怕压,它很结实,压不坏。倒怕是装不紧,咣里咣当的。那样来回一晃悠,全得烂!葡萄装上车,走了。
  去吧,葡萄,让人们吃去吧!
  九月的果园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宁静、幸福、慵懒。我们还给葡萄喷一次波尔多液。哦,下了果子就不管了?人,总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吧。
  十月,我们有别的农活。我们要去割稻子。葡萄,你愿意怎么长,就怎么长着吧。
  十一月,葡萄下架。
  把葡萄架拆下来,检查一下,还能再用的,搁在一边;糟朽了的,只好烧火。立柱、横梁、小棍,分别垛起来。
  剪葡萄条,干脆得很,除了老条,一概剪光。葡萄架又成了一个大秃子。
  剪下的葡萄条,挑有三个芽眼儿的,剪成二尺多长的一截,捆起来,放在屋里,准备明春插条。
  其余的,连枝带叶,都用竹笤帚扫成一堆,装走了。葡萄园光秃秃。
  十一月下旬,十二月上旬,葡萄入窖,这是个重活。把老木放倒,挖土把它埋起来,要埋得很厚实,外面要用铁锹拍平。这个活不能马虎。都要经过验收,才给记工。
  葡萄窖,一个一个长方形的土墩墩。一行一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风一吹,土色发了白。
  这真是一年的冬景了。热热闹闹的果园,现在什么颜色都没有了。眼界空阔,一览无余,只剩下发白的黄土。
  下雪了,我们踏着碎玻璃碴似的雪,扛着铁锹,检查葡萄窖。
  一冬天,要检查几次。不是怕别的,怕老鼠打了洞。葡萄窖里很暖和,老鼠爱往这里面钻。它倒是暖和了,咱们的葡萄可就受了冷啦!
  摘自百花出版社《自然与人生》

只活一个夏天的甲虫

作者:蓝蓝 字数:1238

  离我住处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冬天的时候,矮小的麦苗还在沉睡,一垄垄紧挨着,仿佛怕冷似的,直到大雪给它们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
  那时,我常常很早就起床,也不戴头巾,顶着凌厉的小北风去探望它们。偶尔有一两丛麦苗钻出雪地,向我招摇着绿色的小手致意。田边的柳树上散落着不少胖胖的麻雀,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我放轻脚步,怕把它们惊走。
  开春了,麦苗在阳光里一天一个样地长高,它们的欢乐令我吃惊也令我心醉。因为春天很快就要过去,紫色的树芽过一个晚上就伸展成毛茸茸的小绿叶,再过一天,就成了面在风中呼呼飘动的绿旗。
  我看到麦苗拔节、灌浆,一穗穗怀孕,像不知道害臊的姑娘,向天空和农人们显示自己的骄傲和满意。这种时候,我可以坐在田埂上,长久地闻着它们身体里散出的香味,与它们分享着慷慨的阳光;我可以什么都不想,轻轻跟它们说话,我知道这一大片麦田里的麦子都在听。我伸出一个手指碰碰它的腰,它忍不住欢乐地晃起来,那模样真让人忍不住要去亲它。有时候它也轻轻用叶片摸摸我的脸,仿佛知道我期待它这样做似的。
  麦子快黄的时候,飞来一些金黄色的小甲虫,身上有美丽的黑点。它们爬上麦穗,捕食腻腻的蚜虫。我感到惭愧,它们毕竟能为麦子做点什么。
  我盯着它们看,这么小的生命,只能活一个夏天。这个我知道,于是我替它们痛苦,也替那些很快就被收割麦子痛苦。它们知道自己的死?就像我知道自己的死一样?我无限伤感地望着它们,也望着远处的柳树和麦地上空扑棱棱飞过的麻雀。
  也许,它们知道这一切,不然为什么会把花粉扑到脸上,而小甲虫干脆展开它透明的小翅膀,飞到我的手背上,久久不肯离去。它们知道爱,它们喜欢,所以它们也知道自己活着的日子不长了。
  我伤心地、更频繁地来到麦田,久久不愿离开。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再也看不到这些麦子和甲虫,我就会永远失去这些亲人。更让我悲痛的是我不能挽留它们,不能为它们做些什么,只能来看望,来对它们说点儿话,而它们给予我们的欢乐和安慰是无人能比的。
  那些小甲虫是多么安详、无忧无虑啊,它们飞到一株麦子上,抱紧麦穗,一会儿又飞到另一株麦子上,像是要一个个地吻别,它们这样做着,也把麦子们相互之间最后的致意一直传递到最远的地头田垄。
  多么从容的死,多么平静的死。
  我加入这临终分别的队伍,我和它们一起拥抱,互相祝福。我不能大声说话,唯恐亵渎了这无畏赴死前的安宁。
  终于,开镰了。只一个上午,陪伴我许多日子的麦子被收割干净,天好像一下子又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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