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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悲惨世界-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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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项:和马吕斯在一起。和他一同出去,和他待在一起,这是她生活里的大事。他们随时手挽手一同上街,在阳光下,在大路上,不用躲避,就他们两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他们来说这永远是种新的欢乐。珂赛特有件不称心的事,就是杜桑因和妮珂莱特合不来而离去了。要使两个老处女处得好是不可能的。外祖父身体很好;马吕斯有时为几起诉讼出庭辩护;吉诺曼姨妈安静而知足地在新夫妇身旁过着她的次要地位的生活。冉阿让每日都来。用〃你〃的称呼不见了,用的是〃您〃、〃夫人〃和〃让先生〃,这样使他在珂赛特面前就不一样了。他设法使珂赛特和他疏远,这已有了成效。她越来越快乐,而温情却一天比一天少下去。其实她仍很爱他,这一点他也感觉得到。有一天她忽然向他说:〃您曾是我的父亲,现在不是了,您曾是我的叔叔,现在不是了,您本是割风先生,而现在却成让先生了。您究竟是什么人呢?我不喜欢这些。如果我不知道您是这样的善良,那我见您就会害怕了。〃

他仍住在武人街,下不了决心离开珂赛特居住的地区。

开始时他只和珂赛特在一起待上几分钟就走了。

慢慢地他养成了把探望时间延长一点的习惯,就象是由于白天长了,他也可以这样做一样,他来得早一点,离开得晚一点。

有一天珂赛特脱口叫了他一声〃父亲〃。冉阿让年老阴沉的脸上闪过一道快乐的光,他关照她:〃叫让。〃〃啊,对了,〃她一边大笑一边答话,〃让先生。〃〃很好,〃他说。他转过身去不让她看见他在擦他的眼睛。

三他们回忆起卜吕梅街的花园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最后的微光一过,就出现了完全的熄灭。不再有亲近的表示,见面问好时不再接吻,不再听到〃父亲〃这个非常温暖的称呼了!是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和自己计划好的,接连把自己的一切幸福赶走;他受的苦难是在一天之内先是整个地失去珂赛特,后来还得一点一点地失去她。

眼睛已经对地窖里的光线习惯了。总之,每天见珂赛特一面,他已感到满足。他的生活都集中在这一刻里。他坐在她身旁,静静地望着她,或者和她谈谈过去的那些年,她的童年时期,她在修女院的情景和她那时的小朋友。

有一天下午……在四月初,天气已经暖了,但还有点凉意,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刻,马吕斯和珂赛特窗外的花园已经苏醒,山楂花即将开放,一排紫罗兰艳丽得象宝石,在老墙上开放,粉红的狼嘴花在石缝里张着大口,小白菊和金毛莨可爱地出现在绿草丛中,今年的白蝴蝶也初次露面。风,这个天长地久的喜事吹鼓手,在树林中开始演奏晨曦的大交响乐,老诗人则称之为新春。马吕斯向珂赛特说:〃我们说过要去看看我们卜吕梅街的花园,这就去吧,别成为忘恩负义的人。〃于是他俩就去了,好象两只燕子飞向春天一样。他们感到这卜吕梅街的花园好象他们的黎明。他们已在生活里留下了某种类似爱情的春天的东西。卜吕梅街的房子原有租赁契约,现在还属于珂赛特。他们到那个花园和房屋里去。他们又在那儿聚首,并在那里忘记了一切。晚上,在惯常的时刻,冉阿让来到受难修女街。〃夫人和先生一同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巴斯克向他说。他静坐等了一小时,珂赛特还没有回来。他低下头就走了。珂赛特对这次重访〃他们的花园〃心醉神迷,并且为〃整整一天生活在她的过去〃而非常快乐,第二天她除了这件事之外没谈过别的,她没有注意到她没有见到冉阿让。

〃你们是怎么去的?〃冉阿让问她。

〃走去的。〃

〃回来呢?〃

〃坐街车。〃

近来,冉阿让注意到年轻的夫妇在节俭过日子,他为此感到烦恼。节俭是马吕斯严格遵守的,而这个词对冉阿让则完全有它的意义。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们不自备一辆车呢?一辆漂亮的轿式马车一个月只花五百法郎,你们是富裕的。〃

〃我不知道。〃珂赛特回答。

〃就拿杜桑来说吧,〃冉阿让说,〃她走了,您也不添个人,为什么?〃

〃有妮珂莱特就够了。〃

〃您应该有一个收拾房间的女仆呀。〃

〃我不是有马吕斯吗?〃

〃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仆人,一辆马车和戏院里的包厢,对您来说没有一样东西会太过分的。为什么不利用你们的财富?财富是增添幸福的呀!〃

珂赛特不作声。

冉阿让来访的时间并没有缩短,恰好相反,如果心在向下滑,就不会在坡上停住。

当冉阿让想延长他的访问而使人忘却时间时,他就称赞马吕斯;他觉得他是美男子,高贵、勇敢、有智慧、有口才、心地好。珂赛特更加以补充。冉阿让重又开始赞颂,简直说不完。马吕斯,这个名字的涵义是无穷无尽的,六个字母拼成的名字包含好几本书的内容。这样冉阿让就能多待一会儿。看到珂赛特在他身旁忘记一切,这对他是何等的温暖!这是他伤口的敷料。好几次巴斯克一连通知两遍:〃吉诺曼先生叫我提醒男爵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些日子里,冉阿让就心事重重地回家去。

马吕斯曾想到把他比作蝶蛹,难道其中有着真实的一面?

冉阿让难道是个蝶蛹,它坚持不懈地来看望他的蝴蝶?

有一天他比往常还待得久一点。第二天他注意到火炉里没有生火。〃咦!〃他在想,〃没有火了。〃他自己又这样解释:〃很简单,已经到了四月。冷天已经过去了!〃

〃上帝!这里真冷!〃珂赛特进来时喊着。

〃不冷嘛!〃冉阿让说。

〃那么是您叫巴斯克不要生火的?〃

〃是的,我们快到五月了。〃

〃但我们到六月还要生火。在这地窖里,全年都得生火。〃

〃我认为不要火了。〃

〃这又是您的怪主意!〃珂赛特说。

第二天,火又生起了。但那两把扶手椅摆到门口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冉阿让思忖着。

他去把椅子搬过来放在火炉旁。

重新燃起的炉火给了他勇气。他使他们的谈天又比平时长了一点。当他站起来要走时,珂赛特说:

〃昨天我的丈夫和我谈了一桩怪事。〃

〃什么事?〃

〃他和我说:'珂赛特,我们有三万利弗的年金,你有二万七千,外祖父给我三千。'我说:'一共有三万。'他又说:'你有勇气用那三千法郎生活吗?'我回答说:'可以,没有钱也行,只要和你在一起。'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你对我说这些话?'他回答我:'为了想了解一下。'〃

冉阿让找不到话可说。珂赛特大概等着他的解释,他忧郁地静听着。他回到武人街;由于全神贯注在这件事上致使他走错大门。他没有进入自己的家,却走进了隔壁的房子,几乎走到了三楼才发觉自己错了,这才又折了回来。

猜测使他的精神受折磨,马吕斯肯定在怀疑这六十万法郎的来源,他怕来路不明,谁知道呀?可能他发现这笔款是属于他冉阿让的,他对这可疑的财产有顾虑,不愿接受!他和珂赛特宁愿保持清贫,不愿靠这可疑的财产致富。

此外冉阿让开始隐约感到主人有逐客之意。

下一天,他走进地下室时感到一阵震惊,扶手椅不见了,连一把普通的椅子也没有。

〃啊,怎么啦!〃珂赛特进来叫着,〃没有扶手椅了,到哪去了?〃

〃它们不在了。〃冉阿让回答。

〃这太不象话!〃

冉阿让结结巴巴地说:

〃是我叫巴斯克搬走的。〃

〃原因是什么?〃

〃今天我只呆几分钟。〃

〃呆一会儿也没有理由要站着。〃

〃我想巴斯克客厅里需要扶手椅吧!〃

〃为什么?〃

〃你们今晚可能有客人。〃

〃今晚一个客人也没有。〃

冉阿让再没有话可说了。

珂赛特耸耸肩。

〃叫人把扶手椅搬走!那天又叫人熄火,您真古怪。〃

〃再见。〃冉阿让轻声说。

他没有说:〃再见,珂赛特。〃但也没有勇气说:〃再见,夫人。〃

他心情沉重地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明白了。

第二天他没有来。珂赛特到了晚上才发觉。

〃咦,〃她说,〃今天让先生没有来。〃

她心中有点抑郁,但并不明显,马吕斯的一吻就使她忘了此事。

以后的日子,他也没有再来。

珂赛特没有注意,她度过她的晚上,睡她的觉,好象平时一样,只在醒来时才想到。她是如此幸福!她很快就差妮珂莱特到让先生家去问问是否病了,为什么昨晚没有来。妮珂莱特带回让先生的回话,他一点没有病。他很忙,他很快就会来,他尽量早点来。再说,他要出去作一次短期的旅行。夫人应该记得他的习惯是不时要出去作一次旅行的,不要为他担心,不要惦记他。

当妮珂莱特走进让先生家时,她把她主妇的原话向他重复一遍:〃夫人叫我来问问为什么让先生昨晚没有来。〃〃我两天没有去了。〃冉阿让和气地说。

但他提到的这一点,妮珂莱特并没有记住,回去也没有对珂赛特说。

四吸力和熄灭

在一八三三年晚春和初夏的时候,沼泽区稀少的过路人,店里的商人,站在门口的闲人,都注意到一个穿着整洁的黑色服装的老人,每天黄昏在一定的时候,从武人街出来,靠圣十字架街那一边,走过白大衣商店,经圣卡特琳园地街,到披肩街,再向左转走进圣路易街。

到了这里他就放慢脚步,头冲向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个目标,这对他是一个星光闪烁的地方,这不是别的,就是受难修女街的转角。他越走近这条街的拐角,他的眼睛就越射出光芒,某种欢乐,好象内在的晨曦,使他眼珠发亮,他的神情象是被吸引,又象被感动,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好象在向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他恍惚在微笑,于是他尽量越走越慢。好象他一方面想走到,同时又怕已走得太近。当他离这条好象吸引他的街只有几幢房子远的地方,他的脚步缓慢得有时会使人以为他并不在走。他的头摇摆着,目光固定,好象指南针在寻找两极。虽然他拖延到达的时间,但终究也到了;到了受难修女街后,就停下来,浑身发抖,带着一种忧郁的胆怯神气,把头从最后一幢房屋的角落里伸出来,望着这条街,他那凄惨的目光好象因一件办不到的事而眼花,又好象是关闭了的天堂的反射。于是一滴眼泪,一点一点地积聚在眼角上,聚成了大泪珠就掉下来,流在腮上,有时停在嘴角边。老人尝到了泪水的苦味。他这样待上几分钟,好象石头人一样;后来他又走原路回去,以同样的步伐,越走越远,他的目光也随之暗淡下来。

慢慢地,这老人已不再走到受难修女街的拐角上,他停在圣路易街的半路上;有时远一点,有时近一点。有一天,他停在圣卡特琳园地街的拐角上,远远望着受难修女街。接着他静静地摇着头,好象拒绝自己的一点要求,就折了回去。

不久,他连圣路易街也走不到了。他走到铺石街,摇摇脑袋就往回走;后来他不超过三亭街;最后他不超过白大衣商店;好比一个没有拧上发条的钟,钟摆摇晃的距离逐渐缩短,在等待完全的停止。

天他在同一时间走出家门,他开始他的原路程,但不再走完,也许他不自觉地不断在缩短。他整个面部表情说明了这惟一的想法:何苦来呢!眼睛已没有神,没有光彩;泪珠也已干了,它不再积在眼角上;沉思的眼睛是干涩的,老人的头却总是冲向前;下巴有时摆动;可怜他脖子瘦得打皱。有时天气不好,他手臂下挟着一把伞,他从不打开,那个地区的妇女说:

〃这是个傻子。〃孩子们跟在他后面笑。

一同情不幸者,宽宥幸福人

幸福的人们不免心狠!自己是多么满足!此外就一无所需了!当他们得到了幸福这个人生的假目的之后,竟把天职这个真目的忘掉了!

然而,说到这事,如果去责怪马吕斯那是不公正的。

马吕斯,我们已经解释过,在结婚前没有盘问过割风先生,此后,他又怕去盘问冉阿让。他对他被动地答应下的诺言感到后悔。他多次感到对失望者的让步是错误的。他只能慢慢地使冉阿让离开他的家,并尽力使珂赛特忘记他。他设法常使自己处于珂赛特和冉阿让之间,这样她肯定不会再看到冉阿让,也不会再去想他。这比忘却更进一步,这等于是消失了。

马吕斯做他认为必须要做的和公正的事,他觉得他有充分理由采取不生硬和坚决的措施摆脱冉阿让,有些理由很重要,这我们已经知道,还有其他的以后我们还将知道。他偶然在他辩护的一件讼事中遇到一个拉菲特银行过去的职员的根本原因,事物的外部矛盾是事物发展的第二位原因;发,他没有去寻找就得到了一些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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