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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明朝的死弯儿-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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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太有眼无珠了。查出来即便没问题,周延儒的效忠朝廷的积极性也被挫伤了。

所以,不能查,起码现在不能查。

但是风既然起来了,逮着机会还是会继续吹。

风生水起,风起于飘萍之末。风再起时,风继续吹。

毛文龙旧部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在登州发动叛乱并一举攻陷登州城,俘虏了登莱巡抚孙元化,这个突发事件再次点燃了倒周运动的导火索。山东巡抚王道纯说,这次叛乱,不到六天,攻破七县,到第十天登州就丢了,丢城弃地如此之快,孙元化分明在通匪。陕西道御史余应桂说指使登州叛乱的不是孔有德,而是孙元化;促成孔有德叛乱的不是孙元化,而是周延儒……

但是崇祯继续坚持“不能查”政策,严厉弹压余应桂,将他降官三级,以示惩戒。

周延儒再一次安然涉险。

风又起来了,风继续吹。

不怕死的工科给事中李春旺上疏,说蓟辽总督曹文蘅和西协监视太监一直以来互相攻击,置国事于不顾,而每每在攻击当中都要带出周延儒,可见周延儒在其中也扮演不干不净的角色,这实在是国家治乱盛衰之大不幸啊。臣建议这三个人都应革职弃用。

李春旺的奏疏崇祯没有批复。他既没有调查周延儒等人,也没有责备李,而是选择了沉默。

崇祯想不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不怕死的党争吗?

几乎满朝的御史及百官都在争先恐后地弹劾周延儒,他虽然严厉弹压,却不能阻止弹劾风潮的沿续。

难道周延儒——真的有问题?

如果周延儒真有问题,那么我崇祯的脸面放哪儿去啊?是我力排众议重用了他!

我该怎么办?不用周延儒,我还能用谁?我又敢用谁?

崇祯陷入了沉默,伤心的沉默。

在温体仁看来,崇祯的沉默是耐人寻味的。

这是历史性的沉默。

这个沉默预示着一个拐点的诞生,预示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信任度的游离。

向左走?向右走?对崇祯来说是一个新选择,对温体仁来说同样是一个新选择。

选择是人生的第一功课。

选择决定成败生死,温体仁在他生命最关键的时刻果断做出选择:结束韬光养晦,开始暗中使力,一定要扳倒周延儒。

而他一手引进的吏部尚书闳洪学在此时开始效力于他,闵洪学把收人心的事都归拢到温体仁名下,把有过错的事都推倭给周延儒。一时间温体仁政绩卓著,人气大增,百官们纷纷奔走于温体仁门下,周延儒则门庭冷落鞍马稀。

官场的平衡被打破了。周延儒知道温体仁在蛰伏多时之后重新出手了。温体仁此番出手,重器是闵洪学。闵洪学仗着吏部尚书的位置,笼络百官,为温体仁积聚力量,以图致命一击!

必须要摧毁温体仁的重器。旧的平衡打破了,新的平衡要建起来。

周延儒的党羽开始出击。给事中王绩灿、御史刘令誉、周堪赓等上疏弹劾闵洪学,而这其中,堪称周延儒重器的则是兵部员外郎华允诚。

华允诚的理论功底非常扎实,他高屋建瓴地归纳了国事的三大可惜、四大可忧,从而引出内阁次辅温体仁与吏部尚书闵洪学之不可告人关系。他说温体仁操纵吏部,而吏部也只听命于温体仁一人。他们关起门来密谋对策、党同伐异,把朝廷赋予的奖罚大权变成了他们结党营私的手段:为我所用者,奖;反对我的人,罚!这样下去,国事堪忧啊!

华允诚侃侃而谈,崇祯默不作声。默不作声并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想法太多:这个华允诚,为国事惜、为国事忧是假,攻击温体仁和闵洪学是真。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平时他不是一个性格外露的人啊,今天他这是怎么了,攻击起辅臣和吏部尚书来了?他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他想当吏部尚书甚至辅臣?开玩笑,这太不可能了。背后肯定有人!这个人应该是对温体仁恨之入骨,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应该级别相当,应该有强烈的利害冲突关系……难道是他?崇祯不敢想下去。

崇祯严厉地斥责了华允诚的言论,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在其背后绝对有人指使,必须老实交代这个人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

华允诚当然不会老实交代。坦白从严,抗拒从宽,这是大明官场的游戏规则,华允诚不会不懂。他告诉崇祯没有人指使他这么做,只是一个为官者的良知告诉他,大明再不能这样乌烟瘴气下去了。温体仁和闵洪学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现在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以后就没机会查了。

华允诚越是说得一脸诚恳,崇祯越是疑心重重。他的头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看样子又用错人了!旧的党争走了,新的党争又来了。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有官的地方就有党争。这满朝文武竟没一个可用之人,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可疑。苍天啊,难道我大明的官就这样蝇营狗苟、结党营私吗?难道这官场再也没有一个干净人吗?崇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真叫一个伤心无比。

第四节 皇上的利爪已经伸过来了

温体仁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崇祯的伤心无比。

这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帝王伤心无比,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何况这个帝王本来就以多疑著称。

温体仁很清楚,崇祯开始怀疑他和周延儒的勾心斗角了,就因为这,崇祯才伤心无比。曾经,他是多么信任他们两个啊,为了他俩,崇祯不惜和满朝官员决裂,目的就是要对他们委以重任,廓清大明吏治。天真的皇上可能就此以为,大明从此政通人和,再无党争。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皇帝。非黑即白,非白即黑。

但是,皇上啊,你为什么要任用周延儒为首辅呢?他配吗?他是巨奸啊!如果我来做首辅,应该可以实现你政通人和、再无党争的理想了吧。也许他周延儒还想当首辅,但周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周延儒要这样想,那基丰上是属于痴心妄想,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温体仁完全可以控制好局面,所以党争断不会在大明官场出现。

党争是要讲实力的,势均力敌才能形成党争。

但是,现如今,该如何消除皇上的疑心呢?

温体仁长叹一口气,觉得这真是件难于上青天的事。

皇上是什么人,天子啊。天子要起疑心,那就像天上有了形迹可疑的云彩,你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所谓白云苍狗,幻化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乌云密布了。

所以,要消除皇上的疑心,基本上属于不可能。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问题呢?

皇上怀疑我搞党争,同样也怀疑周延儒搞党争啊。

所以说到底,我不是和皇上博弈,而是和周延儒博弈。

皇上是老虎,我和周延儒是兔子。

奔跑的兔子,逃命的兔子。

皇上在后面狂追,我和周延儒在前面猛跑。

其实皇上的胃口并不大,他只能吃一个兔子——朝廷毕竟还是要有人做事啊。

所以,只要我跑得比周延儒快一点儿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温体仁无声地笑了。

温体仁考虑再三,最终使出“金蝉脱壳”这一招。

皇上的利爪已经伸过来,不给他一点吃的是难逃厄运了。

必须要牺牲闵洪学。

作为吏部尚书,闵洪学够分量。皇上抓在手里,应该感觉沉甸甸了。

皇上吃了闵洪学,肚子应该饱了吧。

即使没全饱,也应该半饱。

接下来,他还会吃我吗?还是转过头去吃周延儒?

温体仁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愿意打这个赌。

他也只能打这个赌。

温体仁对闵洪学说,天上已经打雷了,好日子快到头了,聪明的人也该跑路了。你收拾收拾,告个病退,向皇上申请回家养老吧。别问为什么,因为——我们的事情败露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争取主动。记住,在我们的人生里,态度决定一切。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态度决定了不同的结果。你就诚恳地写检讨书、告老还乡书吧。再次记住,要催人泪下,越催人泪下,事情越有转圜。说不定柳暗花明有惊无险,你还能当你的吏部 尚书。

温体仁对闵洪学说,今天你跑路,明天可能就是我跑路,总而言之,人生无非就是“跑路”二字。你跑路,我还能当你的保护伞;我跑路,那才叫一路凄凉啊。所以,心里不要有什么委屈。人生不相信委屈,各人都有各人的命……

闵洪学对温体仁说,我佩服你的人生观,由衷地。

崇祯接到闵洪学的告老还乡书时一点都不意外。

这是温体仁在出招啊,他这是壮士断臂,给我台阶下啊。

接不接招,还不还招,这是两个问题,但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这问题就是,处理党争时要达到怎样的深度和广度,处理党争到底有没有底线。

底线问题事关一个王朝的生死存亡,模糊不得。

但把握底线问题时又要注意原则性和灵活性的有机结合,要有一定的弹性。

崇祯决定分两步走:一、分别砍去温体仁和周延儒手里的重器:批准闵洪学的告老还乡书,扣罚华允诚半年工资,不予重用;二、口头警告温体仁和周延儒各一次,警告他们别在内阁搞窝里斗,凡是搞窝里斗的人,绝没有好下场。两人今后都要为朝廷实心做事。

崇祯以为,所谓的政治高手其实是玩平衡的高手。平衡就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啊。

要想稳定,就要使跷跷板的两端势均力敌。

崇祯各打五十大板,本意就是要让双方都不感到委屈,都别出头,都别搞党争。

他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与温体仁和周延儒保持等距离的心理关系。

但他没想到,温体仁和周延儒却把等距离的心理关系看作起点而非终点。

他们要拼命地缩短自己与崇祯的心理距离,拼命地拉长对方与崇祯的心理距离。

如此,必须要采取行动——打压行动。

新一轮的党争又开始了,不可遏止地开始了,变本加厉地开始了。

周延儒要他的亲戚翰林院修撰陈于泰出面,上了一道《陈时政四事》的折子。当然陈时政四事是虚,借陈时事攻击温体仁是实。温体仁也毫不含糊,叫了宣府太监王坤弹劾陈于泰的科名大有问题,目前时政四事最主要的还是周延儒科场舞弊事。周延儒见引火上身,忙指使给事中傅朝佑攻击太监王坤内臣干政,妄议朝政。而且一个太监,写起奏折来这么有攻击性,实在不像是去势者所为,而是包含另有其人。这个“其人”是谁呢?应该是欲望强烈、阴险奸诈之人!

周延儒和温体仁刀来剑往,口水战打得好不激烈。朝廷中众官员心里明白,当下分成两个阵营加入战阵,整个大明官场硝烟四起、血肉横飞。崇祯冷眼旁观,苦思破局之策。就在这时,一个正直却不识时务的官员上了一道奏折,无意中使得崇祯龙颜大怒——平衡之局终被打破了。

这个官员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志道。王志道并不想掺和周温之争,而是对内臣越职提出了批评。他上疏说近来内臣的举动,几乎手握皇纲,而辅臣终不敢问一句,至于身被弹击,犹忍辱不言……内臣轻议朝政之端,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

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崇祯愤怒了:好家伙,你小子是绕着弯儿在骂我啊。内臣议政是我力排众议搞起来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监督你们这些大搞党争的官员吗?你们这些个言官,把参劾内臣当作自己的护身符,这是在拆我的墙啊……说什么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还不如说我崇祯遗臭万年呢!这个王志道真是可恶,人家是在党争,你却和我争,这不是转移视线,问罪于我吗?崇祯忍不住拍了桌子。

但是,对于一个正直却不识时务的人来说,拍不拍桌子并没多少区别。王志道据理力争,说辅臣周延儒被一个太监所参,举朝人心不安,都为大明的纲纪法度而担忧啊……皇上不去问罪太监王坤却怪起我来,好像我有什么目的似的……

崇祯眼神阴得能吓死人,他先盯一眼周延儒,再将双眼死盯王志道:你敢说你没有目的吗?

周延儒被崇祯这么一盯,立刻觉得大事不好——皇上一定以为王志道是我的同党了。说实在话,王志道是我同党倒没什么,但王志道反对的目标不对啊,他竟然拿“内臣议政”来开刀,这是不知轻重不知死活啊。“内臣议政”是皇上改革的重要成果,官员们都知道只许歌颂不许反对,王志道这不找死吗?王志道不但自己找死,还拉着我一块垫背一在皇上眼里,我周延儒作为首辅大臣在搞党争的同时还暗中反对朝政,真是其人也阴、其心也狠啊……

周延儒明白,现在要马上做两件事:一、狠狠打击王志道的嚣张气焰,让皇上明白自己和他不是一伙的;二、坚决拥护“内臣议政”的改革成果,欢迎内臣监督内阁,尤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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