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山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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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还经常梦见。口口声声说爬山、喜玛拉雅山,我自认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到头来,别说峰顶了,我连八千公尺以上都没有爬上去过——”
“不止是田村哥。我想我们这群人当中,大概没有人去过高于八千公尺的地方。”
增田低声说。
“说真的,要不要去爬喜玛拉雅山?”
泷泽拉高音量。
田村看了工藤一眼,他从刚才就一直静静听大家说话。
“工藤哥,怎么样——?”
工藤低声沉吟,摸了摸下巴。
“这个嘛……”
他没有特定对着谁,点了点头。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提议。”
4
深町在加德满都的饭店里,一面喝raksi,一面想起当时的事。
他借助酒力,说出心中的愿望——如果想就此结束,也能让这件事画下句点。任谁都能理解,愿望与现实之间的差异。
“想去”与“去”之间,究竟相差多少呢?
过去曾以登上喜玛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为目标的一群人。众人明白,让自己的身体爬上八千公尺高峰是一种怎样的行为,也知道喜玛拉雅山超过八千公尺的高峰,处于多么严酷的条件下,而自己的身体又退化了多少。
所有人都超过四十岁了。
四十岁之后,上班族、自由业和社长分别拥有了各自的社会地位。
挑战喜玛拉雅山的八千公尺高峰,无论再怎么低估所需的时间,也要两个月——照常理估算,则需要三个月。换句话说,要在那段期间,离开自己在社会上的职位。
对于上班族来说,那意味着辞去工作。
出发之前,各项准备也会占用掉自己的时间。就算找到赞助商提供经费,个人也要负担一百万到三百万的金额。
除此之外,还有生命危险。纵然历尽千辛万苦,也说不定无法爬上峰顶。
尽管登顶,也没有钱会入袋。
通往喜玛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的各种路线,几乎都已经被人爬烂了。除非以相当新颖的创意登山,否则也得不到社会荣誉。能够获得的,顶多只关乎个人心灵成长。
从远征回来,又要回归日常生活中。若是回来之后,职场上没了自己的位子,这个风险就未免太大了。
然而——
那个愿望实现了。
而且,当时聚集的人全部无一阙漏地参与了这项计划。
事后听说的船岛,也加入了这个计划。
众人意见一致:既然要爬,就从尼泊尔这一边向喜玛拉雅山的最高峰——圣母峰迈进。负责协助角色且爬过圣母峰的,有工藤、船岛、田村这三人。
在初期阶段讨论的是队员的年龄。几乎所有人都超过四十岁,工藤和田村则超过五十岁。
要不要加入二十多岁或三十五、六岁的队员呢?
如果想加入新血,倒是有适当的人选。
能够带干劲十足、体力充沛的人上山,担任协助的角色,这些队员好歹具有这样的人脉。
然而,泷泽却说:
“那样是作弊。”
四十多岁的人站上圣母峰顶并不稀奇。当然也有五十多岁的人登上峰顶的记录。
但是——
“凭我们的力量去爬吧。如果我们爬不上去的话,我也能接受这个结果。”
所有人都赞成泷泽的意见。
决定由工藤担任队长,正式决定队员是在一年前。
队员一共七名,分别为:
工藤英二(五十六岁),医师。
田村谦三(五十一岁),房仲业者。
增田明(四十七岁),公司职员。
船岛隆(四十七岁),待业中。
泷泽修平(四十六岁),待业中。
井冈弘一(四十六岁),公司职员。
深町隆(三十九岁),摄影师。
这就是这支队伍的成员。
工藤决定趁这个好机会,让刚成为医生、进入研究所就读的儿子在自己不在的期间,到自己经营的医院帮忙。
工藤是镇上的开业医师,看诊的几乎都是感冒或腹痛的病患,至于需要动手术或住院的病患,则转介给认识的医院。
他和儿子一起替病患看诊半年左右后,在攀登喜玛拉雅山这三个月内,把医院交给儿子。
田村则说:
“倒了也无所谓。”
他把自己的公司交给了担任专任董事的弟弟。
增田明向公司递出辞呈。
部长问及理由,他只说:
“因为我想去爬喜玛拉雅山。”
十年前,去爬马纳斯卢峰时,他也向当时任职的公司递出辞呈。所以,这次他也如法炮制。
“别意气用事!”
部长当着增田的面,撕掉辞呈。
前两年没用的年假,积了二十多天。那一年的年假有整整二十天,如果再加上国定假日,并妥善利用星期六、日等假日,就能获得将近三个月的长假。
“这次破例。”
基于部长的裁量,增田获得三个月的长假。
船岛没有问题。
他在一年内赚了由个人负担的两百万。
泷泽也是一样。
井冈辞掉了工作。
他说想请三个月的长假,却被公司拒绝。如果他和增田一样,妥善利用年假,要放三个月的长假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问题是很难一口气放那么长的假。
“如果允许你一个人,就得允许其他人这么做。”
上司说,不能打乱企业的规律。
“既然这样,我只好辞职。”
井冈爽快地辞掉了工作。
“反正我单身,一人饱全家饱。”
井冈那么向上司说。他将部分离职金充当个人负担金额,剩下的寄给前妻和孩子后,参加远征。
每个人以各自的方式,克服各自的问题,投身于这趟远征。
然而——
却没有登顶。
井冈弘一和船岛隆死了。
他们的死法,连收尸都没办法。
独自饮酒,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忽隐忽现。
漫无边际的思绪。
念头。
险些淹没在其中。
心情好比独自一人漂流在一片黑暗中。
正当此时——
电话响起。
深町拿起话筒。
是从日本打来的。
“喂,深町先生?”
是宫川的声音。
深町点点头,问道:
“你替我调查了吗?”
“查到了。肯定没错。BEST POCKET AUTOGRAPHIC KODAK SPECIAL,马洛里在一九二四年攻顶圣母峰时带去的,就是这款机种。”
“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可是,深町先生,你为什么想知道那种事呢?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呢?”
“哎呀,会不会变成有趣的新闻,要等接下来才知道。”
“是什么呢?请你告诉我嘛。”
宫川以充满好奇心的雀跃语气说。
“目前的状况什么都还不能说。等弄清楚之后,我再告诉你——”
宫川不满地想听下文。深町再次向他道谢,放下了话筒。
原来如此啊。
深町站了起来。
全身笼罩着轻微的兴奋。
假如这台相机是——
深町拿起在登山用品店买到的相机。
假如这真的是马洛里的相机——
将会是一件震惊世人的事。
视情况而定,说不定能彻底大幅改写喜玛拉雅山的登山史。
明天。
明天必须再去那家店一趟。
从下腹部窜上来的兴奋之情,让深町在饭店狭窄的客房里,犹如野兽般在同一个地方反复走来走去。
众神的山岭上 第二章 一去不复返的男子
1
一钻过入口进入店内,老板的视线马上缠了过来。
老板一发现上门的客人是深町,立刻笑逐颜开。他不会事隔一晚就忘了昨天留下一百五十块美金,买走坏掉不能用的中古相机的人。
深町面露微笑打招呼。
“Namaste.”
“Namaste.”
老板回应深町。
店内没有其他客人。
深町隔着柜台,和老板面对面。
“关于昨天买的相机,我想请问几件事——”
深町以英语问道。
深町会的尼泊尔语有限,无法进行详细对话。他的语言能力有待加强。
改说英语,深町则能勉强获得所需的资讯。但前提是对方有兴趣听深町的一口破英语。
“机器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以英语回答,笑意渐渐从他脸上消失。
就算机器有问题,老板也不可能答应理赔。事到如今,就算你说要退还相机,叫我退钱,我也办不到。
老板看起来在表示这一点。
“哎呀,不是有问题,而是我想知道一些事。”
“关于那台相机?”
“是的。”
“怎样的事呢?”
“关于那台相机之前的主人。”
“哦?”
“我想请你告诉我,是谁拿来卖的。之前的主人该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是。”
“是谁拿来卖的?”
“你问我是谁,那种事我不会一一去记。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如果有人放出风声,说我这家店的口风不紧,就不会有人拿东西来卖了。”
听到这句话,深町心想,斋藤说的果然没错。
他想起来这里之前,“西游旅游”的斋藤所说的话。
西游旅游是这趟远征中与登山队配合的旅行社。深町到那家旅行社,向斋藤询问这家店是一家怎样的店。
深町说明地点,说:
“我想,应该是一家叫做‘Sagarmatha’的店——”
Sagarmatha——在尼泊尔语中是指圣母峰。
深町一告诉斋藤店名,他顿时理解地点点头。
“我知道。从登山用品到名产、法器都卖的店,对吧?马尼库玛刹帝利开的……”
“那个男人名叫马尼库玛刹帝利吗?”
尼泊尔人的名字后面会加上自己的种族名称。
这种情况下,马尼库玛是名字,而刹帝利是种族名。
“那里不止卖登山队拿去卖的物品,也卖明知是挑夫从登山队的行李偷来的物品、赃货。”
“赃货?”
“是的。之前有一次,那家店老板曾经展示法国队在远征中被偷走的行李,而和知道这件事的法国队吵了一架——”
“是喔。”
“传闻中,那家店似乎连喇嘛寺庙失窃的经典和佛像都卖——不过,似乎也曾经有那间寺庙的和尚自己偷佛像来卖。”
斋藤大略说明之后,问:
“你在那家店出了什么问题吗?”
“倒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请你小心。最近,加德满都很危险。”
“危险?”
“嗯。从前,这个国家的强盗和小偷还知道盗亦有道,但最近只会谋财害命——”
“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月前,一名雪巴族的女子遭人杀害。”
事情是这样的。
那名雪巴族女子死了丈夫,一人独居在加德满都的公寓。
据说,她脖子上总是戴着雪巴族女性常戴的宝石。
“喏,就是这个引发杀机。可是大部分雪巴族女子戴的都是假宝石,但遇害的那名雪巴族女子却老是声称那是真宝石——”
假宝石不值钱,但真宝石可就价值不菲。换算成日圆,就算付二十万圆也买不到。
说到尼泊尔人的平均薪资,譬如在日本的旅行社上班的当地员工,一个月是一万两千卢比,就尼泊尔人而言,这当然是高薪资所得者。一万两千卢比换算成日圆是三万圆,也相当于一般人七个月左右的薪水。
那名雪巴族女子在某天早晨被人以刀刃割破喉咙,待人发现时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据说,她平常戴在脖子上的宝石被偷走了。
这件事让人听了真不愉快。
犯人尚未落网。
“请你小心唷。”
临别之际,斋藤提醒深町。
深町想起了那件事。
“我不会亏待你。我会酬谢你——”
深町从口袋掏出美钞。
老板的视线转向那些纸钞。
“这不是钱的问题。”
老板这么说。深町将五张十元美钞叠放在老板面前的柜台上。
“不行啦,sāb(先生)。”
“拜托。”
深町将酬庸加倍,又放上五张十元美钞。
总共是一百美金。
老板夸张地睁大眼睛,吹了声口哨。
“真是惊人。这就谢啦,看来我昨天失策了。”
“失策?”
“以一百五十美金卖你那台相机啊。那似乎比我想的更值钱许多——”
“那还不晓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知道那值不值钱,所以才想请你告诉我拿那台相机来卖的人的事。怎么样?马尼库玛。”
深町说出老板的名字。
刹那间,老板惊讶地耸耸肩,扬起嘴角微笑。
“先生,那到底是一台怎样的相机呢?能不能告诉我这一点?”
“对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