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台湾这些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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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大约走了九个小时。因为行程的关系,只在埃及停留了三天,只在开罗玩而已,能想得到的景点如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也去过了。第四天清晨坐飞机至沙特的吉达转机至肯尼亚。当时正值战争爆发,沙特又是在最前线,机上每个乘客表情都很凝重,生怕飞机就这么被飞弹射下去。顺利到了吉达机场,安检又是严格到极点。虽然只是转机,但前前后后被安检了七次,连爸爸那本厚厚的《圣经》都被拿起来翻,大概是怕里面藏枪吧!
那一年的前不久,刚好沙特与台湾当局“断交”,但当地人对台湾还是熟悉的。在机场里的商店乱逛,说是台湾来的都还挺吃得开,再加上我们几个小朋友……嗯……应该还算可爱啦!所以那边的免税店店员,一直塞糖果给我们吃,还一直叫人来看。原来台湾来的小朋友那么稀奇啊!
顺利到了肯尼亚首都奈洛比,爸爸与同行人员参加为期一周的会议,家属们则参加大会组织的游览行程。每天都有许多不同行程可以参加,不过在肯尼亚就是每天都到不同的地方去看野生动物。大会安排的餐厅是会场楼下,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广东老头开的。这个老头已经在肯尼亚住几十年了,虽然我们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几乎都是他儿子代为翻译的,不过看得出,老头看见同样是黑头发的中国人后,非常激动。
从肯尼亚回来后,顺路又飞到罗马玩了三天。当然,对小孩子来说,什么千年之都呀,不是重要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在那些街边或百货公司,用羡慕崇敬的眼神仰望资本主义第一世界神奇华丽的各类商品。此外,也忘记了因为什么事被妈妈处罚,在餐厅吃饭时被叫出去大骂一顿,并在一群洋人面前罚站,原来这就叫“出洋相”。
我一直非常感谢父母给我这次机会,带我们出去玩。大概就是因为这次经历,培养了我对旅行的爱好,我比较喜欢自助游的习惯大概也是那时确立的。因为当初不能脱团到处乱跑去看想看的,让我觉得很痛苦。现在一赚到钱,有机会就往外跑,游山玩水的,结果导致一事无成,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初中课程
1990年暑假过后,我上了二年级,原来的班级没有被打散,倒是换了个杀手级的班导师(班主任),比较年轻,教数学的。教得好是有口皆碑的,但同样的,体罚起来也毫不手软。初中二年级的学习科目有国文、数学、英文、理化、地理、历史、生物,上了三年级还多加一科地球科学。每天早上都会来一次考试,老师会给每个同学设标准。本人资质较差,数学只要考60分就好,偏偏我又常考不到这个分。其实大多数同学都考不到标准分数,所以每天中午吃完饭后就成为大家心惊胆战的时刻。老师一边狡猾地笑着,一边念名字发考卷。同学们一个个到台前领考卷,若是没考到标准,就自己乖乖伸出手来,该打几下打几下,最多20下。不过说来也怪,虽然大家都害怕考不好被处罚,但就是不懂去努力读书考得再好一些,而是一次次心存侥幸。
说起体罚,每个老师有不同的风格,就连教鞭用的都不一样。有些喜欢拿热融胶棒,有些喜欢拿长长扁扁的木棒,有些喜欢用细细的藤条。所以,最后大家也养成一个习惯,新老师一进来,我们就看他手上有没有拿教鞭。有些老师把教鞭带进教室,就让人感觉寒光四射。
后来,同学们也发现了被打时的反制方法,比如说先在手上涂酒精或红花油,跟老师硬碰硬。另外也有一个以柔克刚的方法,就是每次被打到的一瞬间,手掌顺势往下掉,减低冲击力。但终极方法是一个很聪明的同学运用物理学的原理发现的,就是双手不要合拢,尽量张开一点;并且靠近老师手腕的那一边要比较高一点,如此一来,打到的部位是手掌肉多的地方;而且根据杠杆原理,越靠近持鞭处力气越小,打下来碰到另一只手掌时已经没什么力道了。从此,我们根本不怕藤条棍子了,但还是要装得很痛的样子。
处罚方式也是五花八门的,除了打手外,有些老师还会捏眼皮,捏嘴角,捏耳朵,而且可以把耳朵扯到整个人都抬起来(隔天都会淤青),拉完以后还真怀疑耳朵还在不在,或者有些老师喜欢罚半蹲,双手抬椅子罚站。更狠一点儿的会叫你去操场跳上几圈青蛙跳,这时你就会恨不得被鞭子抽,早死早超生。不过老师处罚学生,似乎要看对象,好学生偶尔犯错不会被处罚。当然了,在老师心目中,学业成绩优秀的,当然就是好学生。
其他课程,还有音乐、美术、家政、工艺等副科,后面这两科比较特别一点儿,当时是男生上工艺课,女生上家政课。工艺课有专门的工艺教室,会教学生做一些木工或简单的铁工。家政课则是女生学习做菜烧饭、缝纫之类的课程。但是到了妹妹上初中时,这两科已经变成男女都要上了,大概和那时候妇女团体强烈要求男女平等有关。总之,初中的学习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升学,一切以升学为导向。一切与学业无关的课程都尽可能被忽略,那些课程时间也都尽量被拿来上主科课。
我比较了数理化及英文等课程,发现,其实大陆与台湾的课程内容都差不多;而在国文方面,当时台湾的国文教科书,则几乎都是文言文,一册里大概只有两三课是白话文,占全部的二成而已。并且,文言文几乎是每课必背。其实,并不是所有老师都那么喜欢文言文。初中三年遇到不同的国文老师,有些要求能写出简单的古文,有些则抱持着古文无用论,要求能写出词义通顺的白话文即可。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与地理课程。历史教学,是从中国几千年历史一朝一代慢慢教下来的。几百年以前的事还好,但到了近代,可能是时代近了吧,烦琐的事越提越多,比如清末的一大堆条约,每个条约签订的年代、为何要签订、签订后的影响等,都要求填鸭式地背下来。这时候你就会特别咬牙切齿地深深叹息,恨铁不成钢,哀叹为何我国到了近代是如此的羸弱不振,搞得条约一大堆。其实背到最后,除非记忆力特别好的人,大都会搞混淆。在当时初中的填鸭教育环境下,不只是文科要求背,更极端者连理科也会要求背一些定理公式,老师也没有太多时间告诉你这些定理公式是怎么推演出来的。
另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地理课的教学。初中三年的地理课,四分之三是中国地理,其余是世界地理及概论。在中国地理方面,是一省或直辖市为一课。当时台湾教的还是沿用国民党时代的地图,所以东北还是“九省”,北京还是“北平”,乌鲁木齐还是“迪化”,“首都”还是南京。其实地理课让我看尽各地的图片,是挺好玩的。当时教到山东省一课,一张青岛的图片——红瓦的德式洋房,隐藏在海岸边的绿树丛中。我可完全被雷到了,从此爱上了青岛。那几年,两岸比较开放了,妈妈也买了一整套《放眼中国》的画册,这套书及地理课本算是我对祖国各地风情的初步认识。
地理课程看似有趣,但真的为了考试来教就很极端了。学生被要求牢记各省的城市、山系、水系、铁路、气候、天然资源及农作物,所以要背地图。考试时,常常是一个空白的某省地图,要学生们填出题目要求的东西。
比如说,漠南四大盐区是哪里?答案是:乌珠穆沁旗的乌盐,苏尼特旗苏尼特盐池的苏盐,阿拉善和硕特旗吉兰泰盐池的吉盐,鄂尔多斯的鄂盐。当我看到这种题目时,脑袋神经就好像“啪”的一声突然断掉,瞬间大暴走,一头撞死的念头都有了。
还好,那时我地理还算不错,以至于到现在,我还深刻记得大陆各地的山系、水系分部。比如现在问我,湖南省的四条重要河川是什么,并从南到北依次排列,我还记得是湘、资、沅、澧。江西省主要水系顺时针排列,是昌、信、赣、修……
20世纪90年代初,两岸间开始有些交流了,许多以前不让百姓知道的事也渐渐藏不住了,编课本的单位不得已,只好在课本后加了几句:“此种划分,殊不合理,将待‘光复’大陆后,予以调整。”真是一种让人尴尬的鸵鸟心态。
以中学课程的编排来说,重理科而轻文史,着眼主科而忽略副科,当然这跟升学导向有很大的关系。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多少也跟台湾的环境有关。因为台湾是个海岛,一直以来都是以出口贸易为导向,并非是百工备俱的社会,也就是说台湾是靠制造业和海外贸易起家。台湾地狭人稠,土地不足以养活人口,制造业及贸易是台湾的经济命脉。因此,与制造业、贸易业息息相关的理工科和商科是被台湾人选择最多的科目,进而因为工作导向的关系,无形中也影响到台湾人的价值观。
台湾各大学里不同专业的热门程度,往往是反映就业市场的风向标,往下就反映到了中学课程中重实用的理科而轻文史,因为没有人愿意拿饭碗开玩笑,家长也不愿意。
1991
“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废除
1991年,台湾当局废止了“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这个运行了四十几年的奇怪法令。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有这条暧昧不清的法令,当局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来解释它,以利自己的统治。几十年来的政治及社会发展历程,都处在这条法令的阴影之下。
所以,我们仿佛昨天都还在那片“秋海棠”上度过,突然间醒来,却发现自己只是在一个番薯小岛上。
举些例子,比如过去有许多的所谓“反共义士”,他们只要驾机或劫机投奔台湾,当局马上赏一个官位,还可以领黄金。但“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一废止,大陆人劫机来台,叫劫机犯,依法判刑,刑满还要遣送回大陆。在1990年初,一直不断有大陆民航机被劫持来台湾,无形中造成了很多次直航。
离题了,总之,这条法令的废除是相当有意义的,不但表明政治发展慢慢回到“宪法”正轨,连带的许多不符合体制的组织处、室和黑机关都一并废除了。
那两年,警备总部和“人二室”都相继废除。警备总部在前面已经提过了,这边就提提“人二室”吧!关于“人二室”,以前的大学老师曾经讲过一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次在某校,老师在讲台上讲美国总统大选,写了一个“民”代表民主党,写了一个“共”代表共和党,老师指讲台上的“共”说他赢了,指着“民”说他输了,刚好窗外走过的一个人听到,第二天这位老师就消失了。
这样也就想到小学时的一件事。1987年以前,学校都会有些“反共爱国”教育课程。在这类课程里,比如说作文课,就要写一些关于政治的题目。当然,不管什么类型的作文题目,文末都会来一句“拯救水深火热大陆同胞”这类的制式结尾。
当然,那时候比较小,不识相,竟然就举手问了老师:既然大陆武器这么烂,那为什么我们还不快“反攻大陆”呢?那是一定会成功的啊!
“呃……因为我们都是同胞,所以不能用武器攻打他们,这样会伤害到同胞啊……”
老师讲了一堆道理,其实我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以为很有道理所以才听不懂。那时候老师心中应该是捏了把冷汗吧!如果回答有个闪失,隔天可能就看不到他了!
当初,不仅学校里的教职员工有言论的压力,一般公务员也会有。过去,台湾的各级行政机关或校园里有一个特殊的处室,就是刚才谈到的人二室。对公务员来说,这是个让人印象不太好的单位,表面上“人二”里的人也是公务员,也有正式编制,但实际上,他们又不归工作单位的首长管,人员都是调查局空降下来的。这个处室的工作,就是负责行政机关或校内师生的政治侦防、思想检查考核工作。因此,可以说,当初每个人都会有份“档案”,伴随着你一生,你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人二”把老师分成三人一组,组长要监督组员的言行举止是否“政治正确”,以此作为考核的标准。除此之外,教师还要不定期去听“演讲”,简单点说,就是洗脑,然后还要写心得报告。老师也有作业——有一次我打扫时,在垃圾堆里捡到老师的剪报作业,上面贴了一堆内容和谐无比的新闻及长官讲话,加上老师的心得报告。捡回家后让爸爸看到了,还被耻笑了一顿。
还有一次,我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看见几个老师正在聊着政治八卦。聊得正开心,突然间话题一转,变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国泰民安、政府英明、如沐春风之类的,桌上的《自立晚报》(当初比较开明的报纸)也被他们赶紧收了起来。原来是“维安秘书”走过来了。
所以啦,在校园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