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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忠诚与背叛-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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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借机走到我身边,低声问我:“你可是渠县的胡某某?”我答“是”。他紧接着说:“我是唐虚谷”,又指着女室那边说:“那是江东琼,我的爱人。”“有没有办法同外面通信?”我说“有”,他就说:“我们是在万县被捕的,还有两个小孩子,只十来岁,流落在那里。通知我家里设法找到,领回渠县。”后来,我通知外面,把他们的孩子领回了渠县。至于唐虚谷同志如何知道我,并对我这么信任,没有问过他。估计也像我知道他一样,从渠县朋友处听来。唐虚谷同志住楼五室,当时,正传说楼五室有托派。我把这一情况告诉唐虚谷,要他注意。与唐虚谷认识后,一有机会,我们就走到一起。逐步知道,他被捕时是万县中心县委书记,在万县对岸开一家鸡毛店。大概一两个月后,唐虚谷同志专门跟我谈起楼五室托派问题。他说,那里有什么托派,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家把问题弄清楚了,观点、认识一致,没有争论,也团结了。

原来,唐虚谷同志来以前,传出楼五室有托派,我把情况告诉唐虚谷同志后,他就留心观察同室各个人的表现、言论。知道他们都是青年知识分子。几乎每天都分成两派,争论一些理论问题。双方都引经据典,好像都有一点道理,却又不能说服对方。他们看唐虚谷同志像个乡巴佬,可能听不懂他们高深的理论。因此,两个相持不下的阵营,只要没有看守人员在楼上,就开始争论起来。唐虚谷同志经过一段时间的旁听,把他们争论的问题概括起来,归纳成几个问题。逐个考虑成熟后,一天正当双方争论十分激烈时,唐虚谷问他们,想谈点看法行不行,双方表示欢迎。于是,唐虚谷同志就把他归纳出来的几个问题,提出来问他们,争论的是不是这几个问题。他们认为是这些问题,然后,唐虚谷同志先以某一问题为例,说明甲方的观点,哪些认识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或者是不完整的。哪些方面,乙方的观点认识是正确的,哪些那些是错误的,或者是不完整的。进而指出哪些正确观点出自马、列哪本著作;那哪些错误观点是苏联什么时候的提法等等。而他们所争论的问题,之所以有些错误观点,或带有片面性,是因为他们为寻求革命真理,找寻苏联出版的书籍阅读,很困难。只要能找到的都读了。实际上,这些书籍中,有的是已经批判了的;有的甚至是十月革命前出版的。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缺乏革命实践经验,因此,都各自装进一些似是而非的、片面的、甚至错误的东西。在争论中,形成各不相让,互不服气的局面,导致一方说另一方是托派。唐虚谷同志还讲了什么是托派,托派有那些理论,托洛斯基的理论在中国革命中是以什么形式表现出来,等等。大家听了唐虚谷同志的分析后,一致表示同意,接受他的观点。从此,争论停止了,楼五室团结了。约十一月份,原住楼五室的蔡梦慰烈士调到楼下一室,同我住一室。蔡对唐在楼五室的威信,表现非常推崇,每提到唐虚谷同志,都称“唐老大哥”,而不直呼其名。

唐虚谷的地下党老战友、解放后任四川省委统战部副部长的熊扬同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回渠县给县属机关干部讲述他当年担任第七工委委员时在渠县领导地下斗争故事时有过这么一段话:“唐毅(唐虚谷)不仅自己很特别,而且他的一家也很特别,一家人中会有那么多地下党员,连他的弟弟唐成煊,双目失明后,还要求入党,我派人去吸收了他入党。他那位大哥,已经年满五旬也要求入党,我派人前去吸收了他入党。……”唐的另一位地下工作的老战友胡春普在解放前专做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上层统战工作,解放后担任宁夏回族自治区委统战部副部长,胡春普则对唐虚谷这位战友有更高的评价,“精通马列主义的乡巴佬”。

人称 “老大哥”的唐虚谷,渠县人,17岁前名叫唐成瑞,18岁时自已更名叫唐毅,直到转战下川东工作时,又正式更名叫唐虚谷。1921年,13岁小学刚毕业的唐成瑞,并不完全自愿地服了从他老爹的安排,只身到渠县县城一家杂货商店做店员学徒,“学做生意”,开始了他人生独自闯荡的生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在那杂货店的五年栖身的日子里,得到了非常大的收获。一个是,他经过偷师学艺学到了做生意的一系列知识和方法;第二个是,经过四年时间的自学,他读完了中学的文史课本,几乎将自己的文化水平提高到了中学的相应水平。第三个也是最不简单的一个是,他有一个在外地读大学的哥哥,给他买回来了大批诸如《通俗唯物论》、《通俗辩证法》、《国家与革命》、《共产党宣言》等马列主义革命书籍,他像着了魔似的读啊读。一遍、两遍、三遍……反复地读,并且带动远房表妹张静芳(即后为他的妻子)一同读那些书,并一起联系思想和时局深入讨论,进而两人共同树立起了愿意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的伟大思想,并成为一对革命伉俪。

聪明好学的唐虚谷,通过刻苦自学,使他最终以一个小学生的文凭直接考上大学,而且先后进了三所大学学习。尤其是他所具备的相当雄厚的政治理论知识基础,使他后来在革命斗争活动中传播马列主义成了得心应手的一件事。尝到读书甜头的他,也极其关心他人的读书学习。抗日战争初期,他从上海带了五大箱马列主义革命书籍回到渠县,立即组织“爱知读书会”,将知识青年凝聚在一起,一方面学习马列;另一方面培训骨干开展抗日救亡宣传活动。1938年暑假期间,为将“爱知读书会”成员的政治理论学习引向深入,他在清溪分会举办了一个名叫“哲学进门七日通”的讲座。有一百多个青年教师和学生参加,七天时间里,每天上午都由他讲课,他深入浅出地将辩证唯物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的基础知识讲述得十分透彻。再经过每天下午的讨论消化,师生反映效果很好,所以在当时的川东地下党组织里,唐虚谷有“马列主义理论家”之称。

1948年6月的一天,唐虚谷和妻子张静芳因叛徒出卖,在万县龙驹镇“安普客栈”被捕。他们的七岁小女被张静芳巧妙支走而幸免入狱。充满斗争经验和斗争艺术的唐虚谷在入狱后与敌人的斗争中更是显现出他超凡的意志与智慧。

夫妇俩被捕后押至万县县城。唐虚谷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被送进警察局,却关在一家旅馆里,这是为了什么?唐虚谷立即警惕起来。晚上,“迎风招待”他“盛宴”的却是“老虎凳”。才加到两块砖,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的他却偏偏大叫起来:“哎哟!你们把我的腿骨都弄断了哇!好痛啊——!”

“不许叫!”特务怕秘密抓捕共产党的行动会惊动左邻右舍,被唐虚谷这么一叫反倒紧张起来。

“哎哟——!”唐虚谷不管这一套,在加到第三块砖时,叫得更响了。其实他是借故在敌人尚未掌握自己的证据之前,死咬住“守法生意人”的口供不变,并乘机大叫示警。显然这个战略很有效,他在这摸索中的第一场斗争取得完全的胜利,心里十分放松,觉得“这一群笨蛋,并不怎么可怕嘛!好对付!大不了受点皮肉之苦!”

这时,突然一个熟人进来了。唐虚谷心头顿时明白了:自己被人出卖了。

“唐先生不会认不得这个人吧!?”敌人指着刚进来的人问道。

“他么!认是认得,那时他是个人,不过此时却变成一条狗了!”唐虚谷连头都懒得抬。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呢?还是主动交代的好,免得再受更大的皮肉之苦哇!”

“既然那条狗落在你们手里,又还在你们掌握之中,他知道的你们也都必然知道了,何必多费口舌再来问我呢?不过我得告诉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那条狗所不知道的东西!”这回唐虚谷抬了一下头,冲打手们硬了一句:“我这把骨头还顶得住,不信你们把什么招术使来试试。”

打手当然不信,接连用刑,且越用越重,而唐虚谷也确实做到了——他真的像是骨头越来越硬。无奈的特务们又想从唐虚谷的妻子张静芳身上打主意,可女共产党员也很硬,来回就那么两句老话:“我是一个字都认不得的家庭妇女,丈夫做的事,我不晓得。”几天后,审迅无进展,唐虚谷和另一批被敌人抓捕的“政治犯”一起被送往重庆。

那时万县到重庆要坐一天时间的船路。江中行驶的船上,既没有刑讯,又没其他干扰,善于思考的唐虚谷便集中精力思考和总结了几天来与敌人斗争的全过程,他想起了毛泽东《论持久战》中的哲学思想和“知己知彼”的战斗艺术,并认真对比了时下的形势:“彼”方,力量雄厚,既武装到牙齿,又有凶残的刑具;有组织严密的特殊队伍,有经过特别训练的特务头目,并始终掌握主动权。而“己”方,力量单薄,徒手空拳,单打独斗,始终处于被控制的被动地位,又不能组织起来形成强大战斗力的队伍。这是局部范围内的敌强我弱态势。然而,从全国大范围看,国民党反动派却处在我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包围之中,那又是我强敌弱的态势。而就是在这局部小范围内讲,我方,仍然有胜敌的优势。从几天的斗争情况可以看出大家信仰坚定,意志坚强,都能够忍受皮肉之苦,像这等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敌人是没法战胜的。

想到这里,唐虚谷坦然一笑,仿佛浑身的皮肉之疼也变得那么轻松、惬意。

唐虚谷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漫长而复杂的对敌斗争的特殊性。下一步,该怎样继续斗争?显然,敌人是不会罢手的,更不甘心一无所获,他们会使些什么新招呢?旧刑加重,刑具或许还会出新,这是他们的基本信条,“共产党,不怕死,我偏不让你那么快就死去。就叫你欲死不能,叫你受够活罪,垂墨吊线地同你磨,我就不信你不开口!”所以,得作好持久战的准备。敌人还可能耍别的手段,比如:软的“规劝”,欺诈行骗以及其它引诱等等。而我们的同志中,水平不一,对那些经验不足的必须帮助。这帮助又如何去进行呢?敌人是不许我们互相接触的,但也并非莫得一点碰头的机会,因此,如何做到用最简练的语言快速点拨和有效实施帮助,有必要精心设计。当然,自己更是要重于“言传身教”中的“身教”。想到这里,唐虚谷猛然意识到:在那特别的黑牢中,那些散乱的人群并非不能被凝聚起来,结成牢不可破的战斗群体。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经受过共产主义教育的坚强战士,信仰坚定。特别是难友中有一大批像自己一样的基础雄厚、斗争经验丰富的骨干,只要大家齐心,实施这个凝聚的计划是完全可能的。

唐虚谷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突然他兴奋起来,既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也忘记了自己是被押解的囚犯身份。“静芳——!”他站立起来,大叫了一声。

被惊动的特务立即喝斥道:“干什么?不许说话!”

“哈哈……我是在说梦话呀!难道梦话也不许说?”唐虚谷的一句幽默笑话,把敌人的警兵都逗笑了。

到渣滓洞后,“政治犯”们被分别送进各个牢房。唐虚谷进了楼上的男囚五室。在这里,他意外地见到了一个地下党的熟人、垫江县委交通员刘德彬(渣滓洞的脱险志士、《红岩》小说创作的重要参与者),其余都是生面孔。

第二天,迎接他们的便是更丰盛的“接风宴”——刑讯拷打。第一个受“招待”的“贵宾”当然是唐虚谷了。

唐虚谷一进刑讯室,将挂满刑具的石洞四周扫了一遍后,用貌似诙谐而饱含讥讽的语气说道:“哟!如此隆重的‘迎宾仪式’,再加上越古超今‘满汉全席’,唐某可愧不敢当啊!”

“主人”敌特分子没有给“客人”在万县早“吃”厌了的“老虎凳”、“吊鸭儿浮水”等老“菜谱”,而是搬出更古怪和“高档”的大菜——“干竹笋橇熊掌”,即用竹筷夹手指毒刑。

“怎么样,唐先生,味道还不错吧?”特务们像耍猴似的一边行刑一边讯问。“你是说呢?还是继续给你加道‘菜’?”

“随便!”被折磨得满身流汗的唐虚谷,毫不含糊地回答道:“小小竹筷算得了什么?告诉你们:共产党人的骨头是钢铁做的,不怕!”

“那好!撬开他的嘴!”领队的特务分子恶狠狠地怒吼起来,于是只见两个彪形打手立即上前脱掉唐虚谷的衣服,随即举起铸满铁钉的钢锤重重地击在了唐虚谷的背上。一锤,再锤……唐虚谷疼得大汗淋淋,但就是不说一句敌人想要的东西。

“再给他尝尝‘披麻戴孝’!”打手们又将驾到另一个刑具上。饱受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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