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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黄祸-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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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水里全泛着黑红色。

上游没断裂的冰面整个被尸体铺满; 堆了许多层。

几乎每个捕鱼的冰窟窿里; 都竖直地插着掉进去的人; 冻成根根冰棍。

有的冰窟窿插得满满。

进入俄国的三千万人分散成一个巨大扇面; 如同流进沙漠的洪水。

俄军直升机在天上跟踪; 只见他们分成越来越小的小股; 直到隐没在茫茫西伯利亚林海。

这段话原已挨行打过红线; 陈盼又用粗笔圈了一个框。

这是石戈在“绿色中国大学”演讲中的一段。

不少西方报纸由此断言他本质上仍然是个共产党; 挖苦他对公有制的一往情深。

陈盼却被这段话打动。

话中不仅表现出他对人类发展的宏观把握; 那种为前代人寻找人生意义的细腻感情和博爱之心也令她感动。

这段话也反应出绿色哲学对他的影响。

虽然他从未把自己包括进绿色圈子; 毕竟最根本的目标已经一致。

这个由他亲自担任校长的大学命名为“绿色中国”; 令她感到非常亲切。

随着北京接近; 机组人员在不动声色中越发紧张。

乘客中只有陈盼能感觉这一点。

占了一大半座位的船舶推销商们大喊大叫; 酒气冲天。

而那几个进行核冬天考察的科学家一直抗议式地埋头于艰深的科学资料。

陈盼过去从无空难常识; 也不关心; 可是这次世界旅行让她碰上了两次炸弹; 一次不成功的劫持; 一次紧急着陆; 四次改变航班; 还有好几次莫名其妙的疏散和对全体乘客反复检查; 使她到后来一上飞机就条件反射式地胃痛; 等着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灾难。

这本是此次旅行最后一趟飞机; 只要踏上北京的土地; 她发誓以后再不上天; 然而这次同样没逃脱。

余悸导致的极端敏锐使她听到了飞过蒙古上空时机舱右下方那声低微闷响。

飞机仅仅颠了几下。

可那以后露面的荷兰空姐脸上笑容全变得僵滞虚伪。

她什么也没问;  只是全神贯注翻报和杂志; 把有关石戈的报道再读一遍、两遍、三遍……国际舆论与石戈的密月已经结束。

美俄发现石戈并不如表面那样随和顺从。

他们原以为是自己牵着石戈走; 到头却看出实际掉了个个儿。

石戈一边不放松地利用舆论往美俄对导致中国崩溃的内疚感上加码; 一边对允诺增加援助量的一方显示亲热; 做出路线和立场的倾斜姿态; 使另一方感到道义压力; 又产生政治利益上的猜疑;  更多地增加援助以求平衡。

靠这样来回摇摆; 他刺激起一场两国及世界增加援助的攀比; 使援助总量比各国原公布的数字增加了近一倍。

西方报刊称他为“世界头号敲诈者”。

然而在实际行动上; 他却很少真正受哪一方左右。

俄国强烈要求他采取措施制止中国难民继续涌入俄国。

他把责任全推给中国所遭受的打击; 似乎这是俄国咎由自取。

表面上他通过广播亲自呼吁难民回国; 积极配合解决问题; 同时三句话不离核心; 声言之所以未能控制难民; 关键在于保证他们生存的物资远远不够。

他谴责着别人; 自己表现高姿态; 贪得无厌地要东西; 对更多的难民正在继续扑向中俄边境却不采取任何有实际效果的制止措施。

为了证实对中国进行打击的合理性; 美国副总统访问中国时催促立刻审判王锋。

《纽约时报》这样报道∶石戈把最后一点白菜汤盛进副总统的盘里(让副总统在中南海职工食堂进餐); 问了一个问题——“王锋发射了三枚核弹; 美国发射了一百一十五枚; 俄国发射了七十六枚; 您认为是该按时间顺序审判呢 还是按数量顺序审判 ”政府之间的矛盾对国际舆论肯定有影响; 但最大转变是由于对新疆反叛者的屠杀。

石戈原来是做为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而受世界尊敬的; 现在打通新疆铁路和公路的残暴程度却令人发指。

他手下的交通安全部被新疆穆斯林视做最大的恶魔; 双手沾满鲜血。

任何对西行交通干线的侵犯; 它都做出让对方遭受十倍损失的惩罚。

对这点陈盼很是困惑; 一个宽宏大量的政府会给对手时间; 争取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而尽可能避免流血。

为什么石戈政府却没有耐心做一点周旋; 为完成那个被新疆穆斯林极度仇视的大移民一分一秒也不肯耽搁; 对所有阻挡和抵抗都立刻以血流成河的代价消灭呢 穆斯林指控石戈政府是要用汉人的臭肉塞满他们的生存空间; 从而窒息他们的独立。

国际人权组织也认为这种移民方式将导致变相的种族灭绝。

陈盼无法相信; 素有自由思想的石戈反常地大动干戈; 目的仅是为了解决一个地方性叛乱。

他在暴虐的极权下都敢表达同意台湾独立; 现在为何对大半是沙漠戈壁的新疆如此激烈和极端呢 国内也有很多人不理解石戈。

看上去他重复着大多数现代领袖的历程——在一片喝彩和期望中上台; 善意的捧场很快就变为失望和指责。

而且他的这个历程似乎来得特别快; 短短两个月就快走到了头。

陈盼在阿姆斯特丹碰上的那位水上运输部官员就认定权力腐蚀人的铁打定律正在石戈身上发生作用。

那个愁眉不展的年轻人知道陈盼的身份; 也许再加上多喝了两杯; 向她透露了他正在执行的秘密使命——不限数量地收买旧船。

不管多破多旧; 只要能航行就买。

水上运输部向世界各地派出了大批他这类专业人员; 全为这同一个任务。

旧船固然便宜得等于买废铁; 可中国大地现在到处都是废铁; 没有必要花费无比宝贵的硬通货和黄金储备去外国买。

说是为了运输国际救援物资; 可援助国早已表示由他们承担运输。

何况救援物资不能永远运下去; 一旦停了; 那些花费仅剩一点黄金买来的废物还能做什么用 净是些几十万吨级的破烂大油轮。

上头的命令是越大越好; 而且对速度的要求近乎于发疯。

有时多等两天价格就可以杀下许多; 但上头就像急不可耐的催命鬼。

年轻人抱怨; 尽管采取了防范措施; 这种狂热的大规模购买还是使世界旧船市场价格两星期上涨了一倍半。

船舶商们仿佛冬眠中醒来的蛇一般活跃起来。

这架飞机的一半座位叫他们包了。

陈盼不相信石戈是被权力腐蚀。

被权力腐蚀的人没这么令人费解; 那是一眼就看得出的。

如果仅仅出于帝王的大一统思想; 为什么他对西藏独立不加干涉; 对散布在中国其他各处的占山为王者也不予理睬呢 他的所做所为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 都有一种共同之处; 让人觉着深不见底; 而绝非那种显而易见的蠢行。

至少陈盼知道自己这两个月按他指示所做的事也会为多数人不理解; 然而她却深知这一步多么富有远见卓识; 远远超出常人的判断; 正确与否只能从历史的高度定论。

降落前; 机长平静的声音在扩音器里告诉乘客“发生了一点机械上的小麻烦”。

陈盼闭上眼睛; 想到也许到了写遗嘱的时候。

假如只能再活几分钟; 她有什么话该对这个世界说呢 用职业微笑掩盖紧张情绪的空中小姐开始严格检查每人的安全带。

乘客们都开始意识到出了严重问题。

船舶推销商们不喊不叫也不再喝洒; 划着十字按空中小姐的要求抱头俯身在椅背下。

当飞机在跑道上猛烈撞击又高高跳起的时候; 陈盼持续一路的紧张心情反倒松弛下来。

至少没看见火光; 也没看见机身玩具般地破碎; 露出下面飞驰的跑道。

只是血液猛地倾斜; 机舱右下方传上来让人晕眩的摩擦撞击。

一股热流扑面而来。

离心力使蜷缩的身体紧紧压上左侧扶手。

陈盼听见身旁那个气象专家呻吟地叫了一声上帝。

其他人则全失去了发声机能。

轰然一声巨响; 安全带在腰间狠命一勒。

全身似要飞起。

头撞在前面椅背上。

后面的椅背带着一串人的压力猛压在身上。

飞机好似要翻个跟头; 但刚刚把尾巴翘起; 又戛然止住。

随着巨响消失; 剩下一片吱吱嘎嘎嘶嘶啦啦的声音; 却显得无限安宁; 仿佛落入漫漫真空。

空中小姐喊了好几遍; 人们才从木偶般的抱头状态中清醒过来。

陈盼看见安全门全部打开。

外面是扎扎实实的大地和已经被留在上面的天空。

一股白烟云雾似地飘进; 带着焦糊机油的气味。

“快跑! ”人们反应过来。

她却怎么也解不开安全带; 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已忘记; 只是茫然无效地胡乱拉扯。

那位气象专家跑回一把拽开她的安全带; 把她整个托起扔到安全门外。

她从柔软发涩的橡胶滑道滑下; 裙子撩到了大腿以上; 翻倒在前面那个大胡子船商身上。

船商拉住她的胳膊飞跑。

嗵嗵脚步像肥硕的大象。

脚下是青草。

一只麻雀的尸体旁窜过惊慌的老鼠。

救火车和急救车尖叫着从四面开来。

飞机没爆炸也没燃烧; 只是歪斜着扎在跑道之外的草地里。

机尾高高翘起。

右侧发动机冒出浓烈白烟。

机翼断了一块; 露出里面肚肠般的杆件和构架。

一觉得已经安全; 乘客们就为死里逃生开始拥抱欢叫。

船商使劲儿地吻了陈盼; 把她高高举在头顶。

男人们轮流传递她; 胡子中的酒气一次次喷在她脸上; 直到气象专家像骑士一样把她护在身后。

机场主楼离得很远; 那些建筑宛如积木搭的玩具。

机场空空荡荡。

几乎所有的定期航班都停了。

各国政府都向本国国民发出了不要前往中国的告诫。

陈盼在欧洲跑了四个国家才找到回国的飞机。

没有汽车来接。

除了指挥、救护、保卫等必不可少的环节以军事化形式保证运转以外; 多数服务都已瘫痪。

乘客只有徒步走到设在机场主楼的海关。

陈盼想起护照随手袋扔在机上; 只有等机组人员送来才能出关。

不管怎么样; 到了而且活着; 这就挺好。

难得在北京看见这么蓝的天。

还不到热的时候; 可机场上已有点像煎锅一般烤人。

看来对核冬天的忧虑大可解除。

核冬天是产生于八十年代初期的一种理论。

这种理论认为核爆炸达到一定规模; 被高温汽化的岩石、土壤; 城市和森林燃烧的烟雾以及冲击波扬起的尘埃大量升入天空; 将会随大气环流飘移; 布满大气对流层并进入平流层; 在全球外围形成一层屏障; 阻挡阳光; 使世界天空变暗。

大部分太阳辐射在高空为烟尘吸收; 达不到地面; 因此造成高层大气升温; 而地面温度下降十至二十摄氏度甚至更多; 形成一个持续数周或数月的人造冬天; 从而毁掉全球农业; 也毁掉人类。

因此; 在这种理论中; 核战争没有胜利者; 只有同归于尽的死亡。

美俄对中国的打击远不到出现核冬天的程度; 但已是迄今人类最大规模的使用核武器; 为研究核冬天理论提供了一个验证场所。

保护陈盼的气象学家两个月中已是第五次来中国了。

他可不认为好天气可以解除忧虑; 并且富有哲学意味地说; 任何反常变化;  哪怕是往好里变; 都可能是危机的象征。

他那双总是若有所思的眼睛有点像石戈; 陈盼因比对他有亲密和依赖的感觉。

然而石戈本人却离她那么遥远。

自从他当上总理; 她只见过她一次; 在总理办公室; 和一大群有关官员及她的同事。

他的时间表一秒不差。

他跟她握手像跟其他任何人一样亲切。

目光从她脸上平滑地移过; 没有丝毫特殊意味。

他开口就谈薯瓜、营养液配制机和催化剂; 一句废话不说; 当场做出一个接一个决定。

他要求组织一个大规模教学网; 在全国范围最快速度地推广栽培薯瓜技术; 同时全力以赴建立营养液配制机及附属装备的生产体系; 分秒必争地形成最大生产能力。

还要求抓紧进一步研究; 争取再缩短薯瓜成熟期。

连陈盼也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求把薯瓜栽培设备改成可拆卸并且能用人力长途搬运的结构。

他不解释; 也没有商量余地。

人人都感到和他的地位差距。

他太高了; 不光地位高; 气势更高; 给人只有无条件服从的可能; 与过去那种温和、普通的气质相比; 判若两人。

陈盼过去建立的生产基地和企业集团提供了良好基础; 省下许多时间。

她是这项事业的核心人物; 但她并无兴奋和激动。

她的话都是对总理而讲 ; 不是对石戈。

总理在她对面; 那么近; 石戈却离得那么远; 远得她眯起眼睛也看不见。

会议结束; 他请她留一下。

她的心猛震一下转而又无声。

除她之外; 他还留下一个拿着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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