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旗袍-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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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村里人借着过年答谢白香衣一年来帮忙做活计的情分。村里人深信看见孩子就是看见大人的话,送鞭炮的人居多,不几天便接了一大堆鞭炮,难怪桂兰打趣说:“好家伙,够俺春晖兄弟放个几年的了。”
往年这时候是白香衣最忙碌的时候,屋里却堆满了布料,她要赶在年三十之前,把布料做成衣服,家家户户的大人孩子等着年下穿新,图个吉庆,所以没日没夜地忙。今年病着,没有人好意思劳碌她,却更感念她的好,因为她的缝纫机让女人们学懒了,再捻起针线的时候,难免在心里叹息,如果白老师没生病,哪里会费这样的洋事?
春晖不喜欢鞭炮,他害怕那响声儿,便散给和自己玩得来的伙伴,这时候春晖腰杆儿直,说话儿亮,得到鞭炮的伙伴欢天喜地,没有得到的就紧赶着巴结他,以期望春晖再分鞭炮的时候别漏下自己。
白香衣的病已经好了几分,春生兄弟平安归来,让她的愧疚减轻了不少,虽说心病的根子还是扎在心上的刺,不是说拔就能拔出来的。白香衣深谙礼尚往来的道理,打发春晖挨家回礼,不想春晖前脚送去,收到回礼的人家后脚就跟来,另外提些别的东西。白香衣心里着急,这样送来送去,竟没有个了结。桂兰却瞅出了门道:“白老师,你就别回了,想是他们知你的情,你回了礼,他们就觉得这情没有还似的。”
桂兰一心一意伺候白香衣,细心而周到。白香衣几次说不用她过来了,可是桂兰说自己打心眼里乐意伺候她,再说白香衣没好利索就回去了,玉翠肯定要骂她不上心。
年前需要做的事情多,玉翠少了帮手,心里踏实,浑身是劲,虽说一天忙到晚,腰也酸背也疼,却从骨子里透着爽快。她拿定主意要把这个年过得红红火火,灾星已除,没准明年会娶进二儿媳妇。浆洗缝补,把一家老小过年的衣服准备好了;清扫擦洗,把家里打扫的窗明几净了;煎炸烹煮,把年下吃的食物准备齐了。年,就说到就到了。
大年三十中午,家家户户贴起了春联。玉翠家焕然一新,大小的门户窗户上都贴上了春联,好多年不贴的萝卜花也上了门楣,五颜六色摇曳着喜庆。玉翠自然忘不了学校里的白香衣,贴自家春联前,先打发春来去学校,把香衣住的那间屋子的门窗打扮得花花绿绿,赛过新房。
大年初一窗外还黑漆漆的,玉翠家就率先响起了鞭炮。为了夺这个头彩,玉翠把春生和春来嘱咐了再嘱咐,临到最后,还是不放心,一夜不敢睡,早早的把一家人吆喝起来,下饺子放鞭炮。
白香衣打起几分精神,迎接新的一年。村里鞭炮一响,她就起来了,并叫醒了春晖。为了图个团圆的意思,年三十晚上没让春晖去玉翠家。饺子是现成的,玉翠包好后送过来的。饺子出锅,白香衣招呼春晖出去放鞭炮,等了好久,不见春晖进来,就出去瞧。却见春晖拿着一只香,往挂在树上的鞭炮一凑,那香的火星还隔着鞭炮老远,就捂着耳朵跑开。香衣看着气闷,走过去接过香,一点就点着了,不紧不慢走回来,任鞭炮在身后噼噼啪啪。
刚端起饭碗,就有三五成群的学生们来拜年。他们一进门,问声好就趴在地上磕头,香衣忙拿糖果瓜子招待,这里刚端起果盘,那里已经吵闹着去了。春晖也被他们裹挟了进去,搭帮拜年去了。
一拨一拨的学生之后,大闺女小媳妇开始登门。老辈传下的规矩没结婚的闺女不磕头,而媳妇们却是要磕头的。宝柜在村里属于中等辈,媳妇们中有侄媳妇、孙媳妇甚至还有重孙媳妇。媳妇们磕头不像小厮们那样进屋就趴下,而是先念叨:“俺给婶子(奶奶)磕头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要跪下去。这时候白香衣都会拉住,不让真磕。大姑娘小媳妇不会匆忙离开,会坐下来说会儿闲话。
大姑娘小媳妇之后,上了些年纪的女人们才出场。因为她们先要在家候着晚辈们给自己磕头。有和香衣平辈的,只问好,也有辈份矮的,香衣便早留了意,不给她们磕头的机会。这些女人们坐得更加长久些,说的还是一些家长里短,大年初一正正当当的大日子,都捡着好听的说。白香衣含笑挨个儿赔罪,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不能给长辈们拜年。
白香衣穿梭在一屋子人之中,端茶递糖,有热心肠的女人把她按在座位上,说你刚好些,只管歇着,都有手有脚,吃吃喝喝不用让。一屋人正唧唧呱呱,说得热火朝天,李小忙笑着进来,说:“你们瞅瞅,俺玉翠大娘唱的这是那出戏呀?”人们忙往外看,只见玉翠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春宝、春生、春来、桂兰、存粮。历来拜年都是男人拜男人的,女人拜女人的,更没有一家子人一齐上阵的,难怪大家觉得古怪。
玉翠进了屋,白香衣问她好,玉翠挽着白香衣的手,坐到正座上,对着跟进来的孩子们说:“刚才你们要磕头,俺不让,就是为了等着俺姐俩一块儿受这个头。”
白香衣一听,嘴里说着使不得,就要起身躲开,玉翠哪里肯依,把她牢牢地拉住。
春宝哥仨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退到一边。
桂兰笑嘻嘻地说:“俺也给两个娘磕头了。”便款款地跪下,实心实意地磕了三个。
春宝在存粮耳边说了几句,存粮就奶声奶气地说:“给两个奶奶磕头。”他竟不是跪,而是趴在地上点了三下头。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胡桂花在一旁看着不痛快了,心说你玉翠就是赶着巴结,也赶不上我们亲近,就取笑桂兰说:“存粮他娘,瞅瞅你这个娘,咋看着比你还少相似的?”
桂兰听了却不恼,笑嘻嘻地说:“婆婆再少相也是婆婆,是婆婆就都和娘一个样。”
“哟,也有这个理,俺也算是一个娘哩!俺瞅着这屋子里,竟一屋子你的老娘少娘,你喊一声娘,不是一屋子的娘都答应,就是没一个答应,因为不知道你喊哪一个哩!”胡桂花自以为得趣,抓住这个话茬不放。
一屋子人跟着起哄,都说这话说得地道。
桂兰听出胡桂花故意使坏搅局,就说:“这个理对,可叫不叫娘,得看俺乐不乐意。辈份是家里的老人给俺挣下的,俺说了不算,可叫谁啥俺自己说了算!”
“那你总不能叫婆婆辈的孙子媳妇吧?这屋里你婆婆奶奶可不少,可都听着呢。”胡桂花被桂兰的话硌疼了耳朵,就把大家伙搬出来做挡箭牌。
屋里的老少女人们听出了火yao味,都摒声静气,笑呵呵地听她们俩抬杠。
白香衣怕她们再说下去,话不投机翻脸,忙打圆场说:“叫啥不过是个叫法,娘们们在一起,还不是图个高兴?我看呀,我给春晖当娘都当得巴结,还是继续做你们的婶子吧?娘我是不敢做的,责任太大,可我的料理儿又太小。”
玉翠就笑着接茬说:“嫂子就喜欢你这份心胸,镜子似的亮堂,不像有些人拿着明白当糊涂。当着大伙的面,俺把话放在这里,等过完了年,挑个好日子,正儿八经让孩子们认你干娘,不许你推三阻四。”
白香衣连连摇头:“孩子们拿我取笑儿也就够了,嫂子你也跟着凑热闹,把玩笑当真事说。”
李小忙见自己的婆婆自讨没趣,心里替她臊得慌,她打心眼里仰慕白香衣的人品,这时候便插话说:“大娘,谁敢取笑您呀?俺现在就恨不得把前面的大去了,只喊娘!”
玉翠笑着点头:“这孩子明白。”
“放屁!大娘就是大娘,娘就是娘,别在这里犯糊涂了,快家去给小三收拾收拾,打发他去给你舅们拜年。”胡桂花火冒三丈,别人说话挤兑自己,自己的儿媳妇也跟着凑热闹,就黑着脸训斥。
李小忙红了脸,却没动。胡桂花就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叨叨:“快点回去,别在这里说一些没用的闲话,近就近,远就远,有血脉管着,话说得再近也改不了。”
玉翠冲着胡桂花的背影啐了一口:“听听,哪来这么多屁话?俺要给儿子们认干娘,碍着她哪根筋了,横是毛病,竖也是毛病。”
李小忙陪笑说:“俺婆婆就这个脾气,她心里也没啥,就认死理儿。”
“好孩子,她要是只认死理儿,倒是好事了!该认的理不认,不该认的乱认!算盘子打得精着呢……”玉翠被胡桂花扫了兴,就想当着大伙的面掰掰理儿。
白香衣打断玉翠的话,抢着说:“嫂子,大年下,你就歇歇吧,要打算盘子,等过完了年咱有的是工夫。”回头又笑着对李小忙说:“没事的,左右都是玩笑话,没人当真。你先回去吧,要不你婆婆该不痛快了。以后有空儿,再来玩。”
年的红火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大家很快就回到了欢乐的主线上,唧唧嘎嘎说笑到一处。白香衣一扫往日的烦闷,眼前的热闹让她想开了些,去年的事情就留在去年吧,红火的开始给她了一个暗示,新的一年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不会越变越差,只会越变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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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鸳鸯谱
更新时间2009…1…6 10:38:46 字数:4235
27鸳鸯谱
白香衣是一株开花的树,只想优雅地静立,但总有风围着她转悠。
玉翠是一股泼辣的南风,吹起来就热情似火。而胡桂花也不甘寂寞,时不时要旋起了一股西北风。玉翠和白香衣越来越亲厚,胡桂花红了眼,觉得玉翠越俎代庖,让他们家吃了亏。
吃晚饭的时候,孔宝橱还没从晌午的酒里完全清醒。一家人团团坐在饭桌前吃饭,胡桂花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喋喋不休地抱怨宝橱父子只知道吃饭灌黄汤,没有心机,连一个娘们都斗不过。
宝橱余酒未消,酒精烧得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舒坦。他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吹胡子瞪眼,活像一头要抵人的山羊。“大过年的,你穷唧歪个啥?俺又斗不过哪个娘们了?”
“还有哪个?玉翠呗。”胡桂花自然不甘示弱,眼睛瞪得比宝橱的还要圆。
宝橱没好气地笑了,对小三说:“听听,听听,你娘朝巴出样了,好好的咱们爷俩和个老娘们斗个毛啊?好男还不和女斗呢!”
小三只顾埋头吃饭,并不答腔。李小忙倒想说话,小三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小忙会意,把话咽了下去。
胡桂花说:“俺朝巴了也是被你们爷俩气的。看看人家玉翠那份心劲,愣把你寡妇嫂子结结实实地攥在手心里。你那寡妇嫂子也真是,放着一家子不亲近,却去亲近外人。咱小三还是她名正言顺的过继儿子呢!”
宝橱不屑地说:“她乐意攥就让她攥,又碍不着咱过日子。”
“咋碍不着?咋说你寡妇嫂子也是吃公家饭的人,再说咱宝柜哥不知给她撇下了多少东西,她手里活泛,明里暗里不知给了玉翠多少甜头,要不她那么精明的人,才不会舍得在你寡妇嫂子那里下那么大工夫。要说这些甜头,咱们家是最应该得的,现在却干瞅着,白白便宜了人家。”胡桂花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宝橱也不得不点头。
“真是这样,这事也赖不着俺爷俩,那是你没本事,不会笼络人!”
“又赖俺身上了,真是扶不起来的啥阿斗斗!小叔子和嫂子套近乎,那是最便宜的事,这是三岁小孩也知道的理。”
“嫂子不假,小叔子也不错,可小叔子老了些,嫂子又年轻了些,不像嫂子,倒像小叔子的儿媳妇。你让俺咋套近乎?”
“她再年轻,也是你死鬼宝柜哥的媳妇,又不让你干别的啥,你管她年不年轻?”
“这可是你说的,那俺就豁出老脸,去亲近亲近俺这个小嫂子。到时候有人说闲话,你别翻醋坛子。”
“谁让你亲近她了,俺是让你跟她套近乎!”
“那还不是一回事?”
胡桂花张口结舌,一时对不上话。小三和他媳妇想笑不敢笑,憋得脸通红,饭也不吃了,撂下碗筷躲了出去。胡桂花憋了半天,张口骂道:“老不正经,当着儿媳妇的面,你说了些啥?和着不让孩们们拿你当人!”
宝橱被骂上了火,端起一碗面糊糊兜头扣在了胡桂花的头上,亏了已经不太热了,要不非把胡桂花的头当猪头秃了。“他们不拿我当人,俺就拿你当个人!”
面糊糊流了满脸,顺着胡桂花的头发往下滴溚,她怔了一下,突然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一头撞过去,拱到宝橱的怀里。“摆明了的,你就没安好心,早惦记你那寡妇嫂子,想睡她了。当俺不知道吗?那一年你不是夸她是一爿好炕吗?你去爬呀,去呀,去呀,就怕被人家一脚踹下来,只能爬你娘的拴牛桩子!”
宝橱心疼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