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死-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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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听著名药学家布朗的课,他打听索菲娅,才知道她已与程少仲分手,回到华盛顿,不禁大喜,当晚就去拜访了索菲娅。
索菲娅同他很礼貌地寒暄后,又很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他只好怏怏而归。
作为大和民族的子孙,川岛深知复仇对男人来说,是最具有意义的事。而复仇的含义,他理解首先就是誓死夺回被仇人夺去的一切。所以,他把索菲娅当做曾被仇人攻陷的一座城池,非坚决收复不可。这固然因为她美丽可人,更主要的是她的失去构成了他的耻辱。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对她发动了缠住不放的攻势——索菲娅待在家里的晚上,他就抱着一把吉他在她家门前的路边,对着她房间的窗户,反反复复哼唱着那首《直到你答应嫁给我》。索菲娅开车外出时,他也开车在后面尾追。索菲娅如果甩丢了他,他就开车返回索菲娅的家,把车停在门前,直到把索菲娅等回来。索菲娅曾几度威胁去报警,他说他站在路边没侵入私人领地,唱歌的音量也不超过法律允许的分贝,只要构不成妨碍他人罪,警察也奈何他不得。索菲娅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川岛说,首先他为邮寄阴毛的事向她忏悔,希望能得到她的谅解;然后,他希望与她破镜重圆。索菲娅说,第一件事可以谅解他,第二件事没有可能。川岛说,他是为她从部队开小差的,不要说她已经和程少仲分手,就是她还和程少仲生活在一起,他也要把她重新夺回来。因为分手这几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这证明她给他的初恋印象太好了,今生今世,他已经离不开她。所以,任凭多好姑娘有意于他,他也没动过一次心。他心里只有索菲娅,这可以对天发誓,让上帝来证明。如果索菲娅答应嫁给他,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奴仆,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反之,他会在最后绝望时,死在她的眼前。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恫吓她,实在是因为没有她,他活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这些话,他不要求索菲娅一定相信,而是信不信由她,反正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对于女人,甜言蜜语永远是灵丹妙药,特别索菲娅这种多少有些单纯和具有轻信弱点的女人。她甚至为川岛因她而开小差,放弃在军队里的辉煌前程,回美国来再做学子这一系列爱情至上的罗曼蒂克而深深感动。由此推论开去,当初川岛辍学回国、弃医从军的做法显然都是因为失去她而导致的。那么,圣诞节他不远万里投寄仇恨也就可以理解了——他太在乎她才恨她的啊!这样一想,索菲娅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川岛。同时,川岛说她给他初恋的印象太好了,这也唤起她心底的怀旧之情——她又何尝不是也有这样的同感呢?当初,川岛的出现,确实给过她很大的震撼。这个来自东方岛国的小伙子,平时沉默寡言,做人做事却极有心计。同学们课外活动中,索菲娅注意到很多时候不是大个子詹姆斯为核心,而是小个子川岛左右全局。并且,全班同学中,学习成绩也属川岛最优秀。所以,后来当川岛以欲擒故纵的手段,向她发动先冷后热的攻势时,她很轻易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那年寒假期间,他们结了婚。
如果说,这次与索菲娅结婚主要是出于“收复失地”的目的,而婚后,川岛能坚持与索菲娅厮守了后半生,则是出于另外的原因。
索菲娅的父亲布朗,在中国清朝太医院任御医三年中,亲眼目睹中医创造的许多奇迹,便对中医中药产生浓厚兴趣。但由于中医理论之深奥,使他不得不望而却步。后来与程少仲合作期间,在中药研究方面特别留心下了工夫,便积攒了大量研究数据。皮特与程少仲因独享或分享科研成果问题反目成仇后,他开始不好意思和皮特一样公然侵吞程少仲的成果,后来架不住皮特的诱惑,渐渐地,便也与皮特一起放胆侵吞程少仲的劳动。但由于皮特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后来他们之间又发生争吵,导致二人后来也分道扬镳。在布朗正缺少得力助手的阶段,川岛成了布朗的女婿。布朗本不怎么喜欢这个日本女婿,但在没有更合适人选的情况下,临时用一用,便让川岛有机会走进了他的实验室,并参与了一些课题的研究实践。川岛见布朗的科研计划与自己向往已久的中药研究不谋而合,大喜过望,但他并未流露声色。只是暗中处处留意,记下各种数据,表面上反而装得对中药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川岛的表现让布朗很满意,便长期留用了他。但他所有与川岛共同操作的课题,发表成果时,都只署自己一人之名,川岛心中不满,却从不表露。不过,他采取的独特报复措施是很有智慧的——他把所有与布朗一起研究的成果,偷偷译成日文,换个笔名寄回日本去发表。这样,在美国有关杂志发表布朗科研成果不久,日本的同类杂志便也会有相类似成果发表出来。而且,美国专利局和日本专利局也常常在某种中药成分研究成果专利方面发生撞车现象。
次数多了之后,布朗终于悟透了事实真相。当他与川岛摊牌时,川岛毫不含糊告诉布朗,他这样做正是效仿布朗的做法。如果布朗不侵吞他的劳动,他也不会这么做。同时,他还出示了许多证据给布朗看,说他可以用这些数据向全世界证明:著名药学家布朗先生一贯侵吞与剽窃他人的科研成果。但他看在索菲娅的面子上,暂时不想这么做,不过这有条件,就是请布朗先生写一份遗嘱:他的所有知识产权享有权,由夫人霍曼、女儿索菲娅、儿子迈克以及女婿兼助手川岛太郎平均分享,每人百分之二十五。布朗面对这样的讹诈,无比愤怒,不肯让步。川岛太郎也不勉强于他,只是把那些证据不断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布朗意识到这是上帝对自己的惩罚,最后终于同意请律师替他写下了那份遗嘱。不久,便因心脏病发作而猝死在实验室里。
川岛从此成为布朗研究所及其知识产权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他在给父亲的信中,自豪地宣称:您的儿子不仅从他的仇人手中夺回被他夺走的女人,还从那女人父亲手里,夺来仇人的一大批知识产权享有权。他要用仇人的知识产权来享受他的人生,直到最后一息……所以,与其说川岛与索菲娅能厮守后半辈子是爱的魅力使然,不如说是钱的魅力使然更准确些。
后来,川岛把大本营留在华盛顿,让索菲娅坐镇,顺便陪伴岳母霍曼及抚育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己却在夏威夷又建立一个新的根据地。这样,他和索菲娅都更自由些。同时,也不影响他对布朗知识产权所产生利益的分享。
风光旖旎的夏威夷群岛远离美国大陆,檀香山市的华基基海滩是展示游客丰臀与美腿的旅游胜地,每日都有丰臀美腿大荟萃,更有西萨摩亚土著姑娘风情万种的草裙舞,满街撩拨人欲。在这样的滚滚红尘中,川岛岂能耐得住寂寞?每日便常往香艳之处寻欢作乐,结交了大把的红粉知己,来来往往,极尽风流。不知不觉间,便染上了性病。好在自己是药学家,很快便制出有效药物医好性病。结果越发有恃无恐,荒淫无度,终于在三年前,又染上了梅毒。这次他才着了大急,老老实实在医院里住了八个星期,总算把症状控制住,使血清由阳转阴。谁知,三个月后复查,血清又转阳,便又住院治疗。如此,反反复复,三年来,时阴时阳,跑遍美国各大医院,都只能控制,不能治愈。他知道梅毒潜伏期最长不过四年,现在人类还没有非常有效的办法对付它。想到最多一年后梅毒晚期发作,烂鼻烂眼又烂男根的可怕情景,他不禁毛骨悚然,暗自落泪。但他对索菲娅却始终守口如瓶。他给予她的解释是:可能为土著人所携带的不明病毒所感染,需要长时间观察来确诊。并说为安全起见,暂不能与她同床,希望她谅解云云。
六十几岁的索菲娅,哪里还在乎川岛与她同床与否,自然一切信以为真。
谁知,上帝故意与川岛过不去。半年前,他忽然发现自己常有剧烈胃痛发生,经仔细检查后,被确诊为胃恶性肿瘤,无法医治。这一打击对他又是无法言喻的,他痛恨上帝为什么这样不公平?给他的生命设置了这么多灾难。于是,他又一次走遍美国各大名牌医院,希望能推翻肿瘤的诊断。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每回复查都是再次确认,而且,也都同样表示束手无策。川岛绝望中想起了程少仲,他尽管把他视作仇人,但对中医中药的崇拜,使他对他又产生了很大的期望值。他侥幸地认为也许这个中国仇人会帮他的忙——他知道中国杏林给仇人治病也一丝不苟的规矩,也知道对付中国仇人该怎么做。但对索菲娅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只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程少仲身上引。索菲娅便想起程少仲在北京治愈过胃肿瘤患者,建议川岛去找程少仲试试。川岛故意表示担心程少仲挟私拒诊。索菲娅坚决否定了他的多疑,便向在英国的儿子打听到程少仲的下落(这个关系是程杏陵首先给索菲娅写信恢复的),索菲娅对川岛的感情虽然早已因川岛的不轨而降至婚后的最低点。但毕竟与他半世夫妻,又有了一双已经成人的儿女。加上受不了川岛那被病痛折磨得完全走了形的可怜相,就让程杏陵设法同詹姆斯请了假,一同与她陪川岛来华求诊。她多年未见程少仲,也很想他。所以,她觉得治不好川岛的病,来看看程少仲也是值得的。
为了保证程少仲不拒绝他的求诊,川岛不打算一开始就把梅毒的事都如实讲出来。因为他怕程少仲面对双重难题望而却步,最后连恶性肿瘤也治不成了。现在,对于他川岛,首要的是活下去,这就要先解决胃肿瘤问题。因为按美国各大医院估计,他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不能进食,那就意味着死神的快速降临。而梅毒处于第三期发作前的潜伏期,暂时还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也还能坚持控制让第三期晚发作。所以,他要把梅毒的事情放在肿瘤解决之后再提出。而且,为了让程少仲无法推脱,他又特地出钱,请《星岛日报》记者来做专题采访,以此造成世人瞩目的气氛,给程少仲和这个国家的有关部门施加境外舆论压力。
川岛以为自己的计划是周密、严谨的,也是具有鲜明大和民族风格的。他虽是来乞求他的仇人救命,但也要认真与仇人斗法,以便不丢面子。治好病,获胜者当然是自己;治不好病,获胜的还应是自己!程少仲能救活他的命,他借新闻媒体好好吹捧程少仲,让程心里感激他;程少仲救不了他的命,他让新闻媒体好好出他的丑,自己临死能抓个老仇人垫背,死也就可以瞑目了!总而言之,上帝虐待他,让他得此恶疾,他也不能便宜了上帝的宠儿程少仲这个老仇人!起码要把这恶疾的苦恼分给他一半——巴嘎丫鲁!
六
没等程杏陵把话说完,他的脸上叭的一个脆响,程少仲的巴掌已经重重落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程杏陵,一直接受着西方民主意识的熏陶,对中国父道尊严的封建特权可以说心中毫无感觉。因此,突然挨了父亲一巴掌后,惊愕得完全呆住了。他不理解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父亲今天怎么会如此野蛮。
何若菡赶紧把程杏陵拉到上房程少伯的书房里,安慰他说:“你爸爸脾气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程杏陵不服气地说:“他脾气不好不干我的事,可他的野蛮让我很气愤,我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耻辱!”
从西厢房追出来的程少仲听得一清二楚,便大嚷:“好小子,你为我这样的父亲感到耻辱。对,你现在翅膀硬了!而你父亲又成了右派分子,你是应该耻辱,那你为什么还回来找我?”
“你成不成右派分子,你们当局流放不流放你,这对我都没有发言权,也不会因此而为你感到耻辱。请你不要歪曲我的本意。”程杏陵此时已从被突然袭击的惊愕中清醒过来,他把对父亲这种见面礼的愤慨毫不客气地告诉父亲:“使我感到耻辱的是你的野蛮!因为在我的人生经历里,还没见到过对异国归来的儿子,首先用巴掌来招待的父亲。你不仅让我失望,更让我痛心!我真后悔经常花费那么多时间用于想念你!你不值得我想念!也不值得我尊敬!”程杏陵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正与程少伯寒暄的县卫生局长国燕杰和镇党委书记肖天勇一起上前劝慰程杏陵。肖天勇说:“傻侄子,你爸打你的原因我听清楚了。第一,你不应该背着他和你母亲来往。第二,你母亲不该改嫁给他的仇人川岛。第三,你和你母亲大不该把他的仇人川岛弄到这里来让他治病。这在他心里,等于是来挑战,是来会气。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程杏陵坦率地说,“我为什么不可以和自己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