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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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第一天早上,只见曹士英手里挥着马鞭,浑身摇晃着向队部走来,嘴里哼着“农业学大庆,工业学大寨,全国解放军学工农。”哼完了哈哈大笑。
杜义田也笑着大声说:“看来你是需要学习啊,到现在了,连谁应该向谁学习也没弄明白。”
大家都知道他们话里有话,但谁也没搭他们的话碴。
在半个小时学习中,工作组老潘等人自我介绍了一下,再讲了一些现在的形势。
然后,大家出工。
已经进入夏锄铲地季节,这天去西边铲黄豆地,每根垅有二里长,铲一个来回,就已经到中午了。
一进田里,大家就像打仗一样,你追我赶,拼命向前。
杜义田、曹士英他们上工都要比我们晚,我们早上六点到地里铲地,他们到地已经七点。因为他们土生土长,会干农活,尽管晚到,收工时也不比知青少干。
他们总是自顾自铲到地头后,就坐在那里休息,看我们铲到头了,才站起来往回铲。我们只好一刻不停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想休息一下也不可能。
但毕竟这并不是什么技术活,下乡好几个月了,知青也有的是力气,几天铲下来,已经与他们并驾齐驱。
中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晒得大家浑身冒油,汗水刷刷地淌。
杜义田几个显得很亢奋,一会儿他们叫喊:“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马上就有人接着叫:“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一会儿他们又学着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台词,拿腔拿调地说:“李向阳的突然出现,是有他的目的的。”然后一起高唱:“庄稼汉,嘿,庄稼汉,武装起来千百万……侵略者胆敢来,打的他人仰马也翻!”
他们叫呀唱的,不断为自己打气。
由于他们一向看不起才初中、或者说连初中也没读全的上海知青,平时就没给过上海知青好脸色。狂傲的心态,使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把知青放到了对立面,认为知青是和那些贫下中农一伙的,是和年轻队长孙洪才一伙的。
11点半过了,知青食堂已经把饭送到地头,大家也正好铲完一个来回。带工的团书记杜义田看看手表,却说:“每人再干一根,就完成任务下班了,加油干哪!”
有几个知青嘀咕着:这不是捉弄人吗?
我算了一下,再铲一根垅就要到下午2点才能吃上饭,食堂送饭的回去还要挑水喂猪,时间也不够了。但一想,他们正在风头上,又是带工的,与之争吵没意思。只要他们能干,我们也能干。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走到垅前拿起了锄头。
杜义田这时阴阳怪气地笑了:“休息吧,我是考验你们知青的觉悟高不高!”
他们几个觉得很开心,一起大笑。
其实真没什么好笑的,他们的大叫大唱,已经让我们感到一种怪异;而他们对我们的所谓“考验”,更让我们感受到了被嘲弄。
一种最起码的自尊,让我被迫从心底里对他们产生了反感。
在他们开心的笑声中,我打破了原来不想与他们作对,只求明哲保身的幻想。
正文 13、背后暗流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6 本章字数:1719
中午,满天乌云,雷声隆隆,一股潮湿的土腥味,从西北奔东南而来。
这场雨如果下下来,那么干涸了的土地,又可以饱饮一顿了;半枯焦的苞米,也可以展开叶子,迎接雨水的沐浴了。
这天,杜义田这帮人被工作组叫去办学习班了,西边这块大豆地里铲地的都是上海知青。
吃了午饭,我们在田间的地营子里避开火辣的日头休息。
这种地营子是老乡在田头用土垒起的简易窝棚,因为地离家实在太远,又大得一望无边,中午可以在地营子里休息,天气不好时也可在地营子里挡风避雨。
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正好路过,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前几天队里评的五好社员不作数,现在要重新提名。
其实,那天在评选会上知青就很有意见。队上规定新知青才来几个月,没资格被评选也没资格选人。这就算了,但也正因为这个规定,知青的选票少了一半,来了一年多的老知青,也没有一个被评上五好社员。
好多知青当时就想公开提意见,但被施卫疆和邵子昂压下,他俩让大家忍着点,说是要通过正规渠道向上反映。
现在,大队党支部宣布重选,大家在地头欢呼了一阵子。
郭书记接着问:“杜义田这人怎么样?在青年的不团结现象中起了什么作用?”
大家七嘴八舌说:“早就看不惯了”、“这样下去还像什么生产队!”
郭书记静静地听后,讲了一通要大家敢于同歪风邪气作斗争的话,走了。
雨没有下,天气格外闷热起来。
解放军工作组去搞外调了。到县、地区、西岗子跑了一大圈后,工作组和贫协的人开会沟通情况。听说我写字快,把我叫去作会议记录。
在记录会议的谈话中,我发现队里的情况还蛮复杂的:
西岗子在日本占领时期是日军的重要据点,当年队里有人就曾在那里给日军当过保甲长;还有人经常去西岗子煤矿逛窑子;斯大林期间,从苏联逃难过来一些白俄罗斯人,其中有一个白俄女人跟本队好几个人搞过破鞋。那年头大雪一下,人就开始“猫冬”,闲着没事尽出绯闻……
远的不说,就说这曹士英吧,他已故的父亲解放前在瑷珲古城里有一家最大的商店,解放后,被定为当地的“资本家”,现在的大队部和武装民兵连部就是曹家当年开的商店。
尽管曹家的商店在公私合营时被合并了,但家里毕竟有些“老货”,包括留声机之类。**初,杜义田等几个当地高中回乡的青年经常聚在曹家听“黄色唱片”。
这次解放军工作组进村后,有人背后也做了不少动作:
地委有一个干部,七拐八弯地同杜义田有点亲戚关系,去年到生产队来蹲过点。前些日子,杜义田去找过这个干部,他对杜义田说:“你们干吧,我支持你们,我去和队长孙洪才说,让他靠拢你们,如果不行的话,就把他搞得蒙头转向。现在,队长孙洪才他们已经怕你们了。”并叮嘱说:“新来的知青站队不清楚,先不要发展他们入团。”
这就是杜义田他们敢于向队里老农、知青、工作组公开叫板的原因。
我一边做着记录,一边惊诧不已。心中暗想:这才是下乡后上的真正第一课。
原来单纯地认为下乡来接受再教育,所以平时处处强调“斗私批修”。无论什么事发生了,先想想自己有什么不对。
比如工分评低了、没被选上五好社员,就想是不是自己干活还不好,有怕苦怕累的思想?
比如没被吸收入团、没被批准参加武装民兵,我就在想,是不是自己还有很多缺点,还有哪些地方还不够格?
傻乎乎“一日三省吾身”的我们,从来没想过在我们单纯的背后,却有这样一股看不见的暗流,企图左右我们的命运,
我提醒自己:今后,对来自各方面的意见,不再一味斗私,要筛选后给予不同的回应;对身边不同的山头和力量,要进行分类并采取不同的态度。
我们必须改变对别人的依赖,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和形象,去独立当自己的家。
少年天真稚气的时代应该一去不复返了。
正文 14、山里拉煤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6 本章字数:1478
早晨3点,蔡景行把我从炕上推醒,说是给知青点食堂拉煤。
我糊里糊涂地去食堂拿了两只馒头,提着铁锹,跳上拖拉机后厢,去二十里外的宋集屯煤矿。
这是辆东方红75马力的链轨拖拉机,开起来慢腾腾的,左右摇晃颠簸。我在车厢里半睡半醒,脑海里翻腾着昨晚选举知青点领导班子的事:
老知青和新知青在一起混了几个月,彼此都基本有了了解,插队干部决定选举知青点班子。
选举由插队干部老孙、老邵和贫协主任刘承新组成的“再教育小组”主持。
知青在食堂里挤得满满的,有的嘻嘻哈哈,有的闷头瞌睡,因为选举的结果大家都能猜出来。
提名7个人组成班子后,“再教育小组”又当场从中宣布一正两副。
组长是老知青施卫疆,副组长是插队干部儿子邵子昂和我,原来新知青的两个副排长:李晶霞还是班子成员之一,而陈国明则落选了。
选举结束,知青一哄而散。
吴茂财、汪永德在散去的人群中大声嚷嚷:让他们好好地干,不准和我们过不去,谁和我们过不去,就对他不客气!
这两个人是老知青,都长得很怪也很凶。吴茂财人高马大,脸却细长,稀疏但留得很长的头全部一边倒,盖住了半张脸;汪永德粗壮敦实,扁方的头,毛发茂密粗硬,连眉毛都根根竖起,遮住了一双小眼。平时有人开他们玩笑:“如果你们半夜到北树林一站,谁还敢不乖乖地留下买路钱?”
想到这里,我笑了,看着车后微微发白的天。
蔡景行见我笑,以为四周有什么好看的,问我:“你看到什么了?”
我说:“看到绿林好汉,要我们留下买路线!”
“不要吓人。”蔡景行探头向前方看。
一条弯曲的土路,在濛濛亮中穿过了一望无际的田野。
蔡景行骂了一句:“妈的,我们有铁镐,不要讲绿林好汉,连鬼来了也不怕!”说罢,又一头倒下去,睡了。
爱辉古城一面临江,三面环山,方圆十八公里是一个小平原。在小兴安岭的北面形成了一个特别的自然人文景观。以古城为轴心,向北十八里有卡仑山,向南十八里是富拉尔基山,向西十八里是群山连绵的西岗子,那里有大面积的深井煤矿和露天煤矿。
链轨拖拉机大约开了两个小时,翻过一座山,我们进了一个露天煤矿。
所谓露天煤矿,是指几十公分的土皮下,就是煤层。
这是一处已经被很多人开采过的煤山,有一条延伸到煤山中心的道路,这路本身就是煤,路两边是笔直的煤壁。
我们随便找了一块地方,用铁镐向煤壁上一刨,整块的煤就从上面猛地砸了下来,掀起一阵煤灰,把我们的脸、手、衣裤全染黑了。
在露天煤矿挖煤有点危险。煤壁太高,我们在下面刨煤,挖空了,上面就“哗”地塌下一大片煤层,有时镐把都被塌下的煤块打落埋了起来。幸好大家躲得快,不然,人也要埋在煤堆里。
我们把这些塌下来的煤块装上车,到煤山口过一地秤,约好重量付了钱,装满了煤的车,慢慢地从黑色的世界里钻了出来,我们又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麦田、穿插在田中的树林、冒着炊烟的村庄……回到了五彩的人间。
已经中午,背后火辣辣的太阳把整个煤山照得热气腾腾。
来时还干干净净的我们,此时除了眼睛和牙齿,其它都是黑黑的。
蔡景行说:“现在假如我们往树林里一站,倒真的成了绿林好汉了。”
正文 15、车陷塔头甸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7 本章字数:1753
知青点班子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搞好生活。
刚把煤拉回来,做食堂的昊宇又说:“已经好几天了,生火的柴禾都没有,我们只好偷隔壁小旅馆的栅栏生火,再不行,可要拆房子了!”
镇上唯一的小旅馆原先有一排木栅栏与我们住的清真寺隔开。这几天,木栅栏已经全填到知青食堂的灶底了,为此公社来交涉过几次。
插队干部和队里一说,队长孙洪才就说:“那就安排呗,要不这帮小子真不知又会去拆哪里的木板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蔡景行又去给知青点砍柴。
队长孙洪才只比我们大四五岁,但毕竟是农家后生,干活是个好把式,他怕我们砍不来柴,也跟我们一起上山。
还是坐那辆东方红75马力的链轨拖拉机,到离爱辉二十多里地的西山,蜿蜒的小路两旁树木成林,还有漫山遍野的花,白的、黄的、蓝的、红的。
一路上车颠得厉害,我真想下去走。可是,在这密密的山林里,真有让人麻达(日语迷路的意思,东北的外来方言)的危险。
没办法,只好坐在车上让车去颠。
终于,前面没有路了。队长孙洪才下车引导,让车缓慢地在一片树木较稀的山坡上爬行。不时有树被车撞倒,地上的野草齐腰深,但在拖拉机的履带下,被成片地压伏,我们就像闯进原始森林里的杀手。
一股股树汁味,草浆味向我们扑来。孙洪才不时告诉我,这是榛子树,果实如松籽,味香;那是都柿,果实如葡萄,味酸甜;还有黄波里,树皮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