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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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开始办我的病退之事了,有结果会告诉你。
另:钱不用寄,我还剩25元。
那些钱你留着用,等你考上大学你就把行李托运回来,然后到泰山顶去一趟,在东北也玩一玩。
1978年5月9日上海”
从上海到爱辉,信件在路上一般要走一个星期。我接到这封信时,已经是5月16日。在把当天规定复习的题做完后,已经是半夜12点,我坐在窗前给她回信:
“你好!信已收到,总在担心你的一路行程,接到信后,心中石头才落地。
由于你在黑河托人带的信到我手中时,100元钱已经邮出,所以就不能怪我了。而且你在上海搞病退恐怕时间会很长的,这点钱也根本不够花,你就留在身边以备万一之用吧。”
这100元钱,是我去年年底分红的一部分,我想给晓雁带走的,但她坚决不收,我说那就寄给你。她一回上海就写信来,一方面报平安,一方面是怕我给她寄钱。
其实,钱在她走的当天,我就从邮局寄出了。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想起白天在江边复习背题时从头顶上掠过的大雁和在身旁绕来绕去的燕子,于是继续写道:
“春天到了,大雁一群群从东南飞向北方,在空中嘎嘎地长鸣,壮观地排着人字形掠过了黑龙江;燕子却双双回来,在江面上穿梭着、嬉闹着,高兴地用尾巴蘸着江水,发出欢乐短促的尖叫。
我们俩,就在这美好的季节离别了……
封冻了8个月的北疆田野,冒出的草儿该是多么嫩绿呀,可它在我眼中却失去了往常的色泽;淌走了冰排的黑龙江,该是多么清澈透明呀,可是我的心却不再为之吸引。
充满活力的春天来了,我们一南一北,感觉四周还在寒冬一样。
因为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已经有一半随你而去,剩下的一半在离你遥远的地方,分秒必争地、机械地努力迎考。
未来会如何?能不能实现各自的愿望?你我都不知道。
考大学的事,我将作百倍的努力,但也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的命运不能完全依赖它,即使失败,再艰难的路也要走下去。”
此时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半,我在信尾写上:“1978年5月17日爱辉”。躺在炕上辗转难眠,突然想到:一个在上海搞病退,一个在边境考大学,在这人生转折关头的两地通信,如果保存下来,将来老了拿出来看看该多有意思呀。
正文 186、两地考验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1:02 本章字数:1981
第一封信已经寄出第11天,估计晓雁收到了我的信,而她的回信正在路上。但我这些天一直担心她的病退是否顺利?同时也觉得上封信里有些话没有说透,因此又写了一封信给她:
“你好!
分别已经快一个月了,十分想念。
从心里来说,不想让你在我面临紧张复习时离开,但为了你今后的生活,只能这样闯一下,但愿你有好运气!
你这次在大连买五等舱回上海,实在太艰苦了。舱底通铺,一条草席,一条毛毯……很难想像你是怎么在船上度过那三天的?
还记得我们恋爱后第一次结伴回沪探亲吗?火车上你的老毛病――胃疼又犯了,我狠狠心,到大连买了二等舱。然后坐三轮车去大连街头。那天风大,吹起你的头发,你仰头看着我,一脸的快乐。
还记得我叫你去看跃出海面彼此追逐的大黑鱼吗?可带你到了甲板上,鱼儿不见了踪影。你因为晕船而无精打采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儿埋怨,以为我是在骗你。
但我真的没有骗你,只是那天上帝设了一个只让我看而不让你看的局。
就好像这次,我一回生产队即催你回上海搞病退,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态度怎么也变得冷冷的,好像在逼你走。我们刚聚即离,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你回上海已经20天了,不会还在因此埋怨我吧?
好在这次‘鱼儿’没有失去踪影,你在上海会发觉有这么多的知青在搞病退。上帝,正悄悄拉开重新对知青命运安排的帷幕。当你看到这一切时,是会明白我的用心的。
我何尝不希望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天来,紧张复习之余,我心里闷得慌,觉得孤单,日子过得毫无意思。
以前我们每天在一起时,好多事情无所谓地过去了,但现在我会特别仔细地想起其中的一些往事。
6月18日就要初考了,只考语文、政治、历史,问题不大。
7月20日的统考是十分关键的。
现在知青点搞病退的人不少,但好多人的材料都被县里压着,说是要拖到6月份再发出去,不知道有些什么名堂?
你的病退有什么进展吗?望告诉我。
1978年5月28日爱辉”
信寄出一周后,我接到了晓雁的来信。
有意思的是,我们俩人在5月28日同一天分别在上海和爱辉写信,同一天寄出,两封信在对驰的列车上擦肩而过:
这是晓雁那一天给我写的信:
“你好!
5月17日的来信于24日收到。
看到你的来信,我仿佛看见了你,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生活的。
钱已经收到,我一直很担心你的身体,天天这样学习,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也不会照顾自己,肯定是饿一顿饱一顿,估计食堂的情况也就是对付,希望你多买些点心放着。
在我的脑海里,我们是不能离开的,离开后你就不会生活了。
我在5月13日去街道填病退申请表了,目前就在家等着。
为了让自己心里清楚病情到底如何,5月25日,我去第一人民医院拍了一张胃片,诊断为胃窦炎,这样病退的把握就大了。
目前病退的人特别多,程小磊也自己在上海拍了一张胃片,诊断为胃炎,他说看来要来一番‘刺激’才能达到病退的程度。
我是本身就有病,根本不敢‘刺激’。
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写信告诉你的。
回上海后,有人经常劝我:已经回到上海了,你家里对我们谈朋友的事压力又那么大,黄了算了。
最近我看了电影《红楼梦》,感触很深,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诚的,对于你,我是一百个、一千个相信。我总觉得做父母的不能这样管着我们。
好了,家里人多,烦得要命,我写不下去了,等静的时候我再写。
1978年5月28日上海”
晓雁信中最后一段,透露了一个信息:我们的恋爱,在经历了个人差异、家庭压力的考验之后,现在又面临着两地距离的考验。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有情人只因经不起其中的一重考验就劳燕分飞了?而我们却偏偏要经历复杂重叠的三重考验!我问自己也问老天:这是为什么?
我把信重新折好,小心地放进一个小木盒里。我要保存这些信件,直到有一个结果。
我只是想知道,在地位、父母、生活的重重压力之下,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它会像种子那样,顶破泥土和石块,迎来阳光和雨露吗?
我会坦然面对最后的结果,即使最后俩人分手黄了,对我来说,爱的力量也永远存在,因为那肯定是为了让她更加幸福。
正文 187、浪子回头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1:02 本章字数:2313
汪永德也去县城办病退证明了。他的胃老是疼。据他讲,是在监狱里留下的病根子。
这天,他从县城回来,一见到我就笑嘻嘻地说:“县知青办很帮忙,我的病退证明开出来了。他们对我印象很好,都说我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我笑了:“他们说你‘浪子’,你也高兴呀?”
汪永德可能没听懂我说的意思,自顾自地说:“这与你平时同他们谈我的事有关,要不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呢?”
我确实帮过他。
汪永德因盗窃宋集屯供销社,被判了两年刑;刑满释放回生产队后,又被怀疑企图偷知青点的油。我没去追究,反而让他去带工干活。他倒也争气,带工带得不错。等手扶拖拉机来了后,我又让他跟着蔡景行学开拖拉机。自此,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个因为别人称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就会如此兴奋的人,说明已经生活在新的精神状态下,毫不忌讳自己的过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应该谢谢他的变化,让我得到了深刻的感悟:无论在哪里做工作,都不要歧视和排斥所谓的“落后”层,不要热衷和局囿在所谓的“进步”圈,要看到,每一个人都有闪光的地方;而作为头头来说,最闪光的地方就是能把阴暗的角落照亮。
我打断汪永德的话,问他:“什么时候走?手扶拖拉机交给谁了?”
他说:“顶多两三天,打理好行李就走。手扶现在给祁家老三了。”
生产队的事,我现在已经完全交给了老吴。我不清楚这些日子来有些什么变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越来越多的知青要离开生产队回上海搞病退,撂下了团支部、科研、机械……一大堆的事儿,老乡是不高兴的。
知青的态度却完全相反。在农村熬了**年,终于好拿着病退证明回上海了,大有“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味道,个个“漫卷‘铺盖’喜欲狂!”
那些日子,往往第二天早上分工时,一看少了谁谁谁,不用问,准是搞病退走了。连去年刚被招工到西岗子机械厂的知青“凤凰阿哥”也把关系从厂里转回生产队,露了一下脸,哧溜一下,病退回上海了。
这让老乡多少有点伤感,他们不再像以前对知青上学、招工、转点的都依依不舍进行欢送,而是冷眼旁观知青的离开,不作任何表示。
当然,也有相当稳健按兵不动的知青。
国明就不着急走,他沉浸在与黑河女知青吴映雪的热恋中。
吴映雪是国明在电磨房干活的搭档,一个白班一个夜班。时间一长,俩人谈起恋爱,白班黑班就干到一块去了。
令国明感到左右为难的是,他们俩刚谈到热乎的时候,上海知青却开始搞病退了。眼看昔日的战友纷纷离去,国明终于沉不住气。
这天晚上,国明到我宿舍,支支吾吾了好半天,话到口却没说出来。
我因为要准备马上开始的初考,没时间跟他绕弯子,直接问他:“你下乡第二年就想回上海,这次大家都要回上海搞病退,你怎么倒按兵不动了?”
他说:“正因为那次回去呆了一年也没结果,所以这次不敢贸然行动。你看回去搞病退的,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成功的。”
我说:“办病退要有一个过程,现在最早回去的也不过一个来月,没那么快的。但可以肯定,这次病退不是空穴来风。你的问题不在担心病退是否会成功,而是和吴映雪谈恋爱拖住了你。”
他被我点到了位,也就不藏藏匿匿的了:“昊宇不是也在谈恋爱吗?”
我知道昊宇在与当地姑娘晶晶谈恋爱,但人与人不一样,昊宇是下了决心九条牛也拉不回来的人,这对他谈恋爱来说,倒也不是坏事。国明却优柔寡断,在人生的转折点容易无规则地多变。
于是我问国明:“你想好了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会和吴映雪结婚成家?”
国明犹豫地说:“我家里条件那么困难,即使能办成病退回上海,也没有办法在上海成家的。”
我再问:“那你准备留下来与吴映雪结婚吗?”
国明说:“能回上海我还是要回上海的。”
我说:“那我告诉你:你们成不了,别害人家姑娘。你要把自己的想法果断地告诉吴雪映,听听她什么意见。”
前些天,隔壁生产队就发生一件大事:一个男知青回上海搞病退,临走前没把话与搞对象的当地女青年说明白。结果女青年追到上海,被男知青拒绝后喝鼠药自杀,好不容易才被救了回来。
国明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吞吞吐吐地说:“我怎么去对她说呢?这种事情,弄不好要……”
我明白了,对国明说:“我来找吴映雪谈谈看吧。”
第二天,我先试探着问吴映雪:“假如国明可以搞病退回上海,你会怎么想?”
吴映雪听到这个话题,有点紧张,但还是说了句:“为了他好,我不会拖后腿的。”
我接着问:“假如他回上海,而你不能去上海,你会同意两地分居吗?”
吴映雪迷茫地摇摇头说:“两地相隔六千多里,不现实。”
我说:“那我就劝劝你,你们俩分手吧。”
吴映雪红了眼眶,低声问:“我考虑过分手的事,但他可以直接和我说的呀。”
我没想到,吴映雪如此通情达理;国明却如此懦弱胆怯。
在我所有与别人的谈话中,这次谈话是最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