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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说月报 2013年第10期-第6章

小说: 小说月报 2013年第10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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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转过了多少旮旯,终于在一处又脏又臭的木板棚里看到了那个大鸟笼,它这时蒙上了一块黑布——我那会儿心怦怦跳,眼泪差点涌出来。 
  一个麻脸民兵持枪守在板棚旁边,一见我们出现就大声咋呼,不许靠近。 
  “听说它就要送走了,让我们看看吧,看看吧。”虎头装出万分好奇的样子,边说边往前挪蹭。 
  麻脸叼着烟,提枪站起,朝虎头瞪眼。 
  虎头急得搓手,转头看着我们。天马上要黑了——天一黑,再转亮就是明天了,那时“小爱物”就得被民兵押着上路,要“一级一级往上送”……突然虎头朝鸟笼努一下嘴,一个转身就挨近了背枪的人。 
  虎头紧紧抱住了麻脸民兵。 
  这事简直让人毫无准备!两个人很快厮扭在一起:麻脸把虎头压在身子底下,虎头去咬他的手……我们惊呆了,一动不动。 
  那个人被咬痛了,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虎头费了好大劲儿才挣扎出来,一边躲闪挥来的枪托一边朝我们大喊。 
  我和小双一下醒过神来,迅速扑到板棚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拖着大鸟笼就跑。 
  接下来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一直跑、跑……天完全黑了,有好几次险些撞在墙上。直跑了许久,小双和我才缓口气,轮换着扛起大鸟笼。我们来到了镇边的野地里。
  到处黑乎乎的。我们在一条渠边镇定了一下,找准了那个小村的方向——一直向北吧,那儿就是一片槐林。 
  一路不知被绊倒了多少次,脸上胳膊上被荆棘划破了,血和汗混在一起。再也跑不动了,我们一下子瘫坐在槐林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掀笼子上的黑布。 
  小双说:“‘小爱物’啊,你快些走吧,你一点都别耽搁!” 
  我们打开大鸟笼,来不及抚摸她一下。 
  夜色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好像在迟疑。这样呆了一瞬,最后无声地走了出来。但她并没有马上跳向树梢。 
  远处有人正咚咚跑来。小双说:“‘小爱物’,快跑啊,快啊,有人追来了!” 
  她还是一动不动。 
  这会儿我们听出是虎头。果然是他。虎头呼呼大喘跑过来,脸上全是血痕。但是他高兴极了。 
  黑影里,我们一个个去摸“小爱物”,细细地摸。她一点都不害怕。她的身体就像丝绒那样润滑,暖暖和和。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她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了我的手上,足足有一分钟。 
  时候到了,我们小心地退开几步…… 
  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直到响起了“噗噗”声——这声音我们熟悉极了! 
  她只轻轻一弹,就跃到了高高的树梢上……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赶紧返回医院,可是“见风倒”已经不见了——医生说这个人跑了,谁也拦不住他。 
  我们匆匆去了果园,小土屋里什么都没有。在屋后那棵大李子树下,我们终于找到了他:拄着那支锈住的猎枪,头顶是猫,身边是羊。 
  他看清了是我们几个,嘴里发出了“啊啊”声,伸长两臂用力抱过来……大家久久依偎着,坐在洁白的沙地上。 
  月亮一点点升起来,“见风倒”的脖子挺直了,目不转睛盯住远处一丛丛树影。 
  这个夜晚好静啊,大家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是甘甜的,那是月亮的气味,是果子留下的余香。 
  “噗、噗……” 
  小双竖起了手指。我们都在细心捕捉这无比美妙的声音。 
  “见风倒”缓缓站起,就像被一根线牵住一样,径直向园子深处走去了……


蘑菇婆婆

  在一片黑乎乎的林子深处——可能是最深处了,藏着一幢小草屋。这小屋最早不知是谁发现的,然后就有了传说。想想看,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小屋? 
  铁匠铺的老人一叼上烟斗就要谈些怪事——他们开始说到这幢小屋了。 
  老人说,凡妖怪都要有个住的地方,在里面歇息睡觉,干一些咱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怪事和坏事。它们的“屋子”可能只是一个地洞、一个茅窝,但在咱看来就像一座小屋,有门有窗的。老人们说:“这是使了‘障眼法’。” 
  “什么叫‘障眼法’?”我们追问。 
  老人们个个知识渊博,但有时也是装样。他们一般都善于夸大和说谎,这是谁都知道的。这一次他们回答得吭吭哧哧很费劲儿,只说:“那就是——‘闪化’的……” 
  “‘闪化’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用假东西糊弄你们。” 
  他们越说越让人糊涂了。 
  不过我们由此得知海边那幢小草屋就是“闪化”出来的,里面住了一位黑黑胖胖的老婆婆,她十有八九是个妖怪。按照老人们的理论,小草屋不过是她的巢穴,比如树洞和草窝之类。 
  我和虎头小双一伙仔细探究过多次,亲手摸过它黑黑的泥墙、被雨水洗白的窗子,最后认定这座小屋蛮实在的。泥墙上有小虫做的窝,有蜥蜴飞跑,它怎么会是“闪化”的呢? 
  屋里有一个大炕,上面坐了老婆婆,咕噜咕噜抽着水烟。她手里捧的黄铜水烟袋,是我们见过的最大一台抽烟的机器,整个海边一带谁都没有。老婆婆一边抽,一边用一根细扦拨弄,那上面竖着几根小烟囱似的管子,一闪一闪冒出火头和白汽。她的嘴巴包住了长长一根弯管,吸足了就眯眯眼,吐出一口浓烟。 
  我们趴在后窗看着。说实话,她的水烟袋最吸引人。很想进屋讨一口烟,顺便研究一下这台机器。可惜我们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只是藏在暗处观察。 
  虎头说:“妖怪一高兴就会显形——那时咱就知道它是什么变的了。” 
  我们既希望老婆婆能变回原样,又担心到时候被吓坏。听老人说,以前海边的林子里有个白胡子老头,常和赶海的人一起玩,那些人给他酒喝,结果这家伙一喝醉就显了原形——是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不停地吐芯子,当场把一旁的三个人给吓昏过去。 
  屋里的老婆婆抽了一会儿烟,然后就去搬动炕头的一个口袋:哗啦啦倒出一堆东西,原来全是晒干的蘑菇。她把蘑菇摊在炕上,挑出夹在其中的草梗杂物,重新装进口袋。她头枕蘑菇睡着了。 
  大家咂着嘴。她有那么多蘑菇,真是馋人。海边人最喜欢蘑菇了,一吃到鲜嫩的蘑菇就说:“口福,口福!”大人常对进林子玩耍的孩子说:“别光知道玩,留心捡些蘑菇来家!”话是这么说,要捡到好蘑菇谈何容易,它们早被采药和打鱼的人捡光了。 
  蘑菇能引出一大堆高兴事和伤心事,那不是一会儿能说得完的。有一次我正在林子里玩,玩累了就躺在柳树旁,看一只带白点的甲虫往上爬。我的目光循着它,结果就看到了一只大蘑菇——是金色鸡腿蘑!可虎头就没这么得意了,他有一次进林子,正遇上小雨蒙蒙。这样的天气蘑菇最爱溜出来——虎头一口气采了好多,可想不到中间藏下了一只毒蘑菇,结果害得他爸直翻白眼,差点搭上一条老命。 
  说到毒蘑菇会让人伸舌头。海边一带多么凶险的东西都有。大人们扳着指头说:“海边有三毒,毒鱼、毒蛇、毒蘑菇!”这其中最坏的要数毒蘑菇了,它千变万化。有的花枝招展,像小姑娘打着花伞站在那儿;有的笨模笨样趴在草棵下,反正是变着法儿让人上当。吃了毒蘑菇先是呕吐,接着痛得在地上打滚,没有几个能活过来。 
  每年都有死于毒蘑菇的人,而死于毒鱼和毒蛇的要少得多。毒鱼的模样容易辨认:大肚子,大眼睛,背上有黄斑,一看就是怪模怪样的坏东西。毒蛇越来越少,因为鹰多了。鹰捉蛇也捉兔子,甚至捉小孩儿——有些大鹰从西面高山飞过来,它在那边是常吃小孩儿的,所以来到海边也难改恶习。要知道各地生活习俗不同,一般来说,它们在这里呆上三五年才会改掉这种可怕的饮食习惯。
  传说海边上有个老光棍,他吃鸡腿蘑上瘾。有一天在林子里转悠,遇到了一个大婶。这个大婶拐肘上挂了一大串金色的蘑菇,见了光棍汉就往林子深处扎。他紧紧尾随走个不停,最后在一间小柴庵跟前停住了。 
  大婶在灶间烧火做蘑菇汤,鲜味儿冒出来,光棍汉就在门口嚷:“馋死人了啊!”大婶招手让他进去,吃蘑菇喝汤,还留他过夜。结果光棍汉给毒昏了好几次,几天后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睡在一个土洞前,头疼欲裂。原来大婶是林中一只大沙鼠,每年都要采一些蘑菇藏起来,为了剔掉毒蘑菇,这一次就给光棍汉每样喂了一点,只为了试试哪种有毒。大沙鼠把有毒的扔掉,没毒的才藏到洞里。就这样,光棍汉只因为贪嘴,差点被毒死。 
  我们一伙只要到林子里,就要转到老婆婆的小草屋那儿,伏在后窗上盯一会儿。大家迟疑着,不敢去敲老婆婆的门,因为心里没底。 
  我们除了上学,就是成帮成伙地在海边游荡。平时最多的还是在拉网的人那儿玩,或者跟上放蜂人和采药人走,不太敢去的地方就是密林深处。 
  那是黑乌乌的一片,所有吓人的大事都出在那儿,比如被毒物蜇伤,被妖怪耍弄,迷了路回不了家,这都是最常见的。 
  海边上最大胆的还是猎人,他们肩上扛了冒烟的家伙,身上有杀气,所有古怪的东西会躲开他们。所以只要跟上猎人去林子里串,那大概是最保险的。可惜这些人都愿悄声不响地独自来去,最讨厌有一两个孩子跟在身后。 
  海滩上特别有趣的人和事也就那么多,所以只要谁有了新发现,不论是遇到一个怪人还是别的什么,就一定会尽快告诉朋友。 
  虎头的舅舅老歪住在河边,也是独个儿呆在一幢小泥屋里。那里好玩极了,以前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后来不小心跟他干了一架,他威胁要杀人,这才吓得大家躲开了。 
  虎头这些天有点忍不住,要把林子深处老婆婆的事告诉舅舅,并且尝试着恢复原来的友谊。大家都有些动心,可就是害怕。 
  老歪过去也是一个猎人,有一年打猎出了大事,就把枪毁了,搬出了村子,住到了远远的河边。他发誓后半生再也不摸冒烟的家伙,不伤害任何野物,只做一个采药打鱼的人。 
  老歪是我们所遇到的最可怕的人,比一般的妖怪还要阴险。他长的样子也让人吓一大跳:头歪在肩膀上,看人斜着眼,像偷看似的。不过他这个姿势正好瞄准,所以枪法出名,一旦有什么东西让他瞄上,就一定跑不了。 
  海边人说到老歪的模样,都会讲一个故事,就是他小时候格外顽皮,常常爬到大树上面,结果有一次一个倒栽葱摔下来,脖子撞进胸膛里去了;家里大人招呼好几个壮汉,分别拉住他的头和脚硬拽,这才将一截脖子拉出来——不过,他的头就永远歪在了肩膀上。 
  我们只要和老歪在一起,就会长时间盯住他的歪脖,想着那个故事。虎头对舅舅又怕又爱,警告我们小心一些,说这个人一般不火,真要火起来可不得了——有一次气着了舅舅,舅舅一定要拉着他的两条小腿把人撕劈了,是母亲好说歹说才将自己救下的。 
  虎头的遭遇着实吓住了我们。我们怀着探险般的心情接近他,有时会离得很近看他那双层层叠起的、淡灰色的眼珠。听村里一些大人说,长了这种眼珠的人往往活不久。我们总是寻找老歪即将死去的种种迹象。 
  老歪为什么扔掉了心爱的猎枪?这要讲一个长长的故事。不过老人们咋咋呼呼讲起来的时候,我们还嫌故事太短呢。 
  最早听这个故事也是在铁匠铺里。那是天底下最好玩的地方,有烧得通红的铁块,有叮当响的锤子,还有身上扎了油布围裙的师傅。最有意思的是来抽烟喝茶的一大帮老人——他们是海边上最能瞎吹、倚老卖老、不断说谎的家伙,是这样一帮人定期汇集到这里。 
  我们观察过,只要是有事没事进铁匠铺的人,个个都是瞎编故事的大王。有的人看上去老老实实,甚至是吭吭哧哧说不成一句像样的话,可是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一定会添枝加叶说啊说啊,骗死活人不偿命。 
  就是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扯出了一个大土匪的故事。 
  这个大土匪干了无数坏事和好事,不过在海边上只是个吓人的影子——因为大多数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都知道他有天大的本事,能飞檐走壁,力大无穷,倚仗功夫好,独来独去,大半时间住在荒野林子里。 
  他欺负穷人也欺负财主,那要看谁惹了他。他有枪有刀,但大多数时间只用巴掌:那只大巴掌特别有力,胳膊碗口粗,一掌就能拍死一头牛——只一掌就行,所以外号“不二掌”。也有人说他这个外号另有出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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