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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镜花缘-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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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幽探道:“妹子们所送贽见,诸位老师都不肯收,已觉抱歉,反要叨扰,更令人不安。既承老师赐饭,我们自当过来,姐姐千万不可费事。”兰芝道:“不过便烦,有何费事。”

宝云命人调摆桌椅,因向众才女道:“今日是便饭,不过奉请过来大家聚聚,我们就把早饭用了,也好园中各处走走,说说闲话。”说罢,带著六个妹子上来让史幽探首坐,幽探连连摇手道:“诸位姐姐:今日在老师府上,非往日可比,可讲不得客情。况一同殿试,就是同年,比我年长的,就是我的姐姐,自然该他上坐;比我年幼的,就如我的妹妹,我也不谦,竟自僭他。若必要妹子上坐,那是断断不敢遵命。”毕全贞道:

“姐姐不要过谦,若论坐位,自应仍按名次,既不费事,又省彼比推让。至于序齿,虽有履历可查,但此中年岁相同的甚多,若再叙起月份日子的先后,那更费事了。”幽探道:“今日难得大家相聚,天时甚早,何妨借此叙叙月份,岂不更妙?”紫芝道:“姐姐要问月份生日,平时闲谈,可以问得,若因这个坐位序齿,你想谁肯说比谁大呢?即如我是十四岁,他也十四岁,他要问我月份,我就说是腊月的;再要问我日子,我就说是三十日亥时生的。你想这里同岁甚多,设或都说腊月三十日亥时生的,难道你还替他分别上四刻、下四刻么?”幽探笑道:“这紫芝妹妹倒说的有趣。”因又望著众人道:

“诸位姐姐,且莫讲别人,即如我们若论年纪,要算全贞、再芳两位姐姐长些,我们若是上坐,却教两位年长的坐在末席,这如何使得!不但妹子心里不安。只怕诸位姐姐也觉不安罢。”

毕全贞道:“姐姐:这可论不得年纪!况今日这个坐儿已是久已定就,应该姐姐第一位,谁人敢僭?就是妹子的末席,也是久已定就的。姐姐如不信,问再芳姐姐就知道了。”花再芳道:“正是,我倒忘了,妹子正要告诉诸位姐姐这件奇事:前者部试,我同闺臣、全贞两位姐姐坐的甚近,一时说说闲话。我说:‘今日我们在此相聚,大约到了殿试,我就没分了。’闺臣姐姐听了,他暗暗说道:‘我要说出来,你们莫怪:将来殿试,你是倒数第二,全贞姐姐是倒数第一。’他说他是第十一名。‘那第一的名叫史幽探,第二哀萃芳。’当时我都写下记了。如今看起来,不但名姓相符,连次序也不错。

这不是一件奇事么?”众人都诧异道:“这是怎讲?那时榜还未定,倒都晓得?难道闺臣姐姐未卜先知,是位活神仙么?”紫芝道:“这话真闷死人,不但是个甚么讲究,这比芸芝姐姐起的课还奇:他不过断个日子,不象这个连名姓、等第都有了。”宝云道:

“却是前者殿试,听见闺臣姐姐奏对,说是因梦命名的,其中必有缘故。倒要请教姐姐谈谈。”闺臣道:“提起此话,真也奇怪!前日若非先对再芳、全贞二位姐姐说过,只怕今日平空说起,连大家也不信。此话甚长,诸位姐姐请坐,妹子才好细讲。”紫芝道:

“好姐姐!你说罢!那里把脚就站大了!”

闺臣道:“这件异事,却是妹子因到海外寻亲,亲目所睹的。今日既要细谈,必须起根发由说起,请位姐姐才明白。当日家父因中后被议,未免灰心,想到海外领略山水之奇,借此消遣。适值家母舅要到外洋贩货,于是一同航海。所有经过崇山峻岭,以及海外各国,处处上去游玩。及至货物卖完,忽然起了风暴,那船随风逐浪,飘了数日,飘到一座小蓬莱山下。家父因山景甚佳,上去游玩,谁知竟是一去不归。”紫芝道:

“妹子记得古人书中所载海外各国都是奇奇怪怪,并且长人其长无比,小人其小无对;

还有以土为食的,又有以鱼皮为衣的:以此看来,饮食衣服,都与我们不同了。既然不同,为何又买我们货物?不知当初所卖何物?”闺臣道:“货物甚多,妹子那里记得。

适闻姐姐所说长人、小人之话,我却想起当日在长人国、小人国曾卖两件货物,却大获其利:长人国卖的是酒坛,小人国卖的是蚕茧。你道为何带这两样货物……”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述奇形蚕茧当小帽 谈异域酒坛作烟壶

第七十回 述奇形蚕茧当小帽 谈异域酒坛作烟壶

话说闺臣道:“我母舅带那蚕茧,因素日常患目疾,迎风就要流泪,带些出去,既可熏洗目疾,又可碰巧发卖。他又最再饮酒,酒量极大。每到海外,必带许多绍兴酒,即使数年不归,借此消遣,也就不觉寂寞。所有历年饮过空坛,随使撂在舱中,堆积无数。谁知财运亨通,飘到长人国,那酒坛竟大获其利;嗣后叹到小人国,蚕茧也大获其利。”紫芝道:“那个长人国想来都喜吃酒,所以买些坛子好去盛酒。但那蚕茧除洗目疾,用处甚少,他却买他怎么?难道那些小人都有迎风流泪的毛病么?”闺臣笑道:

“他们那是为此。原来那些小人生性最拙,向来衣帽都制造不佳。他因蚕茧织得不薄不厚,甚是精致,所以都买了去,从中分为两段,或用绫罗镶边,或以针线锁口,都做为西瓜皮的小帽儿,因此才肯重价买去。”紫芝道:“这样小头小脸,倒有个意恩。我不愁别的,我只愁若不钉上两根帽绊儿,只用小小一阵风,就吹到‘瓜洼国’去了。请教那长人国把酒坛买去又有何用?”闺臣道:“说来更觉可笑:原来那长人国都喜闻鼻烟,他把酒坛买会,略为装潢装潢,结个络儿,盛在里面,竟是绝好的鼻烟壶儿;并且久而久之,还充作‘老胚儿’,若带些红色,就算‘窝瓜瓤儿’了。”

紫芝道:“原来他们竟讲究鼻烟壶儿。可惜我的‘水上飘’同那翡翠壶儿未曾给他看见;他若见了,多多卖他几两银子,也不枉辛辛苦苦盘了几十年。”小春道:“姐姐这个‘十’字如今还用不著,我替你删去罢。”紫芝道:“我那壶儿当日在人家手里业已盘了多年,及至到我手里又盘好几年,前后凑起来,岂非几十年么了这个‘十’字是最要紧的,如何倒喜删去?幸亏姐姐未在场里阅卷,若是这样粗心浮气,那里屈不死人!”

小春道:“姐姐才说要把壶儿多卖几两银子,原来你顽鼻烟壶儿并非自己要顽,却是借此要图利的。”紫芝道:”我也并非专心为此;如有爱上我的,少不得耍赚几个手工钱。”

小春道:“我见姐姐于这鼻烟时刻不离,大约每年单这费用也就不少?”紫芝吐舌道:“这样老贵的,如何买得!不瞒姐姐说:妹子自从闻了这些年,还未买过鼻烟哩。”

小春道:“向来闻的自然都是人送的了?”紫芝道:“有人送我,我倒感他大情了。”

因附耳道:“都是‘马扁儿’来的。”小春道:“马扁儿这个地方却未到过,不知离此多远?”婉如道:“‘马扁’并非地名,姐姐会意错了。你把两字凑在一处,就明白了。”

小着想了一想,不觉笑道:“原来鼻烟都是这等来的,倒也雅致,却也俭朴。但姐姐每日如此狠闯,单靠‘马扁儿’,如何供应得上,也要买点儿协济罢?”紫芝道:“因其如此,所以这鼻烟壶儿万不可不多,诸如玛瑙、玳瑁、琥珀之类,不独盘了可落手工钱,又可把他撒出去弄些鼻烟回来。设或一时‘马扁儿’来的不接济,少不得也买些‘乾铳儿’或‘玫瑰露’勉强敷衍。就只乾铳儿好打嚏喷,玫瑰露好塞鼻子,又花钱,又不好,总不如‘马扁儿’又省又好。”

小春道:“他们诸位姐姐都要听闺臣姐姐外国话,我们只顾找岔,未免不近人情,妹子只问问鼻烟高下,就不问了。”紫芝道:“若论鼻烟:第一要细腻为主;若味道虽好,并不细腻,不为佳品。其次要有酸味,带些椒香尤妙,总要一经嗅著,觉得一股清芬,直可透脑,只知其味之美,不见形迹,方是上品;若满鼻渣滓,纵味道甚佳,亦非好货。”小春道:“姐姐近日‘马扁儿’不知可有酸的?我要请教请教。”紫芝从怀中取出一个翡翠壶儿,双手递过去。小春慌忙抢进一步,双手接过来,倒出闻了一闻,只觉其酸无对,登时打了几个嚏喷,鼻沸眼泪流个不住。不觉皱眉道:“姐姐,为何如此之酸?”紫芝又附耳道:“这是妹子用‘昔西儿’泡的。”小春道:“昔西儿是何药料?

卖几两银一个?我也买两个。”婉如笑道:“他这‘昔四儿’也同‘马扁儿’一样,都是拆字格。”小春听了,这才明白。

紫芝道:“请教闺臣姐姐:这个长人国闻鼻烟,还是偶尔一闻,还是时刻闻呢?”

闺臣道:“据说那些贫穷人家,没钱购买,不过偶尔一闻,至富贵人家,却是时刻不能离的。”紫芝道:“不知当日带去是甚等酒坛?”闺臣道:“闻得是宗女儿酒其坛可盛八十余斤。”紫芝道:“如此说,那长人国闻鼻烟也过于费事了。”闺臣道:“何以见得?”紫芝道:“他这鼻烟既是时刻不能离的,每日却教人抬著鼻烟坛子跟在后面,岂不费事?”闺臣笑道:“原来姐姐还不明白:他所以要烟壶络子者,原是挂在身边以图便易;岂有叫人扛抬之理。姐姐真小觑长人国了。”上飧著一百位才女名姓,原米就是我们今日百人。名姓之下,各注乡贯事迹。人名之后,有一总论。论后有一篆宁图章,镌著四句,是‘茫茫大荒,事涉荒唐;唐时遇唐,流布遐荒。’”紫芝道:“后面两句,岂非教姐姐流传海内么?”闺臣道:“妹子因此把碑记抄了。后来遇一樵夫,接得父东家信,催我作速回家,即赶考试,俟中过才女,父女方能会面,因此匆匆回来。”紫芝道:“姐姐且把碑记取来,人家行行。”闺臣道:“这个碑记带回岭南,不意却被一个得道白猿窃去。”宝云道:“此猿从何而来?”闺臣道:“此猿乃家父在小蓬莱捉获,养在船内;婉如妹妹带到家中。每逢妹子看那碑记,他也在旁观行。那时妹子曾对他取笑道:‘我看你每每宁神养性,不食烟火,虽然有些道理;但这上面画迹,你何能晓得,却要观看?如今我要将这碑记付给文人墨士,做为稗官野史,流传海内;你既观看,可能替我建此大功么?’谁知他听了把头点了两点,拿著碑记,将身一纵,就不见了;至今查无下落。”紫芝道:“偏偏被这猴子偷去,令人可恨。不知那段总论姐姐可还记得?”

闺臣道:“我在船上看过两遍。此时提起,虽略略记得,恐一时说不明白,必须写出才好。”

宝云随命丫环设下笔砚。闺臣道声“得罪”,坐下,写一句,想一句;幸而大略都还记得。不多时写完,随手又把几副匾对也写了。众人都围著观看。紫芝道:“与其大家慢慢传观,不如我念给诸位姐姐听。”于是高声刚涌,连匾带对,从头至尾念了一边。

众人听了,个个称奇。紫芝道:“据我看来:我们大家倒要留神好好顽,将来这些事,只怕还要传哩。若在书上传哩,随他诌去,我还不怕,我只怕传到戏上,把我派作三花脸,变了小丑儿,那才讨人嫌哩。”兰芝点点头道:“你只是跟著吵,那个三花脸看来也差不多。”因向史幽探道:“姐姐:他这‘薄命谁言座上无’一句,是个甚么意思?

难道内中薄命的多么?”幽探道:“若是多,他何不将‘谁’字改做‘须’字,‘无’字改做‘多’字呢?”宝云道:“话虽如此,但这对句同那‘泣红亭’三字究竟不佳。”

因向师兰言道:“那论上曾说‘师仿兰言’,明明道著姐姐,其中必有寓意。这几日我们赶宴,你在那里登答公主,以及一切言谈,莫不深明时务,洞达人情。他这匾对用意,大约姐姐也可参详大概。何不道其一二?倘竟详解不差,大家知所趋避,也是一件好事。”

师兰言道:“妹子那能解得仙机;若据对联两句细细猜详,却有个道理。”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触旧事神在泣红亭 联新交情深凝翠馆

第七十一回 触旧事神在泣红亭 联新交情深凝翠馆

话说师兰言道:“若据对朕两句看来:大约薄命是不能免的,似还不至甚多,幸亏‘座上’两字;若把‘座’字变成‘世’字,那可不好了。据我参详:要说个个都是福寿双全,这句话只怕未必,大概总有几位不足去处。莫讲别的,只望望那个泣红亭的‘泣’字,还不教人鼻酸么?妹子有句话奉劝诸位姐姐:倒不必因此怀疑。古人说的最好,他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又道:‘善恶昭彰,如影随形。’无论大小事了,只凭了这个‘理’字做去,对得天地君亲,就可俯仰无愧了。今日大家在此相聚,总是同年姐妹,非泛泛可比。诸位姐姐若不嫌絮烦,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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