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笔记-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冷静地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处长,”朱大伟既诡谲又坦诚地说,“王朝权和我一样,不过是市招商局一个小小的主任科员,托不住欧贝贝的,离婚是迟早的事,即便是赵忠那样的男人,也罩不住欧贝贝的,他们之间不过是钱色交易,欧贝贝心中的男人是像彭副市长那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处长,所以老弟提醒你一句,少拜佛多问道。”
朱大伟说完举起当头炮就将,将得我竟然无路可走,只好认输。不经意的一盘棋,让我重新认识了朱大伟。说心里话,在综合二处我很看重黄小明的才气,一直利用他牵制许智泰,想不到忽略了朱大伟。官场上很难找到说心里话的人,朱大伟敢对我说“少拜佛多问道”这句话,足见这小子对我的这份真诚。
我把棋盘一推不下了,动情地拍了拍朱大伟的肩膀说:“老弟,走,大哥请你喝酒。”
昨天晚上,我又做了个怪梦,我觉得自己像个老鼠一样在政兴花园里乱窜。奇怪的是母狼、雄狮和花豹看见我不再死命地追杀我,而是不屑一顾。也许是我变成老鼠太丑陋了,或者它们嫌我太小,不够塞牙缝的,但是,我坚信丑到了极点就美到了极点。那些美好而崇高的东西只能隐藏在肮脏和罪恶里,怎么可能随处可见?这恰恰是美好而崇高的东西的精妙之处。
“对于梦的理解,我们实际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实践和经验才可以做出判断。”弗洛伊德如是说。我至今对我的怪梦都无法解释,看来是实践的不够,也就是做梦的次数还不够,不足以达到可以称之为经验的程度,因而也就无法判断。不过,弗洛伊德认为,人们的整个心理活动都自动地受唯乐原则的支配,也就是尽力地获取快乐而避免痛苦,我倒是颇有同感。因为每次做完这个怪梦,我都会产生一种历险后的快感。要知道我的生活都是计算好的,我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工作,就像在稿纸上写字一样,每一张稿纸三百字,这是规定好了的,我就像一棵禾苗一样生长在宛如稿纸的土壤里,既然是土壤,当然是一成不变的,因为是大自然进化好了的,一切都是进化的,人类是进化的,时代是进化的,社会是是进化的,历史是进化的,这世界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是进化的。
思来想去,我还是发现了不进化的东西,这就是我的肉体,它不仅不进化,而且退化,将来走向死亡。这也是自然规律。我们太习惯按规律办事了,好像有了规律就有了一切,就有了善恶,就可以无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可以非常幸福地生活。这说明规律已经代替了意愿。医学对人体已经进行过无数次解剖了,并没有发现什么意愿,但是我却明明感觉到它了,尽管是我在爬格子时感觉到的,但我也强烈地希望自己不要成为稿纸上的任何一个格子。人毕竟是人,而不是稿纸上的格子。但是无论我怎么珍视我的意愿,我的意愿都被我符合规律的利益规定好了,怎么办?我只能躲在梦里,在梦里还不能堂而皇之地变成母狼、狮子和豹,耀武扬威一番,只能变成老鼠东躲西窜。正因为我在梦里变成了一只老鼠,才增加了历险的快感,要是变成了老虎,见了母狼、狮子和豹,大家都彼此彼此,没什么感觉,就不会有历险的快感。
自从我开始做这个怪梦,我就怀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后来我翻弗洛伊德的著作发现,神经病患者的梦与正常人的梦在实质上都是一样的,没有多大区别。健康的人并不缺乏那些形成梦或症候的因素,健康的人也可以构成压抑,而且要花费一定能量来维持压抑的力量。他们的潜意识里储藏着富有活力的被压抑的冲动,而且也有一部分力比多不受自我的支配。这些与神经病患者比较起来没有什么两样,所以我们可以说一个健康的人实质上也可以算作一个神经病患者,只不过他们的症候表现在梦里罢了。看到弗洛伊德的这些观点,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看来健康的人和神经病患者并没有实质的区别,谁都有为所欲为的幻想,只不过健康的人将自己的意愿压抑在梦中了。
今天上午,刘一鹤主持召开常务会议,专题研究招商引资工作。由于要将全市招商引资的项目捋一遍,直到中午也没完成全部议题,只好下午接着开,一直开到三点钟。
开完会,我刚走进办公室,准备整理一下会议记录,内线电话就响了,欧贝贝接完以后对我说:“处长,彭市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招商引资、外经外贸这一块归彭副市长主管,开了一天的会,看来彭副市长对会议纪要有指示,我拿起记录本就走。
走到彭副市长办公室门前,我就听到屋子里谈笑风生,便轻轻地敲了敲门进去了。原来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市招商局局长温华坚,另一个是市财政局局长陈实。这两个人是彭国梁一手提拔的,在东州官场无人不知这二人是彭国梁的左膀右臂,然而,我对这两个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起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面相上看,这两个人都长得肥头大耳的,都算是好面相,但总觉得眼下的面相不是他们的真面相,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面相。我记得弗洛伊德说过,梦的伪装包括“显意”与“隐意”,此时这两个人的面相大概就是“显意”,我没有看到的那一面就应该是“隐意”了,就像在梦中我变成一直老鼠东窜西窜的,这大概就是我的“隐意”。当这两个人满面红光地与我握手之际,我忽然发现陈实堆笑的脸像一只猫脸,不对,不是猫脸,是豹脸,这分明就是我怪梦中那头花豹的脸;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叼着一支烟的温华坚的脸,拱出来的嘴很有点像狗嘴,特别是与嘴快连到一起的鼻子,很像正在嗅着什么的狗鼻子,但仔细一看,没有狗鼻子威猛,分明是狼鼻子,再看看眉眼,我恍然大悟,怎么和我在怪梦中遇到的那头母狼的脸一摸一样,真是太奇怪了,还缺一头狮子,莫非……?
我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彭副市长,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大嘴,我仿佛听到了狮子的吼声,怎么会是这样?我知道我开了一天会,大概是精神又分裂了,我一直不知道我的潜意识为什么这么活跃,却一直形不成意识,但我知道梦是有意义的,怪梦具有特殊的意义,尽管这种意义还没有显现出来,但我有预感,早晚有一天梦会变成现实。对于潜意识的活动,“求是”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只能“求非”。有时候荒谬就是真理,因为真理这东西充满了幽默,也的确滑稽。
彭副市长对我再次强调了对招商引资有突出贡献人员给予奖励的重要性。目前东州市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是朱文武的房地产集团与香港万通集团合作开发的位于黑水河畔五家庄段的河港花园。这是目前东州市开发的最高档的住宅社区。为了起到示范带动效应,常务会议上决定奖励在引进这个项目中有突出贡献的人员,但究竟奖励谁,奖励多少,刘一鹤故意卖了一个好给彭国梁,由主管市长定人员、定奖励额度。彭国梁可能以为这是刘一鹤对他礼让三分,但我却觉得这是刘一鹤下的一个套儿。因为这个权力太大了,如果主管市长对招商引资有功人员愿意奖励谁就奖励谁,愿意奖励多少就奖励多少,那么这就不是奖励,而成了赏赐了,还有什么套儿比这更明显的。但是,彭国梁似乎有自己的小算盘,他盘算了一下香港方面的投资额后,决定按千分之三奖励。但是他嘱咐我千分之三不要写到会议纪要里,只写市政府常务会议决定按一定比例奖励招商有功人员,而且着重嘱咐了这一点。
我心领神会地记下以后,彭国梁和蔼可亲地说:“恒达,明天是老领导的生日,我给他老人家准备了两瓶好酒。”说完他哈腰打开书柜下面的两扇柜门,取出两瓶包装精美的茅台。“恒达,”彭国梁将酒递给我说,“这是两瓶五十年以上的茅台,给老领导做生日礼物吧,我知道他喜欢喝茅台,本来我应该亲自送去,祝他老人家生日快乐,但是明天我和华坚、陈实去香港,你就代我转答心意吧!”
说心里话,我真佩服彭副市长的记性,每年老领导过生日他都有所表示,我还真为他们之间的这份情义而感动。只是离开彭副市长办公室后,我心里空落落的。在东州官场上,彭国梁、温华坚和陈实都是属马的,人称“三驾马车”,近半年来,他们为了招商引资,三个人频繁地一起去香港,飞澳门,大有天马行空的气势。最近有传言,有人在澳门的大鸟笼子里见过他们,这种流言就像粪坑里飞起的苍蝇一样嗡嗡叫着讨人嫌。其实每个人都梦想成为天马的,为所欲为是人的天性,但是人还有另一种天性,那就是喜欢钻鸟笼子,喜欢被囚禁的刺激,这或许是对另一个世界的寻找。应该说,人一生下来,就开始寻找另一个世界,很多人找来找去,不知道为什么就钻进了鸟笼子。
我发现伟大的建筑设计师一共有两种:一种是设计水晶宫的,另一种是设计鸟笼子的。但这两种建筑没有一种是按照灵魂的样子设计的,灵魂喜欢飞,但不是鸟;灵魂喜欢沉思,但也不是我笔下稿纸上排列整齐的方块。柏拉图将灵魂分为理智、激情和欲望三个组成部分,并认为理智是灵魂最高的部分,它来自于神,是不死的;欲望的本性是贪得财富,它占据灵魂最大部分;激情如果受到适当的训练,将成为理智的辅助者,共同领导欲望。激情和欲望都应该服从理智,但是恰恰相反,激情和欲望常常领导理智,这是为什么?
一切都被朱大伟言中了,欧贝贝突然向我请了半个月的假,自从我到综合二处当处长以后,欧贝贝从来没有请过假,突然要请半个月的假,本来我应该问一问请假的原因,但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没有问出口,而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望着欧贝贝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一边暗叹红颜薄命,一边羡慕赵忠那个假和尚,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了钱和权,癞蛤蟆也能吃上天鹅肉。但转念一想,欧贝贝也算不得白天鹅,以她现在的身份,无论长得多漂亮,也只能算灰姑娘,而且是饥不择食的灰姑娘。我心想,如果朱大伟透露的信息是真的,彭国梁得知灰姑娘做人流了会怎么想?要知道朱大伟他爹是东州市有头有脸的大房地产商,哪个大房地产商不揪着几绺土地爷的小辫子,否则生意怎么可能做得下去?一想到这些,我就有一种因灵魂裸露而感到的羞愧。尼采说,这诱惑之神和天生良心的陷阱,他的声音可以深入每个灵魂的深处。他杜撰了一个查拉图斯特拉竟敢质问太阳,结果尼采疯了,我可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昨晚下半夜就开始电闪雷鸣,大雨一直下到今天中午也没有停,下午两点钟,欧贝贝披头散发地冲进办公室,说难听点,那样子就像刚刚被强暴了似的,我刚想问:“贝贝,不好好休假到办公室来干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她操起电话当着全处同事的面,破马张飞地大骂起来,谁都能听明白,她在骂她老公王朝权,骂着骂着便痛哭起来。
我见大家像听戏似的面面相觑,便起身示意大家先出去,我的意思是无论在欧贝贝身上发生了什么,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毕竟是同事。黄小明第一个先出去了,紧接着是许智泰,朱大伟离开时诡谲地看了我一眼。我本来想等大家走了劝几句,但站了一会儿,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摇摇头也离开了办公室。
欧贝贝的确休了半个月假,上班那天没精打采的,人也瘦了一圈。我从那天她在电话里骂她老公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来,她做完人流回到家里,两个人就吵了起来,欧贝贝是冒着大雨到办公室的,要不是致命的矛盾,她老公怎么会让刚刚小产的妻子冒着大雨离开家?
上班当天,欧贝贝就向全处同事宣布她离婚了,让大家有好男人想着她点,许智泰和黄小明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有我和朱大伟没露声色。欧贝贝就这样成了小寡妇,每天望着她楚楚动人的脸蛋,我又心旌摇荡起来。
其实,按照黄小明的能力和水平,根本不适合做市长秘书,那他适合做什么呢?这话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因为我觉得我也有这个能力和水平,这一点在我给老领导当秘书时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我写的尿饮感悟要比老领导口述的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深刻得多,这就说明我的实际水平高于老领导,当然黄小明的实际水平比我还高,尽管这一点许多人特别是领导们没看出来,或者装作没看出来,但是,我是他的处长,我看出来了。我认为黄小明不适合做市长秘书,按照他实际的能力和水平,他适合做市长或者比市长更高的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