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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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以后，姚凯鼓足勇气提出打车送叶远远回茶馆时，叶远远竟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其实一个写小说的人完全不必具备严谨的思维逻辑和丰富的哲学理念，但他必须具备颠倒黑白和混淆是非的诡辩技能，或者说是伎俩。就如同一个小偷用不着具备强盗心狠手辣的凶悍和兽性，但必须具备敏捷从容和胆大心细的素质一样。所以我有时候其实挺愚蠢的，尤其是跟、跟女人打交道的时候。比方说对你吧，我明明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我偏偏就不愿意承认，想方设法地糊弄自己。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可笑。不过说真的，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请你原谅我，行吗？”姚凯一字一句地说。
叶远远笑笑，笑得有些勉强，甚至是古怪。她摇了摇头，说：“你言重了。怎么说呢，可能你对女人还是不够了解。说真的，如果咱俩不认识，我又看过你写的小说，我对你很可能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我会凭着自己的想象去感受这部小说的作者，我会不由自主地欺骗自己，把你幻想成我希望的那种男人，那种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男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姚凯点点头，说我明白。其实他并不明白。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叶远远心目中最理想的男人。不过他坚信，幻想和愚蠢往往是构成女人内心世界的最起码的要素。
“那什么样的男人才是你心目中的最完美男人呢？”姚凯带着恶作剧的心态问。
“这是个所有女人都一样，却又最不愿意说明的问题。”叶远远回答说。
“我明白了。”姚凯笑笑说，“看来我离你的要求差得太远了。”
“不、不，你别这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姚哥，你别误会，我、我，怎么说呢，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幼稚。”她说。
“幼稚？我可没这么想。”他说。
……
姚凯离开茶馆时已是凌晨一点了。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自己要去的地方以后，便陷入了惘然。
“哎，这事儿说什么你也得帮帮忙，我都已经答应过亮子他们了。你看……”欧阳青几近哀求地对躺在身边的前妻，潘文霞说。
“我说过了，这种事情我不能管，你也最好别插手。难道你们就真的不想想后果吗？”潘文霞皱着眉头说。
“什么后果？你们看见张文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再说，要不是有一定的根据，张文能随便这么想吗？不管怎么说，大家是多年的哥们儿了。哥们儿有难，总不能不管吧。”欧阳青固执地说。
“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但问题是要看什么样的帮助。你们一个个都是四十来岁，奔五十的男人了，考虑问题为什么就那么简单呢？你想想，如果一旦结果出来了，无论是与否，都会有人被伤害，而且后果不堪设想。除非是他们夫妻双方都自愿提出做这样的鉴定，而且还不能让孩子知道。欧阳，要是你实在觉得为难，我去跟你那帮哥们儿解释。”潘文霞耐心地劝说即将跟自己破镜重圆的前夫。
“算啦，改天我跟亮子解释吧。”说罢，欧阳青把一只大手伸向了前妻的下腹。
女人渐渐地有了反应，下身开始不安分地扭动了起来。
“你、你轻点！”潘文霞喃喃地呻吟道。
“咱俩什么时候去办理复婚手续？”欧阳青贴着前妻的耳边气喘吁吁地问。
“随、随你便……哦、哦……我听你的……哦，轻点，欧阳、欧阳……”潘文霞在欧阳青老练的撩拨下，很快就进入神魂颠倒的迷乱状态了。
“文霞，你就帮帮张文，行吗？”欧阳青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不、不，不要……别停下来……快……不准说别人的事……快、快，老公……”潘文霞并没有因贪图欢娱而丧失原则。
《哥们儿》第六章（15）
妈的，爱谁谁了！欧阳青决定暂时放弃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豪情，全心全意地“插”女人了。
甘建军的项目进展很顺利。规划、立项、审批、设计一步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老熊头儿鞍前马后、唯命是从，成了甘建军最得力和最信任的助手。甘建军和女儿熊莉的私情对他也不再有任何掩饰了。自己不明不白地就成了甘建军这个兔崽子的准老丈人。这种局面多少令他有些狼狈和窝火，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到了他这个岁数和境地的男人，顾全大局、委曲求全是他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有好几次他都想跟女儿好好谈谈这方面的话题。可是究竟怎么谈，谈些什么，他却一直没能想好。最让他窝火的是，甘建军明火执仗地占有了自己的女儿，却又丝毫没有要把他当成老丈人来对待。相反，这家伙使唤起他来完全没有顾忌，且心安理得。就跟鹦鹉嗑瓜子一般，女儿这颗瓤被甘建军吃了进去，老熊头儿这粒壳却被吐了出来。在没有了来自银行、检察院、法院，乃至牢狱之灾的压力过后，老熊头儿不知不觉地竟也生出了些许捍卫尊严的勇气。现如今自己跟甘建军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让他在众人面前很有些自卑。他总是觉得朋友们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怪怪的，闲谈话语间也生出了许多杂乱的弦外之音。
“亮子，你说、你说……啧，怎么说呢，你觉得甘建军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这天老熊头儿跟曹亮在茶馆喝茶，老熊头儿嗫嗫地问。
曹亮看了看老熊头儿，“扑哧”乐了。这一乐让老熊头儿彻底蔫了。
“亮子，你乐什么呀？”老熊头儿喃喃地问。
“没有、没有，我没别的意思，”曹亮急忙解释，说，“要说起来，甘总这人还行吧。再说，你跟他天天在一起，你还没数？”
“唉，要不说这事儿他别扭嘛。老弟，说起来咱俩也是十来年儿的交情了，有些话老哥哥憋在心里不说出来难受，你知道吗？憋得很！”老熊头儿喝一口茶。
曹亮点点头，神情庄重起来。
于是老熊头儿一口气把这些日子积压在内心的憋屈、困惑、牢骚统统抖搂了出来，从自己跟甘建军之间的人情恩怨到工作关系，再到未来的前景和利益，老熊头儿思绪杂乱，感慨万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老熊头儿懂，可是低头也得有个时候有个限度有个明白吧。一个人要是整日把屁股冲天，弯腰缩头的，这还算是人吗？老熊头儿絮絮叨叨了好半天，然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情绪竟是有了很大的好转。然后曹亮开始说了，其目的是进一步宽慰老熊头儿。他说，其实这种事情你大可不必那么认真，这都什么年月了？别说这婚外情，现在有几个男人没点儿花花事儿的？你老哥哥不也一样成天惦记别人家的闺女不是吗？想开点吧。再说你们家熊莉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都这个岁数了，还有男人对她那么上感，这就不错了。还有，要没他跟熊莉这档子事儿，恐怕你老熊头儿现在早被政府提溜进去了。老甘现在可以说对你是绝对信任，他才这么没日没夜没心没肺地使唤你。说不定这还是你闺女的意思呢。你呀，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别人笑话你怎么啦？再说凭什么笑话你？现在谁家不指望自个儿家的闺女嫁个有钱有势的女婿？实在不行，当个二奶不也挺好吗？话是这么说，可要自己的闺女曹欣欣也这样，作为父亲的曹亮则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要说起来，以你闺女熊莉目前的状态，能傍上甘建军这么个人物，而且还替你扛了那么大的难事儿，你也应该知足了。
在曹亮一番不着调门儿地开导下，老熊头儿的心情竟是好转了许多。
投资公司的老板们一个电话，把姚凯召唤到公司。姚凯到后，屋子里已经有十来个派头不凡的各色人物聚齐。见辛波老师也在，姚凯便顺理成章地坐到了辛波老师的身边。
剧本已经通过了广电总局的审批、立项。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对剧本进行技术性研讨。在座的除了投资商们还有几位文人模样的人物。人物们正潇洒自如地相互取笑、调侃着。
《哥们儿》第六章（16）
经过主持人的一番介绍，姚凯这才明白这几位都是京城写作圈内赫赫有名的大腕儿级人物。姚凯的心态顿时变得很虚弱了。来的一路上想好的一大堆为自己剧本增色添彩儿的说辞这会儿全忘了。尤其是几位大腕儿向他投来的那种很难说是轻蔑还是鼓励的微笑，令他浑身燥热发紧。尽管他极力保持面上的矜持和镇静，但内心的惶恐和茫然却是越发难以控制了。辛波笑吟吟地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说，没关系，你就听他们说吧。姚凯木讷地点点头，心想，这样最好。当会议主持人要求姚凯先谈谈自己的创作体会时，姚凯赔着笑脸，欠身冲大家结结巴巴地说，先听老师们讲、先听老师们讲！然后坐下，摊开笔记本，一本正经地准备做记录了。这是姚凯有生以来第一次和那么多真正的文坛大腕儿们同桌交流。
大腕们陆续发言了。大腕毕竟是大腕，由表触里、由浅入深、由虚到实、由褒生贬、由弱变强、由轻至重、由缓到狠……一个接着一个，最后竟是把个剧本批得一无是处。姚凯冷汗一阵，热汗一阵，埋头胡乱慌张地记录着，始终不敢抬头看人一眼。
“……不过剧本里面倒还是有一些比较有灵气的内容。但这也只是局部的亮点，没有形成整体的光环。尤其是对几个主要人物的刻画苍白无力，缺乏深度，编造的痕迹太重，显得十分幼稚。跟现在的很多电视剧犯一个毛病——忒做作，忒假……”一胖胖的大腕如是说。
“……现在电视剧的创作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越不了解什么，还偏要写什么。好像‘无知者无畏’成了一种大家追求的时尚。这是个很可笑，也是很可悲的现象。剧本是一剧之本，剧本粗制，必然带来成品的滥造。老实说，这个剧本我没有看完。不是因为没有时间，而是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今天这个会我本来不想参加的，真的。我很犹豫，因为我既然来了，就得发言，既然发言，就得说实话，说实话就要得罪人。总之，我认为，如果你们投资商认定要做，那我建议你们组织一些高手，对剧本做一次大手术，大刀阔斧地动一次。这些年的教训已经够深的了。在市场效益和艺术创作之间，我们需要认认真真地找到一个正确的切入点。仅凭瞎碰乱撞的草莽之勇是注定要失败的！我始终强调专家和高手的价值……”一个尖嘴猴腮，戴眼镜的大腕说。
“……我觉得今天这个会是论证会也好，还是研讨会也好，总之是有些轻率。你们费老大劲把各位老师请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凡是都应该有个基础，起码应该是基础好，或者基础不怎么好吧，可是一个连基础都不具备的剧本，你让我们谈什么？我完全同意以上几个老师的发言。既然请我们来，就是为了听取我们的意见。我们这些人都很直率，不会拐弯抹角地发酸捧场，一是一，二是二，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的电视剧，好的有没有？有！而且应该说还不少。当然，电视剧的市场化必然会导致总体艺术水准的下降，但还不至于什么破烂都有资格挤进来吧？”一个同样尖嘴猴腮，却不戴眼镜的家伙说。
……
接下来大腕们的发言，姚凯几乎听不见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花费了巨大心血，且自以为很不错的东西，到了大腕们的眼里，或者是嘴里，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他开始认真地反思这个剧本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会引起大腕们如此激烈、刻薄，甚至是无法容忍的反响？姚凯越想越糊涂。这些在座的大腕们的作品，姚凯或多或少都曾拜读过。其中有的确实很有功底和灵气，但还不至于高到不可触及的地步。当初辛波在看完剧本后，曾对他说过，这个本子是他这两年来读到的最好的一个剧本，可为什么大腕们与辛波的眼光会有如此之大的差异呢？姚凯真的糊涂了。
“呵呵……傻了吧？”散会后，辛波和姚凯来到叶远远的茶馆，辛波乐呵呵地冲眼神发直的姚凯说。
姚凯苦苦一笑，很委屈地摇摇头，没说什么。
《哥们儿》第六章（17）
“这就叫‘灭’你，懂吗？”辛波脸色耷拉下来了，说，“这帮家伙个个狼心狗肺，他们丫成心要灭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凯抬头看着辛波，傻傻地冒出一句：“为什么呀？”
“靠，你也是个写字儿的，连这点道理你都不懂？”辛波皱着眉头，接着又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当时为一部戏挑选男一号，我跟另外两个傻瓜同时被剧组看上了。导演为了平衡上下左右，方方面面的关系，就让这部戏的主创人员讨论决定。我是当时首选要被‘灭’掉的。为什么呢？我没托人，也没送礼。结果在会上我被那帮傻逼挤对得一塌糊涂，什么损话都有，就差劝我去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