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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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之后，五福院里的五福们死的死、伤的伤，七颗宝珠、七星阵的架子以及老五福全压在香案下的图纸全部不翼而飞。这件事，重重地打击了伤势惨重的老五福全，重重地打击了众五福们，也重重地打击了鸿河两岸的百姓和官员。
在弥留之际，老五福全拖着伤残的身体跪在香案前，向福祖忏悔，向五福们请罪。他痛苦地说：“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愿意死后投身到炼狱中，接受永无休止的自我审判和良心的谴责。在临死之前，我把我的所思所想讲给你们听，希望你们能够引以为戒，不要像我这样，修持了一生、精进了一生，却成了祸害众生的罪魁祸首。”
老五福全捂着伤口喘了半天，继续说：“当初，那个传说像飓风一样刮起的时候，我就认定，那是一个骗局，是一个把勤劳善良的人们引向贪婪的骗局。遗憾的是，当我在山洞里发现那六颗宝珠和一个圆形石头的时候，我立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因为，我把那七块石头和我曾经在梦中看到的七个宝石联系在了一起，这让我相信了眼睛所看到的，从而忘记了用心思辨，忘记了世上所有不劳而获的捷径，都是引世人走向愚痴的魔障。虽然，在研究和发明七星阵的过程中，我从来没有丝毫私心杂念，从来没有为自己着想，可我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个错误是，我忽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企望用超能力和超能量来解救世人；另一个错误是，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因越来越自信而越来越高估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夸大七星阵的威力，从而落入逞强好胜的魔障而不自知。虽然，当时我并没有想着成为救世主，没有想着为自己立碑树传，但是，事实证明，我后期的所思所想完全违背了五福法的教诲。由此，我得出了一个深刻的教训，当我们违背了自然规律，当我们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起来，当我们把阳光下的事情转移到黑暗中之时，我们已经偏离了通往齐天国的金光大道，正在向地狱堕落下去。”
听老五福全说到这里，一个激愤的受了重伤的五福接过话，恶狠狠地说：“您少说了一项，那就是，当您试图用谎言救渡世人的时候，您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五福，向前走了一步，给他施了五福礼，平静地说：“师兄，您说得没错。可是，您想过没有，当您如此对待师傅的同时，您自己也丢了极其重要极其宝贵的东西。”
激愤的五福猛地推了小五福一把，不屑地说：“如此谎话连篇的师傅，你让我怎么尊重他？想当年，他把七星阵从月亮、北极星和北斗星引来的光芒说成是福祖显灵，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我们这样傻、这样好骗？没准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人怀疑了他的说法，整天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等有朝一日来摘成熟的果子吃。如果不是这样，会有那么多师兄弟丧生，会有这么多师兄弟受伤吗？”
老五福全满眼悔恨的泪水，艰难地移动着身体，给正在争论的两个五福跪施了五福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老五福全去世后的第二天就出现了很多版本有关七星阵的故事，老五福全也因了这些传说成为了一个贪婪自私的、亵渎了五福法的、死有余辜的恶魔。并且，在他下葬的第二天便被愤怒的人们挖了坟墓，曝尸荒野。他的尸体被黑鸦啄食，被野狗撕扯，最后连骨头也没剩下一块，当时的情景让人惨不忍睹。
后来，五福院里的五福们还俗的还俗，转院的转院，最后只有那个替老五福全说话的小五福留了下来。他一边修缮五福院，一边按照师傅所教的医学知识采药、配药，义务给周边的人们查病看病。他还把师傅留下的药方送给人们，让他们按照药方自己采药、配药，并鼓励他们口口相传，让鸿河两岸的人们都得到药方，以尽快遏制瘟疫的传播。
当瘟疫终于被遏制以后，恢复了正常劳作和生活的人们为了感谢小五福，纷纷来到五福院朝拜他。小五福谦卑地告诉人们，自己看病的本事是老五福全教的，那些药方也都是老五福全留下的。还有，过去那个整天背着药箱翻山越岭地给人们查病看病的福医就是老五福全。人们听着小五福的话，先是惊异不已，随即开始反思、开始忏悔，并齐心协力地修缮了五福院，推小五福做了五福全。
从那以后，人们渐渐地忘记了七星阵以及与之相关的传说，更没有人去在意七颗宝石的下落。直到有一天，鸿河两岸出现了一个背着七星阵的游医，他说他无意中捡到了七星阵，为了不辜负老五福全的毕生付出，他决定背着七星阵走街串巷，帮人看病，帮人看前程，帮人转贫为富，帮人增长能量，帮人增长智慧。
虔诚的人们看到老五福全的研究所得再现世间，不禁施礼膜拜，用家中最好的食物、倾空原本不鼓的钱囊供养游医，官府的官员们也重金请游医入官府做官医。这样的日子过了没有多久，背着七星阵的游医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说得玄乎，一个比一个说得离奇。有的说老五福全给他托梦了，告诉他要勇敢担当救助世人的重任；有的说福祖在他家显灵了，告诉他某年某月某日将有天灾人祸，让他背着七星阵前来为人们消灾解难。
善良的人们秉着宁错勿落的想法，好吃好喝地供养游医们。时间一过就是一年多，当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低，当越来越多的游医被打劫或被杀害，人们才开始怀疑游医的真实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大汉出现在五福院的门口。他扣开了五福院的门，对因无力唤醒痴迷的人们而积郁成疾的小五福全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七星阵是他劫走的。原本，劫走七星阵是为了给自己谋得私利，让自己飞黄腾达。没想到现在能量太足了，足到无法自控。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常常是抬脚就能飞起来，躺下就直接逛到了地狱里，整天不由自主地听着不知来自何方的乱七八糟的声音、看着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这种日子简直快要把他折磨疯了，所以他把七块石头都投进了鸿河里，现在前来请罪，请求小五福全收了他身上的能量，并代表老五福全重重地惩罚他。
他的话让小五福全目瞪口呆，让围观的人们目瞪口呆，也让官府里的官员们目瞪口呆。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飞一个给我们看看。”
在越来越多的附和声中，大汉从背包里抖出了一团麻绳，将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一端递到小五福全的手里，毕恭毕敬地说：“尊敬的五福全，请您一定拉好绳子，以免我飞上去下不来。”
话音刚落，大汉稍一抬脚便腾空而起，拉着麻绳悬浮在空中。这一情景吓坏了围观的人们，吓坏了官府的官员们，他们纷纷四下逃窜，只留下小五福全一个人静静地仰望着空中的大汉。
后来的事，因为没有人目睹，所以没有人知道。只是有传说说，小五福全收了大汉的能量，但没有惩罚他，而是劝他回去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从此以后，小五福全成了人们心目中比福祖还神的神，而那些在鸿河里以打鱼为生的渔民，比以往起得更早，归得比以往更晚，撒网的次数也骤然增多。
至于有没有人打捞到宝珠，有没有人得到七星阵，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只是，有关七星阵的传说越来越多，越来越玄妙。
俗世之事（八）
（八）
故事讲到这里，福主已经回到了地下室，武煞紧随其后。登时，地下室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龙隐看了看武煞，又看了看我，问道：“师傅，依您看，武煞伯伯能战胜福主吗？”
我知道龙隐在问我的同时，也把这个问题用意念传递给了武煞。这个睿智的龙隐，在紧要关头，仅仅用几个字就让武煞知道了，在这间阴森恐怖的地下室里，在这场殊死决斗中，除了一个会讲故事的老人家，还有一个有志青年与他同在。
不等我回答龙隐，武煞开口道：“为了两位前辈，为了赎罪，为了雪耻，我会尽力而为。”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对武煞说：“武煞，你现在所担负的，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世人的安危。当为了个人恩怨而战时，你会感到越来越孤单；当为世人而战时，你会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你的身体里。”
“为了世人安危而战。”武煞看着棺材中的几个人，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为了两位前辈，为了赎罪，为了雪耻，为了世人安危，多么崇高的理想，多么感人的肺腑之言啊。可惜啊，你醒悟得太晚了，你已经没有机会实现你的远大理想了。”
福主在墙角处摸了一把，只听得哗啦一声，我们对面的墙壁像门一样向两侧拉开了，露出了一张硕大的床。不等大家看个明白，福主已经把躺在床上的彪形大汉扯了出来。他就那样拎着大汉的身体，得意洋洋地对武煞说：“这些年来，一直穿着别人的衣服当混世魔王，今天该穿回我自己的衣服了。而你将和这些可怜虫一样，不论能量还是衣服，都将为我所用，做我的傀儡。”说罢，福主化作了一阵浓烟，缓缓地钻进了大汉的身体里。
“师傅，这个大汉可是您刚刚讲过的那个黑衣大汉吗？”龙隐开口问话的同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错，这个福主就是当年前去五福院请罪的黑衣大汉。”我一边回答龙隐，一边分出神识去查当年小五福全和黑衣大汉间的往来细节。
“人，怎么可以阴险到这个地步？他何必一边去请罪，一边如此作恶？”武煞看着眼前的黑衣福主，向我问道，“前辈，我是不是应该如他一样，穿上我自己的衣服啊？”
“衣服？”我原本想就身体与衣服一说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我说道，“慢着，现在还不是时候。一会他会搬出七星阵，你要盯好他，当他揭开最后一个罩在宝珠上的布袋之时，你再以最快的速度将魂魄与身体合二为一。切记，一定要把握好时机，既早不得，也晚不得。早了，在你脱身的同时，其他人将彻底被毁灭；晚了，所有的人都将成为福主的傀儡。”
“前辈？请罪？作恶？”我刚刚把意念传达给龙隐和武煞，福主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怎么知道请罪这事儿的？告诉我，有谁隐藏在这里。”
见武煞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好，龙隐直接向福主发出了意念。龙隐说道：“可怜的人，你以为能盗取别人的身体、能吞食别人的能量，你就可以主宰五福了？你错了！一个无德之人，不论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多少能量，也不论看上去有多强大，都不过是虚幻的表象。过去的所作所为，注定了你将以失败告终。我们不需要隐藏，我们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看着你的拙劣表演。只可惜，你能量不够，德行不足，所以在我们的面前，你既是聋子，又是瞎子。”
福主四下张望着，惊异与恐慌溢于言表。他小心地向前挪了几步，对武煞说：“武煞，你要想明白，你本身也是作恶多端之人，就算我完蛋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不如我们两个联手，等我们完全掌控了七星阵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生不老，为所欲为，想穿哪件衣服就穿哪件衣服。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掌控齐天国，成为齐天国里的国王，那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能量啊。”
看着眼前这个无知无畏、贪婪、虚荣而又虚弱的黑衣大汉，我的内心又是一阵悲伤。他连齐天国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想着要主宰那里，还想着荣华富贵。尘世间，有多少人如他一样，虚弱得不敢直面自己，不敢以真实的面孔示人，只能借助伪装来掩饰自己虚弱而又丑陋的内心，借别人的面孔来自欺欺人。他哪里知道，一个正直、善良而又胸怀坦荡的人，不需要伪装就可以活得轻松愉快而又生机勃勃。
见武煞沉默不语，福主又向前挪了两步，继续说道：“武煞，以往，你作恶多端，早已耗尽了自身的能量。你能有现在，从前是我一直在给你补充能量，现在是那两个老东西把能量给了你。你想想看，一旦你救了他们，就得把能量还给他们，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只能是死路一条。”
武煞被他说得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不怕死，我只想在死之前给山隐师傅叩几个头，说一声对不起。”
福主好似摸到了武煞的命门，夸张地说道：“叩头？对不起？叩了头，说了对不起，你杀死的那些人就能活过来吗？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