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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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彪，看我给你写的字。〃
冯彪十分明智地没有伸手制动那运转中的转盘，就让那几个字从自己的眼前转过去了，转盘转了几乎一整圈，那几个字刚好停在坐于写字人丁丽丽身边的方海面前，方海看过之后冲着丁丽丽骂道：〃骚货！〃
竹子很好奇，非要把那几个字转到自己面前看，看过之后还让郝强看，郝强看过之后赶忙另起话题，以冲淡眼前再度而起的尴尬……
因为有了饭前的这个小插曲，这个饭桌上的气氛就一直不大对头。有感于此，识相的冯彪便谢绝了酒，直接问服务员要了一碗白米饭，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吃完也只跟郝强打个招呼就离开了饭馆。走出门去几十米远，他停下脚步点了支烟，烟火一亮时侧脸发现：丁丽丽也正从饭馆的门走出来，而且是只身一人。他便赶紧开步向前走去。
他怕她追上来再说点什么。
他怕与她同行哪怕一百米。
他怕在这个是非窝子里惹出是非。
他怕……麻烦！
他怕……女人！
拐弯时回头一看发现那娇小玲珑的身影在路灯之下走得挺快，他便继续提速，加快步频，简直像在竞走。
回到房间他怕她追到房间里来，决定听到有人敲门时干脆不开……后来索性走进卫生间洗澡，头一晚没洗，洗的时间便长了点儿，他对在黄土高原上旅行的初步体验是：发现脚下浴缸中的流水竟是黄的……
从卫生间出来，见郝强已经回来了，并且是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抽烟。
〃你怎么不开门呢？〃郝强问。
〃洗澡听不见。〃赤裸的冯彪一边在旅行包中找寻干净衣服一边回答说。
〃我敲了半天，后来干脆叫服务员来开的。〃
〃对不起对不起，这钥匙还是你拿吧。〃
〃你拿……冯彪，刚才在饭桌上你做得很对，你是聪明人，我发现遇到这种尴尬的事情你很成熟！〃
〃……〃
两人已经躺下看了一会儿电视聊了好半天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通知郝强到金老板所住的高级套间中去开会。郝强起床穿衣时显出莫名的紧张，还吐了句冯彪听不懂的话：
〃成败在此一举！〃
郝强是后半夜才回到房间的，冯彪在迷糊之中只是感到他好像睡不着，抽烟、喝茶，还打开了电视，不停地换频道，似乎心绪难平……
82．难解其中奥妙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电话就响了，冯彪先醒过来，伸手抓起电话，一听是竹子，他一句话都不多说地直喊酣睡中的郝强……郝的反应可用〃惊醒〃来形容，马上问谁，得知是自己的〃情儿〃之后便一把接过电话……
〃嗯，睡得不好，刚刚睡着。衣服？换了。还没洗，哪有时间洗衣服？先不着急洗。对，开了大半夜会，在老板套间。结果有了。不好。很糟糕的一个结果。电话里不好说。马上见面。别别别，别在大堂，人多眼杂。你先起床，洗漱一下，然后下楼，出宾馆，往东走上两百米左右，有个免费开放的小公园……对，你进去等我，我马上过去。〃
冯彪在佯装睡着中听郝强接完电话，听见他翻身下床，直接去了卫生间，先是撒尿，然后冲淋浴，水声过后便是刷牙声、电动剃须刀的嗡嗡声、回到床边穿外衣的声音、坐在床头用宾馆的方便擦鞋纸擦皮鞋的声音，站起身来狠狠跺了两下地板的声音，然后是出门时重重的关门声……冯彪在装睡，心中盼着郝强赶快离去，因为经过这么一折腾，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睡着，似乎也休息好了，无需再睡，重新上班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清醒时还懒在床上的习惯了，他想马上起来。
穿衣起床到卫生间梳洗完毕之后，他用茶几上的袋装茶包泡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望着窗外的那条街……昨天晚饭后他以竞走般的速度走过的那条街现在还空无一人，于是便有了出去走走的想法。
既然郝强在电话中将他和小蜜的幽会地点定在了东边的公园，所以，走出宾馆的冯彪便选择了朝西走，以免碰上了彼此尴尬不是？走在这座偏远的陌生小城车少人稀的清晨的街头，走着走着竟走出了一份好感觉来，他发现自己正在从一种颓靡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新的太阳正在吃力地从他身后的天际现身……
转了不小的一圈，吸足了新鲜的空气，返回宾馆去吃早餐，一进饭厅他便见到了郝强和竹子……两人还故意不坐在一起，他便和郝强一起坐。快吃完时，一张三天之内在本地的活动安排表便下发到每个人手里：头一天是杂志社人员在顶楼大会议室召开本次工作会议的大会，外请的笔会作者自由活动，但也欢迎他们列席旁听……
金老板真是太能讲了！一份代表杂志社所做的年度工作报告让他侃侃而谈了一上午，那完全是坐在自家的客厅里随心所欲讲话的感觉，风趣幽默，而且很有内容很有见地。冯彪还是第一次这么完整地听他的老板讲话，几小时中一下领悟到这份十分可观的家业真不是人家从地上白拣而来的！这位中国期刊〃三大名旦〃之一的老板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好的！他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地记录下了不少精辟之言……其中饱含着一位改革开放时代的弄潮儿和成功者的个人经验。
吃午饭时是和老郑相邻而坐，不去和其他外请作者自由活动而是特意留下旁听金老板报告的老郑问他：〃怎么样？我这个老朋友有水平吧？很智慧的！在这样的老板手底下做事，有心人是会学到东西的。〃冯彪十分真诚地连声说是。
会议安排得十分紧张，吃完午饭甚至没给午休的时间便进入到下午的议程：先后由《豆蔻》的一位中年女主编和郝强代表两个编辑部分别做工作汇报，内容极其平淡甚或平庸，叫人打不起精神来，只是郝强在字正腔圆地念他的发言稿时，在列举《文化生活》创业之难和业已取得的堪称奇迹的成绩时，忽然动容，眼圈红了，差点哽咽……引出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地议论，令人难解其中奥妙。
晚饭时老郑面对冯彪又多有感慨，悄声说：〃你看看下午这俩发言的水平……啥嘛！跟老金一比，差距就显出来咧吧？大老板还就是大老板！〃
晚饭以后全体自由活动，老郑和冯彪一起去了他和齐自立同住的房间聊天，中间姓黄的少妇和姓韩的少女……这两个在榆林城中闲荡了一天的女作者，找冯彪竟然问来问去地找到这里来了，又聊得很热闹，很晚才散。
回到自己房间，见郝强、方海、齐自立、陈卫国、孙天福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牌，竹子和丁丽丽在一旁观战，大早即起又未睡午觉的冯彪已经犯困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贴了一脸白纸条已经输红了眼的齐自立对他说：
〃冯彪，你去我房间和老郑一起睡吧！我们要打通宵！〃
83．老板秘密问话
冯彪不单是这一夜未得在自己的房里睡，后来的两夜也没有回得了，他乐得如此，与郝强同住总没有与老郑同住来得自在。
在榆林所呆的几日中，他还小心翼翼并且十分成功地避免让自己成为某种〃鸳鸯会〃的男主角，感觉上那个来自大连海边的黄姓少妇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好在她也同时在其他男人面前晃着，他不做呼应自然就有别的男人接收信号挺身而出，当旁观者以为她即将倒向一个在北京某出版社做编辑的男作者时，她却在最后一晚的饭厅里和《豆蔻》那边的一位男编辑接上了头并开始出双入对。有一点是十分明显的：这种衣食无忧甚至养尊处优的已婚少妇，家中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平时喜欢写写东西，现在跑到这种会上来，就是有意识地想制造一点故事找寻一点经历带走的，好为自己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增添一点作料，至于对象是谁并不重要，逮着谁是谁……她令冯彪回想起了殷雅雅。
还有一件被大伙当作笑话传播于口头的〃绯闻〃，说的是陈卫国勾搭上了身为他读者的一位宾馆女服务员，也没见闹出什么动静来，且是他自己最先说给个把长舌妇……《豆蔻》那边的老编大姐们听的，由此传遍所有人……与其在自己自恋有加的文章中所做的一样，他似乎很愿意并想尽各种办法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万人迷的〃白马王子〃，但并非真的喜欢花天酒地……
在榆林的三天中还安排了一些游览活动：到城外的镇北台、红石崖，并且途经了毛乌素沙漠，城中的土城墙等景点是自己去转的，从一条历史久远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慢慢地走上去……在冯彪的感受中，这座偏远宁静的陌生小城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及时的疗伤之地，三天过去之后，他已经变得快乐起来！
最后一天的上午，还出了一件〃笑闻〃：吃完早饭后全体人员先到顶楼的会议室集中，金老板随便讲了几句之后就布置大家回到房间分组讨论，金老板在随后马上开始的突击检查中发现了独自躲回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齐自立……连续几夜的通宵打牌终于让这个大胖子吃不住劲了……是他那著名的如雷的鼾声害了他，从没有锁死的门的缝隙间传了出去，传到了楼道上，被原本并不打算进入这个房间（ 因为并不是分组讨论的会场之一 ）的金老板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便循声进来，目击了这番颇为壮观的景象……他并未马上叫醒齐自立，而是悄悄地抽身离去，继续他的检查，每到一个房间便通知正在进行分组讨论的其他人，分组列队去齐自立的房中参观，看一眼就走，回去继续讨论，仿佛是在瞻仰一位伟人的遗体……如此盛大的参观活动结束后齐自立竟然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是冯彪看他一副可怜相才在私下里悄悄告诉他的。
而在这一天的下午，冯彪自己也小小地受了一点惊，那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办公室主任悄悄走到他身后通知他……让他于下午两点半准时去金老板的高级套间。他在惴惴不安午睡不着中挨到这个时间去了，那时金老板已经午睡醒来正精神饱满地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等他。
起先似乎一直处于闲聊状态，金老板比较多地聊到了冯彪的文章，夸他很有文采也很有思想，并且重申了自己的看法：他并不赞成动辄就骂别人，但现在看来，这么做的效果是好的……还进一步指出：如果说现在的《文化生活》杂志还有什么特色可言，那么冯的文章就是一大特色，《文化生活》只有与《豆蔻》拉开距离才会有自身更大的前途，《豆蔻》的成功在于她的阴柔之美，《文化生活》则该强化一股阳刚之气……冯的文章就有阳刚之气。
正当冯彪被老板夸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金老板马上结束闲聊，一语插入具体的问题，单刀直入地问他：
〃我听说你们《文化生活》的人这些天每天晚上都聚在一起开小会……有没有这事儿？〃
冯彪听得毛骨悚然，后背直冒凉气，连忙做出解释：〃没有啊！他们是在打扑克。〃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从来都不参加的，住都不再哪儿住……小冯，你觉得郝强这个人怎么样？实话实说，谈谈你的真实看法。〃老板一脸严肃地问道。
冯彪马上将郝强夸了一大通（ 还都是真心话 ），但是老板似乎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了他的话又问：
〃如果在《文化生活》编辑部现有的人里头，再另选一位主编，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听着这话，冯彪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还得回答：〃我觉得……还是郝强最合适。〃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说的是另选一人？〃
〃公……公平地说：应该是……方海。〃
〃为什么？〃
〃因为他跟郝强在很多方面都比较像，估计能够胜任。〃
〃小冯啊，你的思想可不像你在文章中表现得那么解放哟……你还不知道吧？有人向我推荐你，远在国外的有，近到这个会上也有……〃
〃金……金老师！我……我不行！我哪行啊？我觉得自己做一般编辑比较合适，该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冯彪如此真诚的回答显然令老板有些失望，一下子疲态毕露，这场秘密进行的谈话遂告收场。
走出老板套间，来到楼道上的冯彪感到自己双腿瘫软得厉害，几乎迈不开步……
84．晚会上
离开老板套间后所剩的这半个下午，冯彪心里是很愉快的，甚至有点暗自窃喜。
老板口中那个颇为神秘的远在国外的推荐者……不用说就是江林。在日本东京某大学攻读社会学硕士的江林一直和他、金老板、郝强和一打小女孩保持着经常性的电话联系；而近在会上的这一个，他做了惟一人选的猜测并在五分钟后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