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若桃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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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笑起来,仲水言也笑了,他心想,原来这个腼腆得连走路都低着头的赵小璇是一个很会开玩笑的姑娘啊。
“做女人多好!”休·彼得说,“尤其是像赵小姐这样美丽的女人,我认为赵小姐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中国女人。”
先是一阵零星的掌声,随后就是长久而热烈的掌声。大家是为美国人的率真而鼓掌?还是为赵小璇的美丽而鼓掌?
小璇羞得低下了头,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休·彼得正在笑盈盈热辣辣地望着她,小璇连忙重新低下了头。
(24)
下课之后,赵小璇像以前一样飞速地走出教室,出了楼门,又立刻换成小跑。她怕郝勇敢再找她,更不想和仲水言多说一句话。就是谢丽不为她敲响警钟,她也从不愿意和男人搭话,更何况谢丽已经起了疑心。
谢丽的疑心是不容忽视的,谢丽怀疑的事情大多会像巫婆的咒语一样成为现实,尤其是男女之事。比如,谢丽曾对小璇说马会计和刘会计的关系肯定不正常,果然,不久之后,马会计的老婆就跑到单位和刘会计打起来了;谢丽说一看张丹的老公就知道他们过不长,果然,不久之后,张丹就离婚了;谢丽还说别看宋主任整天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样子,骨子里全是见不得人的坏水,果然,不久之后,上级就把宋主任明升暗降地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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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丽怎么会说仲水言对我感兴趣呢?——小璇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过,小璇自己倒是承认,不管仲水言对自己感不感兴趣,她都是不讨厌仲水言的。仲水言浑身散发着健康男孩的气息,也可以说是青春的气息,但是却并不像那些小青年一样心浮气躁。尤其是今晚,小璇忽然觉得,在大家哄堂大笑的时候,她和仲水言的心静悄悄地连在了一起。小璇不知仲水言怎么想,反正她觉得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蛮美好的。
小璇边往自行库跑边在脑海中回放着课堂上的一幕,边回想边抿嘴笑,恍恍惚惚地骑上自行车的时候,才发现两个车胎已经瘪了。
小璇立刻着急起来,快九点了,到哪里找修车的啊!垂头丧气的赵小璇推着那辆吱吱呀呀的坏车出了校门,挥手打出租,出租车却个保个地拒载。“对不起啊,小姑娘,今天是严打的第一天,让警察逮住就是吊销执照呀!”一个司机歉意地对小璇说。
路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助小璇。
正在这个时候,仲水言来到小璇身边。
天意——后来,每当小璇重温她和仲水言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这两个字。
(25)
“怎么了?车坏啦?”从天而降的仲水言阳光一般照亮了暗夜中的赵小璇。
“啊,没,一会儿打个车就行了。”小璇支支吾吾地。
“打什么车啊,这几天正严打呢,哪个司机也不会让你把自行车放在后备箱的!”仲水言回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赛车后轮,“早知道这样,骑别的车好了;还能有机会为你做一把司机。”
小璇还在向过往的出租车挥手。
“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吧。”仲水言说。
“不不,会有人接我的。”小璇推辞着,尽管她知道简第九今天不回家住了。
“赵小璇。”仲水言直了直腰,“我是你的同事,不是披着羊皮的狼,黑灯瞎火的,我得对你负责任,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我家挺远的,不好意思麻烦你嘛。”小璇连忙说。
“说到这‘不好意思’啊,我还真得批评批评你——”仲水言把右腿从自行车上跨了下来,“先告诉我你家往哪儿走?”
小璇往东指了指。
“你知道吗,我特别讨厌你说‘不好意思’;”仲水言并肩和小璇向东走,“因为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太——你自己知道吗?太容易不好意思了。”
小璇无言。
“生气啦?生气了我就不说了。”
“没有。”
“就说跳操吧,你到现在都没放开。”仲水言忽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平生第一次背地里议论别人啊——连谢丽那样的,都飞胳膊扔腿的,你——你怎么就非得把自己藏在大套子里不出来呢!对了,你为什么又把头发放下来了,还有那件漂亮衣服,怎么只穿了一天就不穿了?”
小璇还是无言。
“是不是听谢丽说什么了?”仲水言又假装扇了自己的脸一下,“赵小璇,如果你拿我当朋友,就请你听我一句忠告——凡是谢丽的话你都不能听。”
“不,她说的很多话都对。”小璇说。
“是,对别人的评判也许对,但是说你的一概不对。”
“仲水言,我不愿意听你说同事坏话。”
“哦,老天——”仲水言仰起头吹了口气,脑门上的头发向上扬了一下,“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一个劲儿扇自己嘴巴你没看见啊!我是——我说我是心疼你,你不会自作多情吧?啊?”
小璇不知该如何接续仲水言的话,只好仍然保持沉默。
“还真得感谢你的自行车,让我有机会跟你说这些话,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仲水言忽然变得语重心长,“听我的,赵小璇,你真漂亮,真的!谁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不知为什么,你自己就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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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璇站住了,在这个夜晚,在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仲水言的话让她特别地想哭。
弯溜溜的月亮像一只笑着的眼睛一样慈眉善目地望着赵小璇和仲水言,仲水言也像月亮一样慈眉善目地望着赵小璇。
泪光盈盈的赵小璇。
“真的。”仲水言说,“听我的。”
“今晚我本来想说,来世我要做一只小狗,能够终日给像赵小璇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孩子作伴,可是,怕你生气——怕你不好意思,就没说。没想到,倒让休·彼得抢了先。”仲水言看着小璇说。
小璇的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
“干吗哭呀,我只说这些,下面由你来说吧,就说说你为什么也想做一只小狗吧。”仲水言见小璇流泪,以为自己言重了,连忙闭上了嘴巴。
小璇带着哭腔纠正:“是小公狗嘛。”
“哦,小公狗。”仲水言恭恭敬敬地重复。
小璇刚要张口,新的眼泪就替代了语言涌出了眼眶。
“别哭了,咱们什么也不说了还不行吗。”仲水言站住了,抬头望天,“我最喜欢镰刀月了。你看,今晚的镰刀月多好看啊!“
小璇抬起头。
“过来,在这个角度看才最美。”仲水言让小璇站到自己的位置。
在仲水言的位置,可以隔着一棵老松树看月亮。
在松枝的映衬下,月亮的美不再寒冷,不再孤独。欣欣然的,一下子温暖了许多。
第二部分 (二)
(26)
小璇没想到,被姨妈视如己出的田灵灵也会和姨妈产生矛盾。
灵灵和周小坡搬进孙月君的家以后,休产假的灵灵和请长假在家伺候孙子的孙月君朝夕相处,彼此对对方有了不同以往的认识。原来的她们都是对方眼里一幅完美的油画,近距离观看,才发现那些柔和逼真的线条原来是由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粗糙斑驳的色块构成的。
孙月君是绝对不会随便向小璇倾吐心声的,灵灵的性格和婆婆正相反,她急三火四地把小璇约了出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灵灵并没有从小璇那里获得预想的支持。
周小坡公务繁忙,为了保住他的睡眠,孙月君和灵灵同住一室,一起照顾孩子。一开始,小夫妻对母亲是感激涕零的,可是现在孩子已经过了满月,灵灵的身体也完全康复了,孙月君还是坚持让儿子一个人睡,夫妻俩就有点不领情了。
“你哥都忍了十个月了,再憋下去还不得憋出毛病啊!”灵灵抱怨着,“你说她是真想不到啊,还是装糊涂?”
灵灵的讲述把小璇推进了两难的境地。包公都难断家务事啊,何况是赵小璇。小璇只好这样安慰灵灵,“姨妈是最明理的人,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先别妄下结论,等等再说。”
“你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可真苦了你。那天我亲了你哥一下,我的脸没红,她的脸倒红了,老古板。”灵灵生气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是缩头缩脑,全是她害的!”
“干吗呀你?!”灵灵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小璇生气了。
“小璇,我总是训斥你不开窍,看来我错了。火车不跑车头坏,根源并不在你……”
灵灵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那些曾经日夜萦绕在自己脑际的烦恼画面,有几幅是姨妈帮助她一起描画的?灵灵的话让小璇的心情烦乱起来。她想起了那个夜晚仲水言向她提出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阻碍了你对自己的正确认识?”
赵小璇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关注”自己,的确是源于孙月君的一声“哎呀”。那声极轻微却完全能够表达吃惊和防备的“哎呀”像一把利刃,咔地斩断了连接小璇童年和少年的那根丝线,把赵小璇倏地扔进了与其他孩子所处的完全相异的世界。
那是个大年三十的清晨,人们纷纷要洗去积攒了一年的晦气,重型机械厂的澡堂子从一开门就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落满了拖家带口的男人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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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弥漫,人声嘈杂,一具具赤裸着的肉体像一只只寒风中缩在一起的鸟儿,拥挤不堪地争抢着在几支破旧的喷头下取暖。孩子妈妈们大多抱着个大盆去洗澡,孙月君也不例外。每次去洗澡,小璇都能看到一出出由大盆引出的官司。
“你把大盆撂在这儿,别人还怎么洗?”
“不是有孩子嘛!”
“自私自利!”
“就自私怎么的!”
这还是文明的,不文明的就得“妈妈奶奶”地骂起来了。
常有熟人把水龙头让给孙月君,因为小璇不是孙月君的女儿。孙月君可不是自私自利,孙月君是大公无私的典范,谁都知道孙月君含辛茹苦地抚养着的是她死去的姐姐的女儿。
孙月君端着满满的一大盆水向小璇走来。
小璇坐在大盆里,孙月君把手巾拧成麻花状,从小璇的脸蛋开始搓。泥球唰唰地往下落,孙月君的脸上结满了汗珠。
“疼。”搓到胸脯的时候,小璇被一阵前所未有的疼痛吓了一跳。
“哪儿?”
“这儿。”
孙月君照原样又搓了一下,小璇咧咧嘴。
“没事,再观察观察。”孙月君思考了一下,抹了抹汗说,“站起来吧。”
小璇扶着大盆的边沿站了起来。
蹲在地上的孙月君立刻怔住了。
她摘下水涝涝的眼镜,凑近小璇的胯间。
“哎呀”——在鼎沸的人声中,那一声“哎呀”格外刺耳。
小璇立刻低下头——小璇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因为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像大人一样……
天啊,它们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呀?!
以后的每一次洗澡对赵小璇来说,都是一次炼狱般的折磨。小璇陆陆续续地观察了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她们没有一个人长了那些玩意儿,也没有一个人的胸脯肿起了两个包块。
小璇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偷偷地看她,偷偷地“哎呀”着。
(27)
小璇的胸脯越疼越严重,包块也越来越大,孙月君领着小璇来到了市内最大的医院。
大夫是孙月君念医专时的老同学,挺和蔼的,一见面就拍着小璇的头对孙月君说:“嗬,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可真不容易。”
她让小璇撩开衣襟,然后轮番捏了捏小璇的两个花苞。“疼痛是正常的。咱们小时候不都疼过嘛,亏你还是个大夫。”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孙月君说。
“你呀;从小就粗粗拉拉的。”
从那天开始,孙月君就不许小璇和儿子睡在一间屋子了。
对于孙月君的决定,周小坡大惑不解。小璇虽然也弄不明白,但她知道肯定跟自己身体的变化有关。周小坡吱哇地叫着,“妈,为什么呀,我还愿意和妹妹一起写作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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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月君说:“我也没说不让你们一起写作业呀!你睡觉总是咬牙,吱吱嘎嘎的,妹妹能睡好觉吗?”
小璇明知道哥哥从来也没有咬过牙,却仍像理亏似的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小妹,我咬牙了吗?”周小坡哭唧唧地问。
孙月君紧张地看着小璇,没等她示意小璇,小璇就肯定地回答:“咬了。”
当晚一熄灯,孙月君就急忙问躺在身边的赵小璇,“你哥哥真咬牙啦?”
小璇只好将谎话进行到底,“咬了。”
孙月君茫然地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也是啊,我怎么从来没想起给俩孩子打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