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风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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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只好独自出门寻找,她实在放心不下。她在半岛公园找了个遍,又去银行找。警卫不让她进去,说夜里监控非常严密,绝对没有她要找的人。
香香忽然想到去打平伙饭店,贵先生郁闷时常去那里喝酒,该不会醉倒在饭店了。
那条通向市政府宿舍区的林荫道,这会儿昏暗朦胧,不见行人,像个幽深的洞窟。香香不敢贸然进去,她在路边树荫下行,逡巡不前。浓枝密叶遮蔽了路灯光线,也遮住了香香的视线。她其实已经被几个流氓盯上,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深夜独行,她早就被人尾随跟踪了。
当香香感觉到异常时,突然窜出几条黑影,捂住香香的嘴就挟裹进旁边的林荫道。他们也很惊慌,挟裹着香香在慌乱中差点与正好出来的一辆轿车迎面撞上。
这轿车司机火气很大,大概是横行霸道惯了,容不得任何人阻挡他开的轿车。现在被那几个人惊吓一跳,他怒气冲冲地跳下车。他正要训斥那几个人,忽然发现情形不对,急忙喝令那几个人站住。
车上坐的正是元子,她在车灯晃过那群人的刹那间,好像看见了香香。元子以为看错了,她推开车门定睛看,看见昏暗中一个姑娘拼命挣扎。元子马上辨认出香香,吓得大喊大叫:快叫人呀——快救人!
司机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一把扯住香香,大吼一声:你们狗日的,看看老子的车牌号!汽车尾灯明亮地映照出×B0002字样,马上有人惊惊慌慌地喊:妈呀,二号车!几个人拔腿就跑了。
幸免于难的香香吓蒙了也吓瘫了,过了好一阵,她才扑在元子身上失声痛哭。元子任由香香哭够了,才劝慰着扶她进车。
深夜十二点后,贵先生红光满面回来。他不仅跟旷君极尽欢娱,两个人还喝了不少酒。
看见元子在他宿舍,贵先生好惊讶,可元子立即站起来走了,似乎元子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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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只是流泪,她生了贵先生好大的气。贵先生只当香香怨他回来太晚,他保证再也不会这么晚回来。香香突然凄厉地哭喊一声:差点遭人害了!贵先生悚然望着她,香香伤心地哭了一场,才讲了大致经过。
听完香香的哭诉,贵先生终于迸发出几声怒吼。
第六章 祛除妄想(1)
香香受了惊吓,躺在床上还是发抖。贵先生让她枕在自己粗壮的胳膊上,她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夜贵先生彻夜未眠。他跟香香是孪生姐弟,他们的感情混杂着人类所能具备的各种美好情感,包括他们至今还要睡在一起。这么说容易产生邪恶的猜疑,实际上这对姐弟之间的感情纯洁得像婴儿。他们几乎呼吸与共,他们从小就密不可分,互相把对方作为自己生命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贵先生瞪着眼睛想了很多,他想起父亲叮嘱,从此香香的命运系于他的一身,他深恨自己懦弱无能。同时深恨那些流氓,深恨一切邪恶,他的胸中开始聚集仇恨。
他只要想到那些流氓捂住香香的嘴拖进黑暗中,他就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不敢想像,如果不是正巧碰上元子从她阿姨家出来,将是什么后果。
天麻麻亮贵先生就起床了,他决定从今天起练习散打。他没有其他力量,只是身体壮实,他准备依靠自己身体的力量保护姐姐。除此以外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耐,他是那么微不足道,除了旷君在乎他身体强壮,除了苏欣老师在乎他模样好看,似乎谁也不在乎他。
贵先生站在一块草地上,面对浩浩荡荡的干支河,尽量回忆大学里体育老师教过的防身术和几套拳法。他慢慢恢复练习,假想对面树木就是一群流氓。
“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可是他感到自己双腿僵硬,尤其侧踹乏力,马步也不稳固。
他开始琢磨,迎对敌人不可能摆好架式格斗,通常是近距离攻防,瞬间就要决出胜负。怎样才能出奇不意制服对方呢?他想到了眼睛,突然击中对方眼睛一定能够取胜。
高度智慧的头脑一旦实施邪恶,将比邪恶还要邪恶。贵先生一下子就想到戳瞎对方眼睛,而不仅仅是施以饱拳。
他对照自己双眼的距离,在一株樟树上抠出两个小坑,然后伸直食指和中指,他屏住呼吸发力一戳,“哎哟”一声痛得他又蹦又跳。所幸指关节没有脱臼,只是指尖*。他咬紧牙,忍受着剧烈疼痛继续练习。
上班时他手指红肿,连单指单张点钞都不能操作。贵先生只得去央求德如股长,换个人顶他两天班。
德如股长却阴阳怪气地说:解放前有人怕当兵,砍断自己食指。不是说你类似这种情况,但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中指食指都受伤了?
贵先生闷着头不吭声,他不想说也不敢说在练习戳人眼睛。一旦被人知道他准备戳人眼睛,必定把他归为凶残一类,而他确实已经产生凶残的念头。
德如股长见他不说话,猛然一挥手说:自己想办法克服,没人顶替你!
旷君说,由她一个人来经手和复核,她要贵先生只需假装操作。可头顶就是监视探头,即使假装操作也要装得很像,否则将暴露他们违反双人操作规定。而要装得很像,手指就必定跟钞票磨擦,钻心的疼痛就难以减轻。
贵先生叠几张白纸咬在嘴里,他额头上的汗水迅速冷凝成汗珠。他本来就已经生出仇恨,现在则是随着牙齿越咬越紧,他的仇恨如浓雾凝结成寒霜,一点一点凝固,心也迅速冰冻,他正在接近可怕的麻木。
旷君几次要去找德如股长,贵先生都坚决不同意。贵先生还是担心被人知道旷君关心他,还是担心旷君掌握不好分寸,把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流露出来。
他对旷君的了解非常表面化。其实在旷君的身上,情欲的火焰和人性的光辉都在熠熠闪耀。应该说旷君是一团烈火,她不惜燃烧自己,但她并不想烧毁别人。
第六章 祛除妄想(2)
旷君的很多行为并非完全受本能驱使,她一样地受理智控制,这种控制能力甚至超乎常人。女人大多“示弱不示强”,以其娇弱掩盖自己的可怕,以免遭人嫉妒,以免*烧身。旷君则是“示短不示长”,她*裸地暴露出可怕但并非真实的一面,她反而把可爱的一面掩藏起来。她乐意以这种面目出现,正如化妆舞会上的人愿意把自己装扮得可怕。因为都戴着面具,没法认识对方就不让对方认识自己。在互不相识的情况下,只剩下需要的相互满足,只剩下生物本能的充分暴露。
旷君见贵先生仍旧对她心存深深的忌惮,只能暗暗叹息。
但旷君并不会因此改变自己,她仍要坚持自己的行为方式。贵先生不许她去向德如股长求情,她一定不会违背贵先生的意愿,也不会拿点药水、带点纱布来,以体现女性细致入微的关心,她仍旧装着与贵先生互不相干。
只是在心头,见贵先生如此痛苦,旷君一样的痛苦。由此一来她反而下定了决心,开始盘算另外一件事,打算暗中帮助贵先生,帮助贵先生彻底摆脱德如股长的掌控。
惊蛰的雷声惊醒了蛰伏冬眠的生命,在春天温暖阳光照耀下,营业柜台上争奇斗妍的姑娘们急不可耐地换上春装。
贵先生意识到,他该给香香添新衣了。香香也是很想添几件新衣服的,她穿衣服从不随便将就,总是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漂亮。她倒不是为了“女为悦己者容”,她根本不在乎人家是否欣赏她,她更多的是打扮给自己看。
但是现在,她对贵先生说,她不需要添新衣服,元子送给她的衣服已经足够了。她不想给弟弟增加负担,她已经看出来弟弟不堪重负,已经被钱逼得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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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元子营救了香香后,香香、贵先生都对元子心存感激,元子也乐意跟香香往来,她们经常聚在一起。
可是跟元子交往,贵先生感到金钱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元子出手非常大方,经常请香香上饭店,还不时送给香香漂亮衣服。贵先生不想欠元子太多人情,怕欠得太多元子看不起他们,他一定要香香回请元子,同时回赠一些礼物。
香香说见情不能见物,元子是好心好意,非要还了礼就是见物不见情。贵先生也觉得香香的话不无道理,但他仍然坚持回请元子,仍然坚持回赠些礼物。
相对于元子送给香香的昂贵衣服,贵先生惭愧得很。他把一份小小的礼物拿出来,总是要反复声明只是一点心意。即使这么一点心意,贵先生也是力所不支,常常要借故推脱元子的盛情。
元子本来就心高气傲,在贵先生借故推脱两次后,她便不再邀请。香香很不愿意弄到这种地步,她不顾贵先生反对,继续上门找元子,两个人又搅和在一起了。
漂亮姑娘多半不肯与同样漂亮的姑娘相处,元子与香香偏偏能够相处,而且少有虚言客套。元子送给香香的那些衣服,香香只看喜欢不喜欢,如果还喜欢,就美滋滋地穿在身上,她并不觉得丢人。
然而贵先生很难接受,他觉得姐姐在靠元子施舍,他心头很不是滋味,他不想在元子面前暴露自己如此无能,连姐姐的尊严都无力维护。
因此无论香香怎么反对,贵先生仍然要给香香添置新衣服。这样一来香香就添了两套新衣服,漂亮得连元子都感慨:这弟弟真好,自己舍不得买衣服,倒是时刻想到姐姐不能受委屈。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祛除妄想(3)
可是如此一来,贵先生就把那点积蓄花光了,只剩一个月生活费。
没有钱的贵先生更加焦躁,他日夜都在为钱发愁。没有钱就不能维护姐姐高贵的尊严,没有钱就只能接受元子的施舍,就可能遭元子看不起,就会令他感到羞愧,就不好意思跟大手大脚花钱的元子继续交往。
他同样很想接近元子,非常想跟元子密切交往,跟元子在一起他很快乐。可是一想到自己没钱,他就自惭形秽,就非常郁闷,就满怀忧伤地尽量远离元子。
这一天旷君告诉贵先生,她听说贵先生已被正式留用。还听说德如股长为此十分恼怒,德如股长不知道贵先生得到何方神圣庇护,任凭他怎么中伤贵先生,上面都充耳不闻。并且上面还说了,即使贵先生存在德如股长所说的那些缺点,也要留下,决不能退回学校。
旷君又告诉贵先生,既然已经正式留用,贵先生就应该像其他人一样,除了津贴还有奖金。可德如股长并不给贵先生兑现,他还想折磨贵先生。
贵先生暗暗高兴,必定是公孙主任暗中庇护他,厉德如算什么狗屁!
不过他仍旧很生气,责怪旷君多管闲事:我的事要你去打听什么?是不是想敲锣打鼓宣布,你很关心我?
旷君十分委屈,即使打听她也很婉转,决不会暴露什么。显然贵先生是太敏感,太不相信旷君,时刻都在担心旷君把他暴露了。可旷君并不为自己辩解,她很不习惯为自己辩解,只好在贵先生面前说话更加小心,惟恐触动贵先生那根特别敏感高度警惕的神经。
贵先生并不在意旷君是否委屈,他仍旧很不在乎旷君,只是想钱。他气鼓鼓地站起来,要去找德如股长,他一定要讨回自己的津贴和奖金,两项加起来每月将近两百元,快接近工资了。
这回去见德如股长,贵先生不再胆战心惊,他已经鼓足勇气,如果德如股长还要卡住他的钱,说不定他就忍无可忍地戳向德如股长的眼睛。他太需要钱,为了钱他打算不顾一切。
他不再转弯抹角,撞进德如股长办公室,直接了当地问:我打听过了,我有津贴有奖金。这是我的钱,为什么不给我?
昏暗中的德如股长“啪”地一声开启电灯,显然是被突然撞进的贵先生惊吓了。不过他并没有暴跳如雷,反倒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的样子。他点上香烟,扭头望着墙壁,对贵先生不屑一顾。
贵先生僵硬地站在屋中央,他望着沉默不语的德如股长,越来越心慌,他心头“咚咚”打鼓,还是胆怯了。
僵持片刻他回转身,拎上水瓶给德如股长添茶,这行动表明他还是想讨好。可是德如股长飞扬手臂,把贵先生隔挡开,不让贵先生靠近他。然后冰冷地扫了贵先生一眼,近似咆哮地吼了一声:你回去,明天不用上班了!
不用上班了?贵先生吓得一哆嗦,这就是说要丢饭碗了?贵先生顿时像挨了一锤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荡然无存。他浑身都软了,口气也随即软下来:为什么呀?
德如股长冷笑着说:你不是不满意吗,嫌这个岗位屈了你大才吗,那你另寻高就。
我什么时候不满意了?
如果满意,现在来吵什么?
只是要我的钱。
你有什么钱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