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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烟雨一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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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紧好鞋,向前走,

天寒料峭风萧萧,

点一把把野火对着寂寥仰天长笑吼的野兽跑。

呀,兄弟,你走好!

攥牢你的老婆,孩子,让心中辛酸悲火愤愤燃烧。

兄弟,北风紧,扎好腰,

水瘦山寒鸟孤叫,

找一堵厚厚的土墙别让淫风穿透你的破棉袄。

呀,兄弟,你走好!

跺跺冰脚震碎惨雪暖暖腰,面对寒冬你要狂啸,兄弟,路遥长,要挺住,仰天笑。

出村向西,面对寂寥刺入苍天的芦苇茬,爷爷背着铺盖卷,四顾凝望,满腹愁绪。黄叶斑驳,啼鸟无声,清冷晨风,送却断肠人,寂寞凄凉欲断魂。

父亲在他大姑家里非常小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敢得罪一家人,以图一席之地裹身,一碗之饭饱腹。父亲人本来勤快,嘴也甜,只要能做的就尽量做好,甚至早上起来倒尿盆父亲都抢着干。大姑的孙子拉屎了,父亲赶紧抢着去给那孩子擦屁股。父亲睡在大姑家的西棚里,多铺些柴草,还能勉强御寒,吃饭时总是先让大姑一家人吃饱,自己再后吃。即使如此,大姑不好说什么,大姑夫和孩子总是对父亲的到来怀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唉!你也明白我们的家境,就这么两间房子,冬天没活,这又多口吃饭的,他们家里人再来不能要了。再说,现在共产党抓流亡户很紧,你弟弟若来了在我们家被抓住,我们可就从此没有安稳日子过了。”大姑夫对大姑说。

爷爷领着奶奶、四叔、五叔绕过芦苇荡,那朝天的芦苇茬子太可怕了!北涉汶河到了准戈庄找到他的一个老姑暂时投宿。爷爷的老姑和老姑夫已经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和孙子。那本来是爷爷的老姑和老姑夫,到了他儿子和孙子亲戚关系已经疏远了。他儿子还算不错,腾出盛柴草的南屋给爷爷住,吃,是不可能了!

地方有的住了,四口人的吃怎么办?天苍苍,野茫茫,天不应,地不灵。没办法,爷爷只好领着一家人四处要饭。

“娘,我饿!”五叔说。

“啊啊啊啊!”四叔指指嘴巴,指指肚子。

冬天的太阳慵懒地像贴在炕头的老花猫慢腾腾地爬上东山。四叔和五叔一边喊着饿,一边跳跃着,迎接一个新的太阳,迎接新的一天。太阳出来了就可以依偎在草垛旁享受她的温暖,等到身上有暖意了,就可以挨家挨户要饭了。

冬日里大多数人家为了节省本来就不多的那点粮食,一般都是两顿饭。汶河以北还是国共两党拉锯战区,百姓日子都过得很寒碜。

爷爷和奶奶蜷缩着身子,袖口对袖口把手抄在一起背靠背偎依在一个谷草垛旁,晒着嫩嫩的太阳。

“昨天去了北小沟,那村是实在要不出来。不是人家不给,也实在没多余的。唉!我看人家本来也不够吃的。”爷爷说。他捏了捏干粮袋子,把昨天剩下的干煎饼翅子刮了刮,倒在手里,拉过四叔,放在他手里,四叔看了看,又拉过五叔来,给了五叔一半。

“我去的南小沟也差不多啊!要不是这样,现在我们也可以在家里给孩子摊煎饼吃了。”奶奶擦了擦眼泪。

“走吧!”爷爷看了看太阳,“人家吃饭差不多了,晚了更要不着了。今天我带小四,你带着五子,再换个村要,别老在这几个村转悠。”爷爷站起身,试了试要饭棍子。

“嗒嗒嗒嗒……”在汶河边芷坊,一个年近60岁的老人,一手执着呱嗒板,一手牵着个只会“啊啊”叫的孩子,佝偻着高大的身躯,一家一户地小心翼翼地敲着门。

“大兄弟啊,给点吃的吧?”

“大妹子啊,给点吃的吧?”

……

爷爷不厌其烦地敲着门,说的好话能让箩筐装,但干粮袋子里不见多少。大部分开门的人家还都是怜悯同情,特别是看到爷爷带着个哑巴,一般扔块煎饼就不错了。

“这位大哥,快进来,天这么冷!”爷爷要到一户妇女家,妇女一问是秦戈庄,还热情地让到堂屋,“大哥,进来,别客气!俺娘家是你邻村土山的,我小时候经常到你们村玩。可我们家里也实在没多少吃的,这样吧,今天是我孩子生日,早上给孩子擀的面条,还剩些面条水,我热一热,再放点姜,你们爷俩喝了暖和暖和身子。”

“谢谢!谢谢!大妹子,我真没想到要饭还能要到你这样的菩萨。”爷爷很感激,要饭一般是不能进家门口的。

“啧啧!长这么好的孩子怎是哑巴呢!”妇女一边切姜一边感叹。

汶河边另一个村李家园,一个老妪领着一个约七八岁的孩子,老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瑟瑟的寒风中哆嗦着,孩子鞋子破得脚趾头伸在外面,破棉袄漏着破棉絮,一顶破帽子扣在头上,太小,帽子耳朵忽打着遮不过耳朵来。因为冷的缘故,孩子不断地吸溜着鼻涕。

“帮”老人刚敲门,“汪汪!”一只狗跑出来,老人赶紧用棍子吓唬着那狗,领着孩子快跑。

无奈,老人又去敲下一家。

“大爷啊,给点吃的吧?”

“大妹子啊,给点吃的吧?”

……

奶奶就这样呆滞地叫着,疲惫地叫着。要的干粮不够奶奶喊叫的力气。

“快回家关门,要饭的来了,要饭的来了。”几个小孩子老远看着奶奶领着五叔。

黯黯高云,萧萧冬月,北风吼叫,寒气袭人,雪花飞舞,无情地宣布着严冬的到来。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雪花在寒风中肆虐,像扯絮般大朵大朵地飘落。风雪中,黄昏下,天地间,竟何之?两老两少抱在一起抵挡着严寒,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今天要的连半饱也没有啊!怎么办?”爷爷叹道。

“唉!挨吧!挨过冬天就好了。”奶奶知道爷爷的心。

“娘,饿!睡不着!”夜深了,五叔还在喊饿。

奶奶紧紧地把孩子揽在怀里。

“五子,睡吧!好好睡!明天我们多要!”奶奶安慰五叔。

共产党抓流亡户的形势越来越紧张。

一天,爷爷和奶奶刚出去要饭,村农会带着民兵到了他老姑家里。“老张啊,家里有没有藏着‘货’啊?”一个民兵问道。

“呀,是守云兄弟啊?家里瓦片朝天,你看我哪里藏什么‘货’啊?”爷爷老姑的儿子回答。

“我是说啊,你别窝藏国民党的流亡户啊!要是窝了,赶紧交出来,不然吃不了兜着。”

“兄弟,不敢!不敢!”老姑儿子答道。

笑吟吟地送走民兵,老姑的儿子抹了抹脖子上渗出的汗。

“效何啊,不是我不留你,村里到我家来清查流亡户,今天幸亏你们出去要饭了,不然就被抓走了。”晚上爷爷回来,老姑的儿子对他说。

“谢谢!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爷爷知道不能在这住了,即使亲戚让住也不能住了,要是被抓回去那就惨了,还不知怎么个死法?爷爷想起刻在心中的那被乱石砸死的母女俩,那脑浆四迸的场面,不寒而栗。

“宁愿饿死!不被砸死!”爷爷又一次卷起铺盖卷。

野旷天低,黄昏独鸦。今夕何去?今夜何宿?野旷徘徊,爷爷想到了她姐姐家,也就是父亲所寄宿的他大姑家。

准戈庄离爷爷姐姐家约有15公里,茫茫原野晃动着4个人影。

“过河就到了。”爷爷舒口气。

宽宽的汶河结了厚厚的冰,爷爷涉冰迤逦而过,四叔、五叔呼扇着带耳朵的破帽子,不断地溜着冰玩。

爷爷看着他们的天真,想很快就到姐姐家了,他想到了跳动的火焰,想到了温暖的火炕,四叔、五叔、父亲一起捧着热气腾腾的黏黏的甜甜的地瓜,欢快地跳跃着,享受着难得的团聚。爷爷奶奶坐在火炕上,唏嘘着难得的温暖冬夜。

“爷!娘!你们来啦?!”父亲看见爷爷奶奶像只欢快的小鸟。

“大姑,我爷和我娘来了!”父亲喊道。

可父亲没想到,大姑死活不让爷爷进门。

“二弟,你到别地方吧!也别全怪姐姐。老二在这已经足够了,别再给我惹事了。”父亲的大姑挡着爷爷不让进门。

“姐姐,你就让我在堂屋蹲一黑夜也行啊!”爷爷禁不住老泪纵横。父亲大姑只有两间屋,也是实际情况。

“不行,你快走吧!”父亲大姑倚在门口,推搡着爷爷,半步不让。

“姐姐啊,这天都快黑了,你让我上哪啊?”爷爷哽噎着。

“二弟,不行就是不行!”大姑很强硬。

麻雀唧唧叫着已经上宿,天已昏黑了。父亲看大姑肯定是不能留爷爷了,赶紧快跑到表爷爷家里。西兵马营离老兵马营只有几公里。

“表大爷啊,呜呜!坏了!”父亲哭着告诉表爷爷。

“什么事啊?老二。”表爷爷问。

“我爷和我娘、哑巴回来,到我大姑那里,我大姑就是不让进家门,蹲一黑夜也不行。呜呜!”

表爷爷侠肝义胆,和父亲来到大姑家里。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这盛不了,我那里盛了。你怕我不怕!走吧!二哥、二嫂子和孩子到我那里。”表爷爷说着,愤愤地领着爷爷一家到了他家里。

表爷爷家只有三间屋,是盛不了爷爷四口人的,爷爷还怕来抓流亡户。无奈之下,当天晚上,表爷爷领着爷爷、奶奶、四叔、五叔藏进了他编席用的地窖里。当地编席必须在比较湿润的环境里,表爷爷为了编席也挖了地窖。

“二哥,你就在这里委屈吧。”表爷爷转身回去拿了几个“耙菇”'2'递给爷爷,还提了一大壶开水。

“二哥、二嫂,快和孩子吃吧!过了今夜我们再想办法。”表爷爷说。

二姑屋后是父亲的一个老姑。老姑和老姑夫知道这情况了,眼看爷爷是没法活了,老姑夫进安丘城找到了大爷。

“仕昌啊,你干国民党惹的祸,眼看你爷和你娘活不下去了,住没的住,吃没的吃,哪里也放不下了,你看怎么办啊?得想个办法啊,他们现在宪林你表大爷那里,但也不能给你表大爷惹事啊!你表大爷只好把你爷一家藏在地窖里,你得赶紧想办法啊!仕昌啊,不能让你爷和你娘这样熬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完了。”父亲老姑夫说。

大约阴历十一月初,大爷在安丘城南前三里庄找了三间通屋。屋顶薄如观天,屋墙推手摇摇。就这样,大爷把爷爷、奶奶、四叔、五叔从老兵马营接了过来,父亲也从他大姑家跟了过来,大爷又去刘家道子把大娘和姐姐接了过来,一家七口人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刚入住,父亲发现地面很干净,锅是刚用过的,灶底灰还是新鲜的,土炕及屋内的家什都没有灰尘,像是刚刚搬走。父亲问大爷才知道,原来的住户是官庄镇流亡户,昨晚刚刚被共产党抓走。大爷得知信息后,冒着风险把爷爷接来了。他知道,既然这流亡户刚刚被抓走,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共产党是不会再来抓的。再说这里是国民党地盘,那流亡户是让共产党钻了空子,共产党再来的话也担心国民党进一步做了防范,所以大爷断定住这里是安全的。大爷也不知道原来的房主是谁。

地方是有的住了,胆小的爷爷对大爷找的地方也放心,可七口人的吃饭怎么办?冬日的太阳像慵懒的老猫起得很晚,非常吝啬,鲜红色的,暖暖的,柔柔的,一样的金光万缕,一样的光芒四射,一样的璀璨耀眼,一如平日,依然那么的柔和,依然那么的明媚,依然那么的温暖,如一娇柔害羞的小姑娘,悄悄地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单调和枯燥。

一家人总算团聚,爷爷抱着8个月的孙女迎着朝晖,胡子拉碴地亲个不够。冬日的太阳落的也早,一家人还没享受够太阳的温暖就迎来了漫长的黑夜。眼看宪林表爷爷给的粮食越吃越少,爷爷处心积虑地想办法。

“一家人都要饭是吃不饱,况且我们还多了个孩子。我看把亲家给的二斗麦子做本再打火烧吧。我白天看了,这磨还能用。”漫长的黑夜也没法点灯,爷爷睡不着,和奶奶聊天。

“行!每天打完火烧,我和彩虹再出去要饭,你在家看孩子,我们轮着要饭。火烧让老二去城里卖。”奶奶赞同。

说干就干,天亮了,奶奶把院子里的那盘磨刷干净,找了块破布子擦干净。家里人手多,父亲和四叔抢着推磨,随着磨盘咬合轻微的呻吟声,绵绵不绝的嗡嗡声,很轻易地就把二斗麦子磨成了白花花带点灰暗色的面粉。没有箩筛,带着麸皮,面粉的成色不太好看。

爷爷欣喜地捏着白面,说:“呵呵,又可以打火烧了。我们怎么也要生存下来啊!”

为了彻底充分利用表爷爷的这二斗麦子,爷爷让父亲帮忙。

“来,掀开磨,把磨里面的面粉也打扫出来。”爷爷说。

没笤帚,父亲找了块干净布子,一点一点地把磨盘沟里的面粉扫出来。

有了面,还没有柴草啊!

爷爷在院子南面的破猪圈里找到了一个破篓子,带着父亲、四叔、五叔去三里庄南面3公里的地方去打草。这里不是老家,要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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