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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烟雨一蓑-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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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我们正在课堂上默写生字,语文老师王学香兴奋地举着报纸进来。“同学们,天大的好消息!‘四人帮’完蛋啦!”

报纸上赫然刊登着“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此后各地开始疯狂的庆祝活动。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幅漫画是四个妖魔鬼怪,有一个雌的拖着长长的尾巴,一个大镢横刀把尾巴切下来。接着就是每天参加“深揭狠批‘四人帮’”活动,跟着老师学唱:“敬爱的华主席!我们的领路人。敬爱的华主席!我们的掌舵人。毛主席把航船交给了您,永远向前进!革命航船有舵手,永远向前进!向前进!”还有那当红的女歌手郭兰英《绣金匾》《交城的山,交城的水,交城山里出了个华政委》……接着我们的小学课本也增添了华国锋在河南当通讯员的一篇课文。

政治活动、学习活动没有耽误我们童心天性的破坏活动。晚上批斗四人帮会议结束,已是一轮皎月升上东山,筛破树影。我们三个小孩子看着几个上初中的孩子在嘀咕偷西瓜吃。

“涵穹,今天轮着你去偷了,前两次都是我们去的。”我的小伙伴高秋亮说。我们偷西瓜是轮流上阵的,一个主偷,其他望风,或分散看瓜老头的注意力,大多采取的是最笨的“调虎离山计”。故意弄出动静,把老头吸引过去,这边趁机跑到地里抱着西瓜猫身就跑,偷回大家一起吃。偷来的西瓜有时熟有时不熟,甚至瓤子都发白,干脆啃两口扔掉。偷的时候无暇刻意敲敲哪个瓜熟哪个不熟。

“今晚看我的,非弄个包熟的回来。不像秋亮你上次偷的那破瓜,没法吃。”我满怀信心地说。

生产队的西瓜地就在家南边不远。几个大孩子从西瓜地南边迂回包抄,为防被抓,我把衣服都脱掉放到牲口棚里,全身裸体匍匐钻过密密的芝麻地,来到离西瓜地只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大孩子则趴在另一侧的沟里,准备同时动手。

西瓜地中央打了个窝棚,一个老头在棚下坐着,烟头一明一暗,不断地咳嗽着。我们搞不清他是真有病还是为了吓唬小偷故意装咳。

紧打鼓来慢打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

听我唱过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边丝,

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

天庭饱满兮瘾人。

两个社员手持手电筒围着西瓜地四周转悠,不时搞点下流小调打发寂寞。我突然感觉像是战争片里面八路军偷袭日本军火库的样子。芝麻树轻轻地晃动着,我慢慢地向前爬呀,爬呀,头脑里冒出的满是绿油油滚圆圆的大西瓜。突然,一道电光射来,一个社员沿着芝麻沟走来,芝麻树刷刷作响,脚步越来越近。妈呀,就差薄薄的一道芝麻树,那社员就能踩到我头上了,我大气不敢出一口。

“妈呀!谁啊?”另一个社员一脚踩在路沟里面埋伏的一个大孩子身上。

那孩子如惊弓之鸟跳起来就跑。那个社员自己都吓坏了,也没去追那孩子。还有两个孩子一看暴露目标,也悄悄地溜了。

“什么事啊?老大。”我旁边这个社员听到那边喊叫,反而不向前走了,站着问。

“几个毛孩子趴着想偷瓜,把我吓了一跳。”那边回答。

我的娘啊!这场面我哪见过,还偷瓜,自己胆都吓破了,也太惊险了吧。我悄悄地向回退,感觉四周晃动的芝麻树都是看瓜的社员在打着手电筒乱摇晃。哆嗦着退到差不多的时候,站起来撒丫子就跑。回到牲口棚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鸡鸡都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扎得红肿。

唉!出征壮怀激烈,回来垂头丧气。

“哈哈,你个笨蛋!”我的偷瓜经历让小伙伴高秋亮和李升光笑话了老长时间。还是李升光胆子大,他年龄比我大两岁,论辈分我还得喊他叔。

晚上,昏暗的煤油灯下,我和李升光比赛捉虱子,谁捉的多,谁就不用到大队果园里当偷地瓜的探子。学校里发动我们勤工俭学刨地瓜,每个学生每天都要交20斤地瓜。一放学,我们都要背着筐子扛着镢到处转悠,漫山遍野都让老百姓和我们学生把地不知翻了几遍。实在没地方刨了,李升光想到了大队果园里还有未收获的地瓜。在他带领下,我俩钻进去,“嘁哩喀喳”,白花花的地瓜几镢就满了筐子,任务超额完成不说,还得到了老师的大力表扬。今天比赛捉虱子,就是为了决定明天谁去探路。

“好,五分钟时间到,看谁的多?”李升光说着,把他从他那衣服衬里捉的十多个肥胖胖肉滚滚的“老母猪”虱子展在手心,还晃悠悠地爬着,我只有五六个,还可怜兮兮地扁着肚子。其实,我衣服里也不少,就是眼睛近视不如他眼快。

“哈哈,涵穹,你输了。明天下午放学你先进果园。”李升光边用牙“嘎巴嘎巴”地咬着衣服衬里的虱子和虮子,边张开粘着血的牙齿得意地说。

“二叔,你知道我不行,还是你打头吧。”我说。

“要不然,惩罚你,放屁打煤油灯,看能不能用屁把灯吹灭。”李升光鬼心眼子戏弄我。

“好啊,总比打头阵刨地瓜让大队看果园老头抓住强。”我说着,撅起屁股,把屁股眼对准煤油灯,“哧”一声,屁是放了,但没把煤油灯吹灭。

“哈哈哈哈!”我们俩开心地笑死了。

“涵穹,再给你个好事!明晚生产队开会,我们偷豆腐吃去。经过我白天侦查,明晚生产队做豆腐,他们开会就在豆腐房,到时我们见机行事。”

秋夜唧唧,月光寂寞地穿过树林,将破碎的光斑洒落场院里。豆腐房里一盏小煤油灯忽闪着。

“大家注意了,开会了啊。今晚开会的内容是学习‘两个凡是,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指示,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王成才今晚领着三队学习。

“呼噜……呼噜……”

“大狸猫,你就知道睡!你晚上干什么了?每次开会你就知道睡觉。”王成才训斥石金全。

我们两个像泥鳅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故意现身。一会儿,我们就发现目标了。刚做好的豆腐像一块大面包一样赤条条躺在豆腐床上。

看大人们在忙活着开会,我们俩猫着腰,悄悄地挪到黑暗处的豆腐床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抓起就吃。那豆腐还温热,带着余香,也不知有多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我们俩大约吃了三斤多,才贼溜溜地按原路撤回。

晚上睡觉的时候,打着饱嗝,我脑子里不断播放着第二天那大块豆腐上的猫爪一样的作案痕迹。现在回想起来,够作孽的。心想,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

豆腐就偷了那一次,以后再想偷也没豆腐偷了。大约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脑子里灌入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个名词。秋风习习中,生产队的牛、小推车、耕地工具等很多在嚷嚷之中分掉了。队里的会计在玉米地头把一条条的卷烟纸大小的纸条夹在玉米秸上,各家各户按照纸条上所写的玉米行数分得玉米地,于是乎,故乡的大包干开始了。

记忆中的大包干,好像一夜之间让老百姓填饱了肚子。

转过年来麦收,脱粒完毕,没有麻袋,父亲乐呵呵地把长长的篓子绑在手推车两边上,里面铺上毯子,推回了好几车子小麦。

“俺生活刚着好,上顿子饽饽,下顿子卷子,吃饭都两个菜……”

“俺现在小日子过得更愉作,宅子其大,家里养着牛,栏里喂着老母猪,喂猪喂麻山。俺有俩儿,大份里吃国库粮,二份里做买卖,骑着电驴子,挣刚着是钱……”

老槐树下,两个老头在晒太阳卖弄着自己的家境。

我的食欲填饱了,偷鸡摸狗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来愈规矩,对书的渴望亦越来越迫切,已经不满足于老师王学香在课余领我们看《小虎子》《战斗英雄任常伦》《莫日根找党》《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等系列连环画。小学四五年级开始讨厌报纸上那些上纲上线的东西,对课外的东西反而愈加有兴趣。五叔给我买的上下两册林汉达编著的《春秋战国》少年版,成了我最早的启蒙读物。无聊之时,我不知读了多少遍,从第一篇的褒姒“千金一笑”,到“伍子胥过关”“鸡鸣狗盗”“鱼肚腹剑”“卧薪尝胆”“石屋养马”等系列故事,成了我记忆最深的东西。偶尔看到《论语》里面“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若浮云”,给人感觉不错,当时猜就是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吧。《春秋战国》实在看腻了,贼溜溜的眼睛到处找看的,只要是带字的,哪怕蹲猪圈,也要带着瞅上两眼。躺在炕上无聊睡不着的时候,瞅着天棚糊的报纸,寻找感兴趣的东西。看不清,只好站起来仰头高读,也实在没有好看的内容,无非是关于各国友好的报道和更多的赞美中国和罗马尼亚友好关系的诗词。好不容易攒了1元钱,厚着脸皮向大哥要了3元,也是我终生向那同母异父的大哥要过的3元钱。我步行10公里,到了飞水书店买了一套王春来著的章回体小说《古城青史》和一本很便宜的中草药的传说故事。记得《古城青史》讲述的是发生在山东古城临淄一群烈性汉子英勇抗日的故事。里面赵大海、陈瑛、周震生、赵连科、韩韬、张凤等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虽已过去30多年,清晰如昨。继之,高中以前,又到处借读了冯德英的《苦菜花》《迎春花》《山菊花》,王世阁的抗美援朝小说《火网》,马云鹏抗日小说《雁塞游击队》,知侠《铁道游击队》等现代白话小说和《山东文学》《收获》等杂志。记得在《收获》里面看过张一弓写的《流泪的红蜡烛》非常感人,里面讲述了种烟能手李麦收破费二亩地的烟钱,请王大脚做媒,娶了俊俏姑娘白雪花为妻。但新婚之夜,麦收却被新娘拒之门外,无论他怎样恳求,新娘只是啼哭,不肯开门。王大脚拉着巫婆到李家新房内,试图威逼雪花就范,雪花奋力反抗。麦收不忍雪花受辱,赶走王大脚。这时,雪花坦率相告,她心里早已有人。麦收闻言大怒,动手就打,当他举起羊鞭时,眼前的雪花忽然使他想起当年与自己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的小翠。那时麦收娶不起她,以致小翠同样为抗婚而遭到父亲的羊鞭,最后因逼嫁而自尽。赖孩等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和他的妹妹秋菊推进院子,声称这人是雪花的野男人。麦收发现此人竟是帮助自己发家致富的柳新春,不禁愕然。他矛盾、痛苦,但共同的命运使麦收作出抉择,他将雪花送还给柳新春。麦收的美好心愿,赢得了秋菊的好感,文章的最后,秋菊深情地向麦收抛出了她的花手绢。

同学王培广语文特别好,他也不知从哪里捣鼓那些好书来,比如笛福《鲁滨孙漂流记》、小仲马的《茶花女》、狄更斯的《双城记》、伏尼契的《牛虻》、柯南·道尔《歇洛克·福尔摩斯》、凡尔纳《海底两万里》、雨果《悲惨世界》、夏洛蒂·勃朗特《简·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安妮·勃朗特《艾格尼斯·格雷》等。古典小说诸如《水浒》《三国演义》《红楼梦》《封神演义》《西游记》《聊斋志异》。但很多看不懂,只看情节。为了能看到这些书,我们经常互相穿插时间,很多时候我在他们中午回家吃饭时,赶紧跑回去拿上两个煎饼边吃边看。当然很多时间就是在课堂上看了,把书放在课桌盒下面,抽出一点点,一边看书一边用眼的余角扫着老师的行动。

姥爷对我的启蒙教育也很重要。在姥爷家里,我看过俞万春《荡蔻志》、陈寿《三国志》等。从姥爷那里,知道了东汉才女蔡文姬《胡笳十八拍》之悲戚“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为传”,《悲愤诗》之“常流涕兮眦不干。薄志节兮念死难。虽活兮无形颜。惟彼方兮远阳精。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是姥爷给了我许多浪漫才情,让我体味当垆卖酒的“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西汉才女卓文君《白头吟》:“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让我知道西子湖畔有个多才多艺的苏小小“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在姥爷的粗粗启蒙下,当时连蔡文姬都读成蔡文柜的我,如此连蒙带猜读姥爷的“四书五经”。也分不出哪四书哪五经,只记得《诗经》优美,最难读的是《论语》《中庸》《礼记》,晦涩拙口,不好读,不好玩,没兴趣。朦胧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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