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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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个女人,带给不同的男人不同的幻觉,这是谭伟跟华英英有了肌肤之亲有了床笫之欢后骤然明白的一个道理。在别人眼里,华英英可能是神,可能是魔,可能是妖,在他眼里,华英英却是一个尤物。
能被谭伟称做尤物的女人真是不多,甚至就没有。遇到华英英之前,谭伟压根就不知道拿尤物两个字来形容女人,不是他不懂这个词,是没有女人让他懂。
华英英弥补了他这个遗憾。
她为什么就让人忘不掉呢?很长的时间,谭伟都陷在这样的困惑,不能自拔。的确,自那次深圳之夜后,谭伟就牢牢地被华英英这个尤物困住了。本来,谭伟是打算很快把她忘掉的,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一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女人,是没有道理记住不忘的,更没道理抓住不放。谭伟向来在女人问题上很想得开,很潇洒很自如,遇到了就抓,刺手了就扔,能不留痕迹尽量不留痕迹,能不伤筋动骨最好不伤筋动骨,至于动感情,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他谭伟还没傻到为某一场艳遇或是某次萍水相逢而去动感情。
只有傻子才动感情,这是谭伟的逻辑。
可惜,华英英颠覆了他。
华英英以她魔幻般的魅力还有魔鬼般的手段,让谭伟懂得,女人是可以为男人戴上枷锁的。这枷锁可以是爱,可以是恨,可以是诱惑面前不能罢手的贪婪。总之,华英英让谭伟中了毒。
很深。
有那么两年时间,谭伟几乎陷在华英英的诱惑里逃不出来,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疯狂地去投入,去索取。这索取有肉体上的,也有金钱上的,当然也有心灵上的。跟她在一起,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这是那段时间里谭伟最容易生出的一个妄想。
就是在现在,就是在今夜,谭伟看着电脑屏幕上款款解衣的华英英,仍然禁不住热血贲涨,她光滑如玉的脖颈,两条修长而饱满的腿,还有……谭伟不能自己了,快要窒息了,又要被这个尤物折磨一次了……
他看到了自己,他多么羡慕电脑屏幕上的那个自己啊。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是他么,真是他么?
谭伟不敢相信。
他屏住呼吸,坚持着看下去,最终,谭伟又获得了一次快感。这样的一个夜晚,面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谭伟仍然能获得快感,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快感过后,失落随之降临。
她死了,这个女人已实实在在地死了!
谭伟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声音。
她怎么会死?
忽然地,谭伟被这个问题攫住了,牢牢地攫住。他离开电脑,来到窗前,窗外沉黑一片,夜晚吞噬了大地,吞噬了苍穹,也吞噬了他心中最后一片光明。
如果没有记错,谭伟给华英英的死找过三条理由。第一条,她不该认识向树声,更不该抛开他,投到向树声怀抱。第二条,她不该认识范宏大,更不该跟范宏大蹚进同一条河里,这河就是房地产。第三条,怪他自己,他不该在当年放走江武,更不该在七年后重新跟江武坐在一起。
有了这三条,华英英纵是再诱人的尤物,也活不了,不能活,必须死,而且注定要死在他谭伟手里!
她死在我谭伟手里?
谭伟好像不相信这件事,愣了半天神,他幡然醒悟,是啊,她就死在自己手里。
谭伟忽然就怕了,他不可能不怕!
窗前站了半天,谭伟好像抱着侥幸似的,再次走到电脑前,重新放了一张碟。这张碟就是跟陶陶车库验完尸后,他一个人溜到海滨路42号那家美国人开的会所中,那个神秘的陌生男人用一个大信封交给他的。
碟放进去后,电脑屏幕先是出现一阵黑屏,接着,画面清晰起来。画面上显出的,是清江大桥一号段空旷的料场,一辆车子从江边简易公路驶来,画面晃动中,车子停在距江边废料堆二百米远的地方,车上下来两个人。块头大的那个,是江武。块头小个子高的那位,谭伟不可能不认识。
他自己。
他跟江武下了车,朝料场扫了一眼,发现华英英的车子停在料场跟小树林中间,那块地平坦,杂物也少。车门关着,车子在微微摇晃。
江武阴阴笑了笑,冲他道:“这个骚货,已经干上了。”
谭伟看见自己的表情动了下,江武那句话刺痛了他,他的心在那刻发出尖锐的疼痛,但他努力装作没事。
“走吧兄弟,今夜过后,这个骚货就再也不可能羞辱你了。想给兄弟你戴绿帽子,她是活腻了。”见他站着不动,江武又道。
两个人朝车子走去,画面中的那辆车晃动越来越厉害,令人生出一大串想像。谭伟仔细地审视着屏幕上的自己,发现那一刻他的脸是绿的,真是有一种被人戴了绿帽子的感受。
“下手快点,让这对狗男女痛快点。”江武又道。摄像效果不是太好,江武的声音不大真,但这句话,谭伟记得很清楚,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
两人疾步来到车前,一人把住一个车门,江武从怀里掏出汽瓶,谭伟也从怀里掏出汽瓶。汽瓶是江武给他的,从哪搞来的不知道,但他知道里面装的是浓度很高的一氧化碳,跟汽车尾气中的成分一样,不过杀伤力比汽车尾气高出一百倍。
江武往车子里放毒,谭伟也往车子里放毒。谭伟惊讶地发现,放毒那一刻,他脸上闪动着光芒,很兴奋很过瘾,好像在干一件痛快淋漓的事。
奇怪,这碟看了无数遍,只有今天,谭伟才发现自己脸上还闪着那样一股光芒。
过了一会,车子不动了,料场显得异样的静。
谭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次碟看到这儿,他的心都要怦怦直跳。
又过了一会,他跟江武打开车门,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看他也清晰地记得。他抱着华英英,江武抱着向树声,将两个已经失去知觉的人从前排挪到了后排。他抱华英英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那热不是被他点燃的,而是另一个男人,这女人为什么在每个男人怀里都能发烧发热啊。
他恨恨地将华英英摔在了后排上!
江武责怪了一句,就开始紧着伪造现场。
这事对他们来说,真是太容易,尤其谭伟,他对这样的现场真是太熟悉,从警多年,他看到的现场五花八门,对男女偷情寻欢的现场,记忆尤为深刻。让他来伪造这样一个现场,范宏大真是用对了人。
一切做逼真后,江武说了句:“兄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别在路上把她奸了,不值。”
接着,他钻进车子,一踩油门,车子离开料场,朝江边简易公路驶去。
江武走向另一辆车,画面突然中断!
……
画面虽然断了,谭伟脑子里的记忆却没断,那晚,他开着华英英的车子,怀着非常痛苦非常矛盾的心情来到丽水花园,A12号车库他是记得的,华英英在彬江的每一处居所,他都记得,包括她跟向树声用来寻欢的那套房,他也记得。后来他还去过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车子开进车库,华英英跟向树声的死亡就已注定,而且,这是任何一个警察也找不出毛病的现场,谭伟自信做得天衣无缝。
况且他知道,这案子最终还得他来破,就算有点小破绽,他也会用其他方法弥补的,不用担心。
小破绽还真留下了,那晚他的心情实在是太糟,而且乱,离开车库的时候,竟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给忘了,就是那把钥匙。据范宏大说,他的批条还有贾成杰那张字条,藏在华英英卧室的保险柜里,为保险起见,华英英要把钥匙交给向树声,那晚他们去料场,就是要完成如此庄严的一件事,华英英似乎已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之所以选择那样一个僻静的地方,一是华英英喜欢野外空旷的地方,她跟向树声第一次亲热,就是在野外,野外会勾起她很多联想。二来,也是想躲开范宏大的监视。没想,范宏大还是监视了他们,包括江武跟谭伟!
还好,后来谭伟还是不为人知地拿到了钥匙,进而拿到了范宏大要想的东西。可惜,他没交给范宏大。范宏大为此对他采取了一系列胁迫措施,还差点让江武灭了他。
另外一个破绽,是谭伟第二天才意识到的,他开着车子进入丽水花园时,被值班的保安认出了,迫不得已,他对那位来自甘肃的保安采取了必要的措施。
4
一场风暴席卷了彬江。
吴柄杨和郑春雷向省委汇报后,省委迅速做出反应。极短的时间内,彬江先后有十余人被双规。
庞壮国进去了,钱焕土进去了,跟土地审批和土地拍卖相关的几位科级领导,也被采取了措施。
胆战心惊中,一直抱着侥幸心理的常务副市长邱兴泽,这一天也被省纪委专案小组带走了。他的妻子江海英默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省城也传来相关消息,审计局长孟旷生被双规,审计师徐文喜被隔离审查。
风暴一浪接着一浪,浪浪让人惊心。
风暴中,惟一还能发出笑声的,是地产商黄金龙。这些日子,黄金龙尽管也被有关部门叫去了若干次,但都是配合调查,调查完他还能从容地回来,不像别人,只要一被带走,就再也没了自由。
没有人理解这点,大家都以为,这场狂卷而来的地产风暴,第一个冲击到的,必是黄金龙。黄金龙对此却有自己的理解,他是要受到冲击,但还不足以翻船。翻船者,要么是不识水性,要么,就是在浪头上冲得太猛。他黄金龙做事,向来不争头,也不压尾,能过得去就行。再者,他的水性太好了,已到了老辣的地步。
有人跟他问起过汤沟湾那些小产权房的事,黄金龙回答得很自如,他把一切都推到了范宏大头上。这个时候,凡是能推给范宏大的,都应该推,这是一个基本原则,对谁都管用。其实这事跟范宏大无关,跟他老子范正义也无关,黄金龙用一个小小的手段,就把范家父子给蒙住了,让他们互相猜疑,互相生气。
真实情况是,那些房子是他跟银行之间早就达成的协议,银行需要一批小产权房,自己又不能出面建,他黄金龙义不容辞帮了银行。毕竟便宜嘛,再者,汤沟湾是啥地方,能在那儿占得一席之地,既是身份也是荣耀,还能让职工手中的房子不断增值,这可是大家都赢的事。做这样一件事,职工怎能不拥护你,就算担点风险也值,况且在历次风暴中,风险两个字,从来也没落到银行头上。
这晚,黄金龙跟几个朋友小饮,朋友们一片好心,想为他压惊。黄金龙笑着说:“没惊,没惊,倒是惊着弟兄们了,不好意思啊。”完,意味深长地干了那杯酒。
中间就有人说:“金龙兄,这次姓腾的倒下去,地王这把交椅,就该轮你坐了。”
黄金龙蓦地变了脸,甩了酒杯道:“我黄金龙永远不做地王,我只是一修楼的,谁有地,我跟谁买,买了之后老老实实盖楼,我挣的是一份辛苦钱!”
这份钱挣得真是辛苦。
当然,黄金龙也有后怕,不是说地产风暴会触到他什么秘密,他没秘密,一切都摆在明处。他怕的是另档子事,赌。
怕了几天,黄金龙不怕了,他想,再大的风暴,也不会把涉水者一锅端尽,那样,事情就玩大了,玩得谁也没面子了。他黄金龙是设过赌场,但这事牵扯的人太多,仅在彬江,就有二百多干部,能一次把这二百多干部都严打进去?
不可能!
黄金龙自信地笑出了声。
什么是潜规则,说穿了就是那些心照不宣但又必须得遵从的规则!把住这个规则的脉,你就不会翻船。
风暴仍在持续,每天都能听到翻船的声音。
声音之外,彬江之外,一列火车上,范宏大沉闷地抽着烟。
范宏大要去一个地方,要见一个人,这个人对他很重要,他要问清一句话,弄清一个事实。
其实疑问早就在心里,只是他一直迈不出这一步。
这一步对他来说,是有点难。
一个人要想弄清自己的身世,还要弄清跟自己身世有关的许多东西,不仅难,而且痛苦。这痛苦折磨了范宏大很长时间。
疑惑虽然很早就有,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的,还是那次将军楼之遇。
他在将军楼意外遇到的那个六十多岁的神秘女人,还有摆在父亲面前的那个古董一般的盒子。
那次之后,像是有一只手,不时地在他心上挠几下,挠得他痒痒,挠得他欲罢不能。挠得他很想知道些什么,又怕知道些什么。
火车奔驰在辽阔的平原上,平原离彬江很远,离汤沟湾也很远。但这段时间,特别是遇到那女人之后,平原似乎一下子跟范宏大近了,好几次梦里,他都梦到了平原。平原真清晰啊,辽阔地盛开在他眼前。他在平原上奔跑戏耍,跌倒又爬起,爬起又再次跌倒。后来他看见那个女人,就是跟父亲在将军楼黑灯瞎火坐了很久然后在他眼皮底下逃走的那个女人,女人跌跌撞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