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大谍战-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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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发现的座位坐下。她的理由是这里敞亮。先上过茶,侍者持菜单上来,甘粕正彦也不看菜谱,点了两份烤松茸蘑,两份生鱼片,还有寿司、米寿汤。徐晴的眼睛一直盯着有说有笑的西江月和冯月真,有点心不在焉。
甘粕正彦的思绪仍在满铁话题上。原来第二任满铁总裁松冈洋右是他的故交,几天前给他写来一封信,让他促成一件大事,以便让他们把满炭的业务也包揽过去,让他给疏通。这满铁的胃口也太大了,煤矿也想吞并?徐晴知道,整个满洲的经济命脉差不多全操纵在他们手上了,还不知足?
满铁是谁?这是大日本开拓满洲的元老、功臣。从十多年前,内田康哉出任满铁总裁那时起,其着眼点就不光是满铁本身的经营,甘粕正彦问徐晴:“你知道解决东北的‘四头政治’吗?”
徐晴说:“我倒是听舅舅说过,当时的关东厅、关东军、满铁和总领事馆,这四家各自为政,实际是外务省和军部的双重外交。”
“是的。”甘粕正彦说,“内田康哉掌管满铁后,一开始对军部发动九·一八事变持观望态度,但很快予以支持,也是为了报答满铁的全面支持,关东军把满洲的交通、金融、工矿、森林、水田开发,甚至羊毛改良、棉花栽培等经济部门,全都委托满铁经营和把持了,你看他的胃口大不大?”
这次满铁又把手伸到煤矿、石油了?徐晴说:“他们找对人了,有你鼎力支持,一定成。”
甘粕正彦说:“你这么肯定?”
徐晴说道:“你是满铁前任总裁松冈洋右的朋友,是满洲国皇帝、国务总理的顾问,又是历任关东军司令的座上客。你来往于军界、政界和经济界,如履平地,还有你办不成的事吗?”
甘粕正彦心里很受用,嘴上却说:“你太恭维我了。”
他发现徐晴有点神不守舍,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看见了车厢里坐的那一男一女,凭他的职业机敏,他已判定,那是徐晴关注的人,甚至她是追踪这对男女而来。
这时菜上来了,甘粕正彦说:“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这是租界里最好的一家了,但比起东京的田舍屋来,还是差得远了。”
徐晴吃着烤松茸蘑,却没胃口,看着西江月殷勤地给冯月真夹菜,两人有说有笑的亲密样,心里不是滋味。一直在观察她的甘粕正彦见她神不守舍,就用筷子敲敲她的碗边说:“你一定没品尝出烤松茸蘑的香味。”
徐晴忙收回目光说:“谁说的?很香啊!”
甘粕正彦知道她并没说实话。徐晴的眼神告诉了甘粕正彦,她不仅认识那个女的,更认识那个男的,而且她是因为那个女的而吃醋。
8
在医科大学丸山彻二副校长办公室里,丸山彻二和中方校长、训导主任等要员恭恭敬敬地坐在会议桌两侧。
贵宾是伪满洲国总务厅长官星野直树和协和会副会长白浮白,他二人坐在长桌一端。星野直树是个五短身材的胖子,一脸络腮胡子,鼻梁上架着细金丝镜,显得脸更大、更浑圆。他这个总务厅权太大了,他直接效命天皇,傀儡皇帝溥仪必须由他牵线摆布。
星野直树道明来意:“我和白浮白君是奉皇上旨意,来到贵校,是专程来的。皇上说,在满洲国各大学、国民高等率先供奉天照大神,关系国本,这个仪式必须隆重,届时溥仪或张景惠会来躬逢其盛。”
丸山彻二大声说:“遵命。”他说,皇帝陛下或总理大臣肯亲临医大参加恭请天照大神仪式,是莫大荣幸。供奉天照大神的鸟居已建好,是仿照建国大学的样子建的。
白浮白方才陪星野总务厅长官去看过新建的鸟居,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不合格,太小气,要推倒重来。
星野直树强调,供奉天照大神是国策,很多学校很不得力,他去过几所大学、国高,很多学生迄今并不知道天照大神是怎么回事。
白浮白印证了这说法:“可不是!我在国高四年级考卷,有的学生说天照大神就是乡下人围上有铃铛的腰连裙子,敲起狍皮鼓,一男一女半疯半痴地跳大神。这不成萨满了吗?”有人捂着嘴偷着乐,白浮白自己却不笑。
“这都是你们这些校长、副校长和训育主任的失职所致!我今天带来了一份《国民训》,马上印发给每位师生,以后朝会上要让学生用日语背。”说罢让身后的助手把《国民训》发到与会者手中。
丸山彻二翻看着,小心地提出了异议:“《国本奠定诏书》、《回銮训民诏书》,这是过去朝会上要背的呀!”意思是又多了一个,背不过来呀。
白浮白说:“多多益善,都背,多背一个有什么不好?况且,你们好好看看《国民训》是什么内容就清楚了。”
星野直树干咳了一声,加重语气训导在座的人:“《国民训》第一条就说,国民须念建国渊源发于唯神之道,致崇敬于天照大神,尽忠诚于皇帝陛下。”
哦,原来要旨在于此。丸山彻二起立表态:“新京医大一定照办,让每个学生都背下来。”
星野直树要求更高:“光背不行,要让学生明白,天皇是万世一系的,天皇就是天照大神的后代。既然满洲建国始于神,奉天照大神为建国之神,满洲事实上是日本的一部分,一定要让学生明白这个道理。”
在座的日本人回答得十分响亮,中国校长、教务长则嘟嘟囔嚷,或只有口型。
星野直树说:“三天内,必须重建鸟居,下星期一,集合到大操场,我会陪代表皇帝的总理大臣张景惠与同学们一起祭拜天照大神,还要训话,一定不能有半点疏漏。后天我再派人来检验结果。”
9
这天午后,青本平进邀李贵在建大棒球场打棒球。棒球是日本国球,在满洲国各大学、国高,打棒球成了高雅、时髦的运动。今天并没组成两队,实际上是练接发球。
青本平进发了一个刁球,李贵没接住,反倒摔了个四仰八叉,青本平进奔向二垒,又跑回本垒,李贵还捂着腰躺在地上哼哼。青本平进哈哈笑着把他拉起来,又打了几个球,李贵已是大汗淋漓,龇牙咧嘴,扔了手套。
青本平进喝了几口水,走到树荫下说:“你这么年轻,倒不如我。”
李贵也坐到树荫下说:“棒球大概天生是你们日本人玩的玩意儿。”青本平进拿出烟来让他抽,李贵抽了一支。
青本平进问他:“从吴连敏那里套出点什么没有?”
李贵垂下头不敢看他,嗫嚅地说:“还没有。”
青本平进展开了攻势,话说得很难听:“你父亲从劳工营回来了,你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是吧?”
李贵一震,吓得心怦怦跳,忙说:“啊,不,你别误会……”他连忙辩称,“不是不用心,一来人家防范得严,二来怕引起怀疑,也不敢深问,我是担心欲速则不达。”
青本平进并不理会他的解释说:“若后悔,不干也没关系。不要以为日本人是好对付的。”下边的话就是威胁了,“既然有办法把你父亲从劳工营里弄出来,也有办法再抓他第二回。”李贵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一点都不怀疑,日本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青本平进进一步威胁他:“就凭你爬到大烟囱上去写反日标语,也可以抓你进去,处以极刑。要证据有现成的,我早派人把你往烟囱上挂标语的情景拍了照。”青本平进真的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天哪,竟是李贵爬到烟囱上贴标语的瞬间。李贵傻了。他能辩白清楚吗?宪兵队会相信他是在施展“苦肉计”吗?
李贵的冷汗又顺脊背往下流了,他辩解道:“写标语的事你是知道的,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才……”
青本平进冷笑:“你说得清吗?我不给你作证,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完了,一环扣一环的圈套,李贵怎么也跳不出去了,他恨死青本平进了,可小命在他手心里,他丝毫不敢吭气。青本平进进一步震慑他:“如果不听我的,我还可以暗里告诉吴连敏,说你是打进他们组织的奸细!他们会比我们手软吗?”
李贵脸都吓得扭曲了,他双手捂脸说:“我没说不干,没说不听你的呀。”
青本平进说:“这就对了,一时拿不到情报和根本不想为我们卖力,我还是分得清的。”说罢,青本平进又把一沓老头票拍到他手上,“你拿去!这是活动经费,拉关系总不能太小气呀。”
10
新京医科大学大操场上,学生正在集合。他们也许还不明白,因为借了天照大神的光,才给每人发了一套新操衣。男生是一身黑,四角帽,立领制服,帽徽上、扣子上有“医大”两个烤漆字。女生则是黑色发带,青海魂衫,白制裙、白网球鞋,海魂衫上的两根飘带格外醒目。鼓乐队、仪仗队摆在校门两侧。
白月朗、陈菊荣在队列中,隔着过道与张云峰相距不远,他们相互用眼睛打招呼。日、满教职员在前面列队,校长和训育主任们站在最前面,一律是国防绿协和服,佩戴饰带,领口佩白色旗章,丸山彻二连勋章也挂满胸前,无比隆重。
另一支鼓号队在讲台一侧,当训育主任松本宽代用日语高呼“立正,奏乐、升旗、唱国歌”时,鼓号齐鸣,高奏满洲国国歌,教职员和学生齐唱:
天地内有了新满洲,新满洲便是新天地,
顶天立地,无苦无忧,
造成新国家,只有亲爱,
并无怨愁……
在国歌声中,两对旗手把日本国旗和满洲国旗在并列的旗杆上徐徐升起。
·6·
第七章
1
大同路开始净街了。警察和总理府侍从的摩托车开路,两侧有警察的马队护卫,张景惠的黑色奥斯汀缓缓驶来,车两侧分别插着日、满国旗。随员和各部日、满大臣的汽车、马队排了半里地长。紧随其后的是总务厅长星野直树,一身戎装,徐晴就在他的车上,旗袍装束,戴太阳镜,很是风光。白浮白的车子紧随其后。大街上市民一见国务总理车队过来,有的提前走避,来不及的便被警察吆喝着背过身去面壁而立,或被驱赶进小胡同。
张景惠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入医大校门时,军奏队高奏《满洲进行曲》,操场上肃立的师生行注目礼。当张景惠在日、满随员陪同下走下汽车时,又一次鼓乐齐鸣,松本宽代带领学生敬举手礼高呼:“满洲帝国万岁!”“大日本天皇万万岁!”学生队伍中复诵出“万岁”的同时,都向国务总理行九十度鞠躬礼。
张景惠穿着草绿色的协和服,领口缀着精致的协和证章,肩上斜挂绶带,左上衣口袋上缘是几排彩色勋标,他太胖,侍卫扶着他才上了讲台台阶,为显示威风抖擞,他挺胸凸肚地站到了台上。松本宽代喊过礼毕,鼓乐声中,丸山彻二等校长走到台下,向张景惠、星野直树等官员行礼毕,大声说:“启禀国务总理阁下、总务厅长阁下,新京医科大学全体日、满师生恭迎天照大神仪式将在今日隆重举行,请阁下训示。”
张景惠扬起油光光的脸,声音明显带点娘娘腔:“那就开始吧。”
丸山彻二于是转过身来,拉长声说:“恭迎天照大神!”
鼓号声震耳,戴白手套的中方校长在仪仗队簇拥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黄布覆盖的匣子,迈方步走出鸟居所在的小树林,走在白石头甬路上。走下台阶后,丸山彻二将黄布包袱接过,高举过顶,极其庄严,黄包袱一出现,松本宽代又高呼:“全体鞠躬!”这回,连台上官员也鞠躬了。张云峰向左边的唐庆华扮了个鬼脸。他们也不得不鞠躬。
天照大神神器摆到了讲台上的讲桌上,松本宽代喊过“礼毕”又说:“请总理大臣阁下训话。”
张景惠走到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开始演说,他是照本宣科,听上去他的声调像是使足了气力的太监,干涩而尖细:“去年,满洲帝国皇帝陛下有幸亲自到亲帮去朝见天皇陛下,并荣幸地请回天照大神回国,永世奉祀,这是我三千万满洲同胞的无上光荣。我满洲实行五道,是皇帝陛下的伟大理想,访日的实现,即完成了五道理想,也就是千古不灭的建国精神,日满一德一心,一体不可分,永存保持协同,在大东亚新秩序建设上,古来圣贤都未能实现,而大满洲明显地实现了。”
星野直树带头鼓掌,会场掌声并不热烈。接着,丸山彻二高呼:“恭请祭神器!”
张景惠和星野直树上前,白浮白与官员们也站在显要位置的左右侧陪祭,张景惠戴丝质白手套的手先打开黄布包袱,交给星野直树,再打开木匣,匣子里面有短剑、圭玉和八咫镜三件神器。
学生方队中,张云峰心里说:我寻思啥宝贝呢,就一个小镜子、一把小刀啊!这怎么就是神呢?大概白月朗有同感,与他交换一个眼神。
星野直树便唱喏道:“向天照大神拜祭,鞠躬!”张景惠带头弯腰致敬,操场上所有人行九十度礼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