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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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方。空间不够高,这也不像后来为画家们修的画室。
伍小辉介绍说,这种房间一般画家是不愿意拿来做画室的,因为现在画都越画越大,这房间根本施展不开。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大的画桌,上面是笔墨纸砚之类。靠墙有画架啊画布之类;一个小木几上放了些油画颜彩之类的东西;一张木凳;房间中间的火炉早就已经停用了,上面放了盆观叶植物。绿莹莹的,十分喜人。
靠窗有两张破旧的沙发。一看那成色,就知道肯定是从露天捡回来的。
窗边还有两盆不知名的植物,也是生机勃勃的。
一面墙上挂了一些国画。另一面靠墙摆了一些油画。
杨蔓很好奇,先去看那些国画。那些国画画得十分工整秀气,颜色温和,轻柔细腻。画面多数都画的花啊叶子啊。也不同于传统的工笔画,因为画面整个都很饱满,有很强的装饰意味。
杨蔓边看边啧啧赞叹,说:“画得好漂亮啊!”
杨蔓并不像她说的完全不懂这些。她一直对艺术好奇,所以也是常看这方面书和杂志的。她觉得与其说自己是文学青年,还不如说自己是个艺术青年,更恰当些。
她说:“你这些画跟传统的工笔画很不同,画面这么温柔细致,跟以前那种强调留白完全相反了啊。你这画看着就觉得很年轻呢。”
伍小辉脸微微有点红,她说:“我的老师也这么讲,不过,我也知道,这样的作品在市场上并不受欢迎。我也想过改变,不过,要违背性子改成别人喜欢的,其实并不容易。你看这幅……”伍小辉翻开墙上藏在一张画下面的另一张。“你看,我试着搞得比较强烈,用这种黑色和金色银色的对比,想做成有阿拉伯感觉的,有人说好,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觉得这就跟以前的色彩作业似的。”
第54节:第七章心中的公社生活(6)
杨蔓看那幅,也摇头说:“嗯,这不像你的风格。”
伍小辉说:“所以好多人都建议我画油画。说是不管是出于生计,还是出于成名考虑,都应该画油画。我最近也开始试着画油画了。”
杨蔓又转过去看伍小辉的油画。
伍小辉的油画颜色也嫩嫩的,充满了各种植物。植物绿油油的,肥头大耳的,有的开着小白花,都在画面上满当当的。杨蔓笑着说:“其实你的油画就是你国画的另一个版本嘛。我很喜欢你的这些画呢。”
伍小辉邀请杨蔓坐到窗边的沙发,因为杨蔓的赞美,伍小辉十分欢喜。她现在总是被批评,朋友们批评她,黄樯更是批评她,搞得她一点自信都没有了。朋友们都建议她先画些菜画去卖,解决一下生存问题再说。
杨蔓问:“菜画?”
第七章心中的公社生活伍小辉跟她解释,就是临摹那些名画,因为就跟种菜卖菜似的,所以叫做菜画。
伍小辉说:“我不想画那些,我又不是为了挣钱来北京的。如果要挣钱,那我还不如回去教书呢。”
杨蔓支持她,说:“是啊,其实我喜欢你的这些画,你的这些画看着都让人觉得很青春呢,这么有生机。如果把这画挂到房间里,房间也会很漂亮的。”
伍小辉说:“可他们都说,这没冲击力。没冲击力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杨蔓很明白那些人的这种说法。这种平和的画面如何能和那些愤怒的、血淋淋的、大批判的画面相比。在画展上,人们完全看不到平和的东西。
杨蔓安慰伍小辉,说:“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他们需要能把他们吓着的东西。”
两人越谈越深,伍小辉看窗前的杨蔓,正处于背光,阳光把她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伍小辉觉得杨蔓有种不可思议的敏锐,她觉得她就像一个精灵似的。
杨蔓问伍小辉:“你是甘肃人,怎么会对植物这么感兴趣?人们最喜欢的东西应该跟童年经历有关啊。”
伍小辉很惊讶杨蔓的洞察力,她说:“是啊,我们那儿植物最少了,所以我同学才不会喜欢这种绿油油的东西,他们一般就会喜欢大山沟壑什么的。我家有点特殊,我家在公园里,因为我爸妈是公园管理处的。我们那儿的公园你们南方人看了一定会笑的,你们会说,那么少的植物还叫公园?可我们住在那儿就已经非常满足了。特别我爸,他不仅是个园丁,他是个真正热爱植物的园丁,他在苗圃里搞各种植物培育,从小就教我认各种植物。我们那儿天气不好,很多植物在我们那儿根本长不了。所以他就把好多植物放到房间里,放到暖房里,我们家里也跟他的花房一样,经常被他加温加湿,家里也有好多绿色的植物。他还是抱怨,因为好多植物长是长了,可就开不了花。但我很喜欢,我就喜欢那一盆盆的特别旺盛的绿色。所以从小我就喜欢画这些植物,我觉得我对它们有感觉。”
第55节:第七章心中的公社生活(7)
从杨蔓的角度看木凳上的伍小辉正沐浴在阳光中,杨蔓心里觉得,伍小辉就很像一株饱满的植物,枝叶蓬勃。伍小辉的经济状况好像还不如自己呢,但她要承担好多东西,还得承担男朋友。她真是有力量!在杨蔓看来,伍小辉那种微微有点丰满的样子,就像是个小母亲的样子,她身上有着自己不具备的东西。因此,杨蔓也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女孩。
4
两人聊了很久,还是伍小辉想起来,说:“哎,他们不会还等着我们买菜吧?”于是她们匆匆赶到沈佑彬的画室。
沈佑彬和黄樯正一人捧了本书在看,一看她们来了,黄樯就抱怨伍小辉,说:“怎么这么久啊,你那几张画能看这么久啊?”伍小辉只是笑笑。杨蔓接口说:“小辉的画耐看,所以看得久啊。我们去买菜吧!”
黄樯说:“不用你去,你在这儿看大哥的画吧,我们去买就行了。要买些什么,快快报上来。”
沈佑彬笑着说:“这时间了,哪儿还有什么可挑的,你们赶紧去买吧,有什么买什么。小辉,这钱拿着买菜。”
黄樯和伍小辉刚刚出去,沈佑彬忽然看见桌上还放着刚才递给小辉的那些钱,赶紧又追了出去。
杨蔓打量着沈佑彬的画室,沈佑彬的画室比伍小辉的大太多了。高大、宽敞,采光很好,画室旁还有间小屋,是卧室,另有间狭长的厨房和卫生间。这几间大小不均的房子合围成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虽然很小,几乎就只剩下屋檐,但毕竟是独门独户,一切俱全啊。
杨蔓对沈佑彬的院子充满了羡慕。
沈佑彬回来,说:“跟他们走岔道了,追了半天才找到。怎么样,你看得怎么样?”
杨蔓说:“我对画没一点鉴赏能力,我得等你回来跟我讲啊。我现在正欣赏你的房子呢,这个我看得懂。”
沈佑彬哈哈笑道:“你这么打击我,我的画不如我住的地方?”
杨蔓其实刚才看了一下沈佑彬的画,墙脚那儿有好些叠靠在一起的油画,画面都黑糊糊的。房间里摆开的一些画,是一些东西拼贴在油画布上,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是些什么,有些什么意味。杨蔓看不明白。
但似乎沈佑彬一点不计较杨蔓能不能看懂他的画。他只是简单地说,墙脚那儿是以前的,墙上挂的是现在的。
杨蔓又仔细地翻看了一下以前的。沈佑彬看她有兴趣,便去一幅幅拿出来,展示给她看。接着又把画室的厚窗帘拉上,打开了日光灯。
杨蔓这下看清楚了。那些暗色的画,有很多影像是藏在阴影里的。有些人的面孔,有些静物,像鱼啊,牛头啊之类的东西。杨蔓说:“沈大哥,你这些真有意思啊!虽然隐在黑暗里,但别有意味,我喜欢你画的有人脸的这几张,感觉我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凉飕飕的。你的写实功夫真是不错啊。怎么现在的不一样了?”
第56节:第七章心中的公社生活(8)
沈佑彬说:“现在靠写实是不行了,得找到一个表达的符号。你要让别人明白你、知道你、关注你,就必须有个自己独特的符号,要是民族的又要是时代的。要走出去,没办法啊。”
他带杨蔓看他现在的画,那画面上凌乱拼贴着有编着的发辫,有拉开的避孕套,有一些抽象的东西……
他还是给杨蔓解释着,杨蔓却心不在焉,眼睛不想往画面上看,她觉得画面真是恶心。她忽然问沈佑彬:“小辉他们经济紧张吧?我看你刚才非要把买菜的钱给他们送去。”
沈佑彬说:“这画家村的人很难说有谁经济不紧张。大家都是有钱就花,没钱就到处蹭蹭躲躲,所以这儿的房东经常到处追债。画家有时能卖掉张画,还是能支撑一段,如果一直卖不掉画就麻烦了。像黄樯那样的诗人就更麻烦,基本就没有经济来源。小辉很不容易,在学校办了停薪留职,就靠以前的积蓄和家里每月给的一点钱,在这儿苦撑着。一直问家里拿钱,家里就担心了,所以她现在就让家里少寄钱,说自己的画已经开始能卖了。其实她真是不适合这里,女孩子来吃这苦有点不值。她的画就走学院派道路就行了,在这儿要混出来也很困难。”
杨蔓说:“是啊,女孩子的画没有那种冲击力。”
沈佑彬说:“其实整个北京,都不适合女孩,这北京满大街上走的都是什么啊?”
杨蔓不明白:“什么?”
沈佑彬说:“两条腿的野兽啊!到北京来混的,都是‘凶猛动物’。”
杨蔓嘻嘻笑着说:“有道理,有道理。但这样说来,我也得回家了。”
沈佑彬说:“是啊,好好的女孩儿,回去嫁个好人家,在北京呆着,不被人吃,也可能会变野兽呢。”
两人正说着,伍小辉和黄樯回来了。
黄樯说:“这菜也太差了,看来我们的满汉全席只能降低标准了。”
杨蔓一看,只有一个大白菜,一点猪肉,再加上土豆啊藕啊豆芽啊。菜的品种真是太单调了。
沈佑彬说:“不错了。早上去买还不是只有这些。”
然后每个人就着这些菜开始下厨。
杨蔓要做个糖醋藕,沈佑彬做的是白菜沙拉,黄樯要推荐一个最乡土、最原生态、最环保吃法,即土豆煮熟了,再沾点盐吃。小辉做的是大菜,即把没用完的菜加上猪肉,一锅煮了,做一个“洁本佛跳墙”。小辉还得意地说:“这是黄樯给命的名。”
杨蔓悄悄拉着小辉,让小辉领她出门去买了些啤酒回来。
杨蔓对这里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她喜欢这些人,他们的生活比她的艰苦多了,可他们相亲相爱,像生活在理想的王国。杨蔓被这种气氛感染着,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第57节:第七章心中的公社生活(9)
啤酒买回来,他们也不见外,高兴地接过去。沈佑彬找了几个杯子出来,小辉自觉地就接过去清洗。
一顿丰盛的晚餐开始了。
小辉做的那个大菜,因为锅当时被煮土豆占住了,就改用脸盆煮了一盆,直接把脸盆就端上了桌。
这些菜虽然简单,可他们互相吹捧,真觉得吃得像山珍海味一样。黄樯更是发挥他诗人的天分,从每个菜的原料、刀功、火候乃至文化传承等等,都讲得天花乱坠。大家喝酒、吃菜,十分高兴,最后一致认为黄樯的话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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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闹到十二点了,伍小辉提出散场。小辉说:“蔓蔓跟我回去住,黄樯和沈大哥住吧。”黄樯首先反对,说:“你们两个住太浪费了吧,我跟大哥住也太浪费了。”小辉笑着骂了声黄樯。黄樯说:“反正我不能跟男人睡一块。”小辉说:“蔓蔓去我画室那边肯定会害怕的。”
沈佑彬说:“我能提出的办法就是,今天大家都睡一块吧。我们继续玩,谁困了谁先睡。我这儿反正能住下。”
小辉赶忙说好:“对了,大哥上次捡的那两个床垫拼在一起正好能睡四个人呢。”
小辉跟杨蔓解释,沈佑彬改做装置和综合材料以后,就四处收集别人不要的东西,以图日后用得着,现在不正好用得着吗?
沈佑彬说:“那两个床垫看着黑了点,其实弹簧还是很不错的。我现在睡的床就是这两床垫摞起来的,等会把它们平放就好了。床单我也有,一铺就行。”
杨蔓也拍手赞成。
小辉和杨蔓去把菜盆杯碗洗出来,沈佑彬和黄樯也把床垫搞好了。
忽然小辉才想起来,没有被子怎么办?她让黄樯回去把被子拿过来,黄樯不肯,他马上躺到床上去了。黄樯说:“这床被子我们四人横着盖吧,还有条毯子,天气又不冷。”
关于在床上的位置,四人是这么分配的。沈佑彬说他得睡外面,他怎么也要算个放哨的。黄樯又已经占下了中间的位置,不肯动窝。于是,杨蔓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