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暖男付终身-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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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定距离广市也就是三个小时的车程,她从不知道原来阿公的家乡是这么近的,如果不是她,大概阿公早就回家了吧?但是他选择为她留在那个城市,并且在那里等了她十五年。
“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明朗一边开车,一边喃喃地道。
罗定已经不能土葬,但是在乡下地方,还是很多人偷偷地运送尸体上山埋葬。
明朗买通了一个当地山区的人,给了一万块让他们找一个风水先生,挑选一块风水宝地,然后,准备两副棺材。
“小姐,为什么要两副寿木?”那当地人叫大宝,三十岁,还没娶上媳妇,他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明朗眸光落在阿公脸上,轻声道:“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家!”
大宝没有再问,他猜测应该是合葬的,因为很多夫妻死后都会合葬,后死的办理丧事的时候,会把先去那位的骨头挖出来一同合葬,只是合葬也不需要两副棺材啊?另外那位准备个金埕就好了。
不过他见这女人阴阳怪气的,也就没再问,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句,“哎,死在外面,连家都回不得,如今又是这般草率的葬了,连南无佬都没有请,更没有儿孙送行,只怕下辈子依旧是个苦命人啊!”说罢,他便要去准备寿木。
明朗一把拉住他,“你刚才说什么南无佬?说什么有家回不得?”
大宝见她似乎什么都不懂,便跟她说了,“我们这边的风俗呢,人死在外面,魂魄是回不了家的,如果要召回魂魄,就要请南无佬做法事招魂,然后热闹两天,因为看他年纪也有八十以上,算是笑丧,身后无男丁送,也该入石灰厅摆放一天,好叫他认到自己的祖宗,下去之后也不是孤零一人!”
“石灰厅?”
“石灰厅就是类似祠堂那样的地方,专门停放族中老人的遗体,超过六十岁的可以入厅,六十岁以下的摆放在门口,只有这样,才能魂魄安宁!”大宝继续解释。
明朗显得茫然,她只知道阿公是这个地方的人,但是哪条村子,哪个房头的,她不知道,如何进入他族中的石灰厅?
“你马上帮我查一下,他叫李山根,二十五年前离开这里,无儿无女,不曾娶妻,不管花多少人力物力,一定要帮我查出来!”明朗急切地道。
“只有一个名字,怕是难找啊,而且又离家多年了,只怕镇上的人未必认识!你记得他是什么村的吗?”
明朗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他以前在家里是做什么的?”大宝再问道。
明朗一片茫然,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对阿公其实一无所知。
大宝叹息一声,“哎,那,有他的身份证吗?或者死亡证明,上面应该有地址的!”
明朗连忙爬回车里,找阿公身上衣服的口袋,果然,从他口袋里摸出了身份证。
大宝一看,愕然道:“石头村的?是我们村子的?”
明朗握住这张身份证,道:“这身份张是假的,但是我不知道地址是不是真的。”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所以没有办到二代身份张,明朗一眼见看出这张是假证。
大宝道:“我回去问问我阿公,你等我电话。”
大宝说完,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明朗开车跟着他,然后看着他进了村子,自己则把车停在外面等着。
——老子是有留言有收藏有票票就加更的分界线——过了没多久,便见大宝开着摩托车出来,摩托车后面还驮着一位老人家。
那老人家头发全白了,脸上有许多褶子,穿着灰色的褂子,一条肥大的黑色裤子,裤子下是一双已经破了头的解放鞋。
大宝扶着他下了摩托车,他走过来,明朗急忙下车。
“这是我阿公,他说认识李山根!”大宝介绍道。
甄阳巴巴地看着他,然后打开车门,“老人家,您看看,您认识我阿公不?”
那老人眸光静静地落在阿公的脸上,打量了许久,才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爱,年少兄弟,想不到再见,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了!”
明朗心中一紧,“您真认识我阿公?那他,他那房还有人吗?”
老人家抬起倦怠的眸子瞧了明朗一眼,“你是他的贵亲?据我所知,他离家的时候已经五十多了,没有结婚,哪里来的孙女?”就算离家之后娶妻,以他的年纪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孙女了。
“我是他收养的!”明朗回答说,是啊,原来是收养的,可她一直都认为她是他的亲孙女,不过不在乎了,亲生的甚至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哎,他还是那样的软心肠,”老人家道:“找个地方说说话吧,他房头是有人,兄弟侄子都在,但是,只怕容不下他了!”
明朗一愣,正要再问,大宝说:“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明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三人找了一家饭店,是那种只有几张陈旧桌子的店面,没有什么客人,偶尔有人来吃碗狗肉粉,喝一杯水酒,然后就走了。
第五十章不认兄弟
就在这家陈旧的饭店里,明朗听到阿公一生的故事。
阿公有七兄弟姐妹,他排行第三,有两个姐姐,底下的全部都是弟妹。早年村里很穷,阿公出生的时候适逢战乱,十三岁就被土匪抓到山上,做伺候小厮。后来土匪被剿灭,他因曾经是土匪的人,而被民兵团的人打个半死,最后丢了回去村子里,却谁也讨厌他。所以他整个童年乃至青年,他都遭受了颠沛流离之苦,受尽屈辱和白眼。
而这少年的日子,也为他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线。
在文革期间,他因曾是土匪窝的人,而被定型为牛鬼蛇神。那批斗的日子没日没夜,哪怕是村中一个黄口小儿都可以对他吐口水,他也试过几次上吊,但是每次都没发现,被发现之后免不了就是一顿毒打。
后来,文革过去,他虽然顺利地活了下去,但是却落了一身的伤,养了好几年,才逐渐好转。八十年代初,分田落户,他也分到了三分田地,再加上做点小营生,日子算是慢慢地好转,建了房子,还有了些余钱。那时候的阿公,已经将近五十岁,村中有人为他保媒,好事将成的时候,却爆出他强。暴村中的寡妇,被那寡妇的夫家兄弟痛打一顿,赶出了村子,族中老人下令不许他回来,也不许他姓李,而他的房子家产,也被他的侄子接收。他当时被赶走,并未立刻离去,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村里求族长,但是每回一次就被打一次,连他的兄弟侄子都没有人帮他。
明朗听了阿公的故事,愕然了许久,她摇摇头,“不可能,我阿公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老人家凝视着明朗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没错,他是冤枉的,做出那种肮脏事情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李山药!”
“阿公替他顶罪?”明朗倏然而怒。
“不是,山根这个人虽然说心软,但是这样的事情岂会承认?那李山药与他身形极为相似,玉米地里又漆黑一片,寡妇也不知道是谁,就在这个时候,李山药出来指证你阿公,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话,因为,山根在这个村子里已经是声名狼藉,他是流氓谁都相信,而李山药因早年学了点中医,为村中人治病,有点声望,他又是山根的弟弟,由他指证,谁会怀疑?”老人家长叹一声,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是那段往事仿佛还在他眼前上映一般。
“那,您是如何知道我阿公是冤枉的?”明朗问道。
“我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山根被赶走之后,李山药喝醉酒回去和媳妇吵架,说起了此事,我那日刚好路过门口,才知道他竟如此卑劣。可怜的是他冤枉了你阿公,让你阿公背黑锅,你阿公的家产房子却顺理成章落在他手上了。我后来去找族长,但是族长说山根数典忘祖,道德败坏,已经不是姓李的人,所以不让提。”
明朗气得浑身颤抖,阴沉着脸问道:“那李山药死了没有?”
“没呢,现在身子可硬朗了,生了三个儿子,现在都儿孙成群了,他啊,也是个缺德的货,眼里只认男丁,以前生过一个闺女,被他扔到田埂上,活生生地冷死了。现在他几个儿子都赚到钱,第二个还做了村主任,算是族中村中最有声望的人,一大群孝子贤孙,他七十多了,还讨了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做填房,真是糟蹋人家姑娘,不过也算不得糟蹋,那女人勾搭这个勾搭哪个,跟李主任眉来眼去的,又跟孙子暗度陈仓,乱啊!而他那小儿子,也是横蛮的货,就是今年吧,还强征大家出钱拜祭大太公,每户三百块百块,这些钱都落入了他们的口袋。”老人家说起李山药,也有说不出的怨气。
明朗沉思片刻,对大宝道:“你马上去帮我找南无佬,备下寿木,准备丧礼要用的东西,”顿了一下,她眸光闪过一丝寒意,“再找十六个壮汉,抬我阿公的寿木进入李姓石灰厅!”
“那寿木要一副还是两副?”大宝没有忘记她之前的吩咐。
明朗沉默片刻,“两副!”
“那另外一副,也抬进石灰厅吗?”
明朗道:“是的,不能分开,那是衣冠冢,我会放一套衣服在里面!”
老人家诧异地看着她,“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进石灰厅的……”
“那人,是阿公的亲女儿!”明朗遽然道。
“啊,山根最后结婚了?哎,这么年轻就没了,真可怜!”老人家叹息道。
明朗对大宝阿公道:“老人家,你领我入村,我要见李山药!”
大宝阿公犹豫了一下,道:“只怕,他未必会卖帐,他占了你阿公的房子,又有了这般的好声望,怎会容许山根回来玷污他的名声?哪怕是提一下,他都觉得侮辱!”
“没事,你尽管带我去,我自有办法!”明朗淡淡地道。
大宝阿公沉思了一下,才道:“那好吧,我陪你去一同求求他,哎,只是他也未必会念我的面子。”
这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任你再硬的一个人,总有叫你屈服的办法。明朗听了他的话,没有再做声。
大宝依照明朗的吩咐去办事,而大宝阿公则带着明朗入村。
村中还有些泥砖屋,十分破落,但是也起了很多新楼房。大宝阿公领着明朗来到一栋三层的房子前,道:“这就是李山药的家,这块屋地原先是你阿公的,后来被他侵占了,原地建造了楼房!”
明朗打量着这栋房子,应该是建了三四年左右,外墙贴着白色的瓷砖,三层半,顶楼有一个葫芦形类似凉亭的建造,可见也是见过些世面的。
门口有一个约莫四五十的妇女端着盆子走出来,面容有些淡漠,“三叔,来了啊!”
明朗猜测她是李山药的儿媳妇,果然,大宝阿公道:“是啊,二嫂,你大人公在家吗?”
“在!”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叨叨了两句,“早上说要吃鸽肉,你进去找他吧,我得去一趟鸡棚!”说罢,神神叨叨地走了,可见她与家公感情不好。
大宝阿公刚要领着她进去,便见一个穿着一身别扭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他眉目之间有几分像阿公,但是神情倦怠冷淡,见到大宝阿公,也没出声喊人,只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反而是大宝阿公恭敬地喊了一声:“哟,主任在家啊!”
“是啊,三叔这么有空啊!”他睨了明朗一眼,冷漠的面容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这哪里来的大姑娘啊?长得可俊!”
大宝阿公连忙道:“她是你三伯父的孙女!”然后,他对明朗道:“按照辈分,你要喊他一声二叔的!”
明朗还没出声,李主任就冷睨了明朗一眼,然后不悦地对大宝阿公道:“三叔,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的?我哪里来的三伯父?不要随便带些别有居心的人来认亲,我们家不是善堂!”说罢,略带轻蔑的瞧了明朗一眼,明朗头发凌乱,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有些陈旧的卫衣,确实看起来十分落魄。
大宝阿公涨红了脸,低声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何必还要记着?况且这一次她回来,是带了你伯父的尸体回来安葬,认祖归宗……”
“什么?”李主任没等大宝阿公说完,就大发雷霆,怒看着大宝阿公,厉声道:“你真是老糊涂了,谁许她带那不要脸的老东西回来?我们家早没有这个人,你趁早让他哪里来哪里去,别玷污了我们房头!”
内房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嚷嚷什么啊?”随着声音落下,只见一个身穿土红色衣服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个老人出来,那老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胸口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头发花白,身材微胖,脸色红润,有几分退休老干部的架势。
而那女人一直扶着他,长得有几分姿色,想来就是大宝阿公说李山药后来娶的那位填房了。
年轻女子扶着他坐在一张摇摇椅上,他慢条斯理地把腿架在摇摇椅的踏脚上,然后轻轻地抖了一下衣襟,才慢慢抬眸瞧了大宝阿公一眼,“是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