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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间倾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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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红酒落肚原云智来了兴致,讲起当年在越南打仗的故事,姜致桓也时不时插几句。

“……小赫,你爸爸当初可是响当当的英雄,驾着坦克,威风八面,不像我……,呵呵,我是工兵,也就挖挖战壕,扫扫地雷。那个时候晚上就怕突然空袭,天天提心吊胆的。经常做梦都梦到敌机轰炸,半夜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脑袋往外冲,被全班战士笑话……”

姜致桓乐呵呵地拍拍老战友的肩膀:“你那时不是说你是AB型血,怕死也是有原因的吗?”

“AB型血的人都特别怕死吗?”原容与好奇。

原云智哈哈大笑:“不是的。部队开拔去越南的前一天,新的作战服发下来,我一瞧,那帽子里面写着每个人的血型。军医解释说,这是为了战场上及时给受伤的战士输血。然后又补充说,小伙子,你是AB型吧?那可要小心了,千万别受伤,这血型少见,我们这里没多少库存,你要是受了伤,只能硬挺着。你们说,我能不害怕吗?”

他这番话成功把全桌人都逗笑了。

“我实在不是保家卫国那块料……那时候肚里没油水,整天就琢磨着怎么弄点野食。我在营地种的那棵香蕉树,满满结了几大挂香蕉,估计能有好几十斤重,可惜没等熟,就让人给偷得一干二净!运气好的时候,能发现误踩地雷的野兽,有的还没断气,扛回去洗拔洗拔能吃好几天,吃不完还可以腌起来。”

姜致桓笑着揭发他:“老原啊,在部队里可是出了名,因为馋嘴被批评过好几次,还屡教不改。后来每个人都知道,如果嘴馋了就去找他,总能搜罗点好吃的出来!”

“那时候不比现在,没污染,河里的鱼虾也特别傻,缝衣针弄弯了,就能当鱼钩用。”原云智目光熠熠地望着姜致桓,“老姜,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那一次我怕人发现,特地摸黑跑了五里多路去河里摸虾,还真给我摸到不少!生了火,打算在河边烤烤吃。结果遇到老姜和他们坦克连的几个小子,循着香味就摸了过来。我只好忍痛把虾分给他们,想堵他们的嘴。没想到,最后不晓得哪个混蛋在我们连长跟前说漏了嘴,害我做了三次公开检查!老姜,不会是你泄的密吧?”

姜致桓大笑:“就算是我,我也不会傻到跟你承认吧?”

这一晚,叶倾澜充分见识了原云智八面玲珑的一面。这位平日不怒自威的实业家,在必要的场合,也可以轻易地让他身上的压迫感消失,变得那么平易近人,随和亲厚。他绘声绘色一番话讲下来,几十年疏于往来造成的隔阂仿佛一下子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看姜致桓此刻的神情就知道,他无疑已经沉浸在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之中,就连一向不喜与人亲近的姜赫,也默默含笑目光柔和。

客人们纷纷过来敬酒,叶亭不善饮酒,实在推搪不了的,便由叶倾澜代饮。那一边,姜赫也替他父亲喝了好几杯。也有人借机想敬原云智,他却不肯赏脸,大概是怕抢了主人的风头,渐渐便无人再来自讨没趣。

叶亭在桌底下暗暗捏了捏女儿的手:“小澜,空腹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多吃些菜呀。”

尽管仗着有几分酒量,但七八杯红酒落肚后,叶倾澜白皙的脸颊也晕染上淡淡的粉色,一双尾梢秀长的明眸变得水色潋滟,顾盼之间,顿生几许妩媚。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越过原容与的座位,悄悄递给她一粒白色药片,低声说:“这是解酒药,先吃一片。”等她接过药片,姜赫又叫侍者换一壶热茶。

原容与转头瞄了眼左手边的叶倾澜,又瞅了瞅右手边的姜赫,忽然从鼻腔里轻“嗤”了一声。叶倾澜正有些莫名其妙,一双象牙筷夹着一大捧韭菜炒螺丝送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原容与眯着眼笑得无比欢畅:“空腹喝酒的确伤身体,多吃菜,多吃菜。”

叶倾澜皱着眉头为难地看看面前那一小堆韭菜,她不算是个挑食的人,但韭菜却属于她绝对不会染指的极少数蔬菜之一。

原容与见她不动筷子,撇撇嘴,一脸无辜:“我用的可是公筷,保证卫生,没有传染病!”

叶倾澜抬起眼睑,正对上对方促狭的目光,那人也不躲闪,挑衅似的扬起一侧的眉毛,眨也不眨地与她对视。

这副表情她曾经无比的熟悉,如今再次看到不禁心神一阵恍惚。

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叶倾澜应原云智邀请担任原容与家教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整理书包的时候她发现每一本书的封皮,不知何时都被签上了“原容与”的大名,而且用的是无法涂改的防水标记笔。

当时那个比她还小一岁,个子也矮了半头的男孩坐在她对面,也是这样歪着头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发怒。

叶倾澜却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挑衅,事实上,每一个第一次看到原容与的人,都会禁不住像她一样陷入片刻的恍神——

13岁的男孩儿有一张净白如玉的脸孔,鼻梁挺窄下巴尖秀,毫无瑕疵的五官之中,最先吸引她注意的便是那两道表情丰富的眉毛。当年已懂得美丑之分的少女困惑地想,怎么会有人的眉毛生得如此完美,真的是增一分不行,减一分也不行,就连眉梢上扬的角度也那么的恰到好处。而眉毛之下的那双眼睛仿佛带有某种魔力,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莫名地有一种不敢与他对视的心虚。

叶倾澜人生第一次的家教生涯可以用“挫败”两个字概括。除了第一天的恶作剧之外,原容与表现的还算合作,但她很快发现,合作只是假象,这人根本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小小年纪就学得口蜜腹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甜言蜜语时,能甜得蜜里调油,可一转身,毒舌有如小李飞刀,刀刀不离要害。

她近两个月的努力基本白费。本以为上高中之后两人再无交集,没想到靠着老爸财大势大,原容与不但进了一中,而且还大摇大摆地编入他们重点班!

不出所料,第一次期中考,这个“绣花枕头”就毫无悬念地拿了全班倒数第一。从那以后,这家伙大概也知道了“羞耻”二字,成绩上渐渐有了起色。高二时他毫无预兆地休学让老师同学都很意外,后来才知道是去了美国。

叶倾澜暗自气恼,他肯定记得她不吃韭菜,分明是存心刁难!可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正犹豫不决,姜赫的手再次越过原容与,默默地取走她前面的韭菜碟子,把自己干净的碟子交换过来,整个过程一言未发。

原容与脸上的笑容突然甜得有点发腻。姜赫恍若不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吹着飘渺的热气。

觥筹交错之间,一个轻快的声音陡然在他们上方响起:“姜太太,今天难得的好日子,我和我们家老邵也得敬贤伉俪一杯!”

叶倾澜手一颤,差点打翻了酒杯。

☆、生日宴会3

第6章

酒红色的香奈儿套装包裹着有些发福的身躯,淡妆精致笑容可掬的中年妇人,正是数天前在邵京公寓不期而遇的韩如云。而被她挽住臂弯的男人,两鬓微白,相貌颇有几分书生气,眉眼间与邵京有六成相似,这位应该就是本城的财政局副局长,邵文方。

叶倾澜掩耳盗铃地赶紧低下头,暗自希望韩如云眼神不好。耳边有人轻笑出声,她一转头,正对上原容与似笑非笑的目光。

“要不要出去躲一躲?”他用口型无声地比划着。

叶倾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该来的总会来,躲避又有什么用?何况,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想到这儿,她重新直起腰,开始漫不经心地扒拉自己盘子里的菜。

韩如云并没有当众表演一出“认媳妇”的好戏。叶倾澜有点心虚地听着双方客套寒暄,内容老一套,恭维叶亭漂亮优雅越活越年轻,夸赞她有体贴的丈夫,一双出色的儿女。

显然,刚才一家四口一起切蛋糕的一幕已经让很多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她是姜致桓的女儿。姜赫的生母死于难产,一般人对这位年代久远的原配夫人已经没啥印象,更极少有人知道叶亭曾经离异。至于女儿为什么姓叶不姓姜,也很容易解释为从了母姓。

不相关的人怎么想无关紧要,但叶倾澜不希望邵京的父母也产生误会。但是,姜致桓和叶亭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唯恐天下不乱的原容与又开始在旁边窃笑,叶倾澜忍不住瞪他一眼,目光不经意中扫过姜赫,却发现他正盯着邵文方发呆,神色似有几分异样。片刻后,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韩如云很会引导话题,三言两语之后,叶亭也跟着感慨起儿女的终身大事。

“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是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说是事业为重,小赫28了,从没见他交过女朋友。小澜也快26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哎,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让人操心!”

叶倾澜的脊背越发僵硬了,把头埋得更低些。果然听到韩如云用意有所指的口吻说:“听说现在的年轻人流行‘隐婚’,婚姻大事不但不需要征求父母意见,干脆连知会一声也省了!姜太太,你可要留个心眼,小心哪天儿子瞒着你,不声不响讨了房媳妇儿回来,吓你一大跳!”

叶亭呵呵一笑:“这我不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最好到时候连孙子一起抱回家,我们两个老的倒也省了心。”

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原云智突然插了一句:“依我看,小赫只怕心里早有了合意的人选,你说我猜的对不对,老姜?”

姜致桓闻言却是笑而不答,姜赫头也不抬,似乎一心一意品茶。

韩如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手机音乐铃声打断,邵文方道了声歉,走开几步去接电话。韩如云只好跟主人道别,追随丈夫而去。隐约传来邵文方的声音:“什么?他又出事了?真……哎,小方你先去摸摸情况,我很快就到……”

原容与无聊地转着面前的茶杯盖,喃喃自语:“越来越有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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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结束之后是舞会。叶倾澜随着人群来到会所的舞厅,舞厅同样布置得美奂美仑,宾客们赠送的贺寿花篮沿墙摆了一圈。她正要在休息区找个座位坐下,原容与拉住她,没正经地行了个躬身礼:“赏个脸吧,老同学。”

叶倾澜指了指脚下10公分的高跟鞋:“抱歉,我今天实在不适合跳舞。”

他还想再邀,不远处的几个妙龄女子有志一同地向他走过来,脸上都写着“志在必得”,气势逼人,原容与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粥少僧多,看来必有一番恶斗。

叶倾澜笑了:“适合跳舞的人来了,快去啊。”

原容与匆匆忙忙往她手里塞了件东西,比了个手势“Give me a call”,一个闪身就混入了人群。

叶倾澜摊开手,原来是一张香喷喷的名片,上面只有原容与的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她失笑,这不就是先前他派发给那些“美人儿”人手一张的么?

等叶亭和姜致桓跳完一曲回到休息区,叶倾澜表示时间不早了自己想先行离开。叶亭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小澜,你还没开学吧?要不……,你回家住几天?”

姜致桓也笑着帮腔:“是啊,等会儿一块回去吧。正好有人送了几箱水蜜桃在家里放着,味道挺不错,你也尝尝。”

叶倾澜咬了咬嘴唇,垂着头说:“过几天就正式开学了,这个学期我要给成老师当助教,这几天正忙着备课呢。我……今天就不过去了……”看到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心生不忍,转而补充道,“等十一吧,十一长假我一定去。”

叶亭这才有了点笑容。叶倾澜心里难过,其实从头至尾母亲都没什么错,相反,错的人是她自己。母亲,姜致桓,包括姜赫,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宽容有加,甚至再三忍让迁就。只是她心里的那一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一个穿白色小礼服的长发女孩踌躇地向这边走来,刚才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姜赫身上,这会儿似乎鼓起了勇气,打算主动邀舞。姜赫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对叶倾澜说:“我送你回去。”

叶亭拦住他:“小赫,今天你也喝了不少,不要开车了。”姜致桓说:“我叫小王跑一趟吧。”小王是姜致桓的司机。

又等了大约20分钟,司机小王到了。叶倾澜在叶亭不舍的目光中告辞,姜赫坚持要送她,也一同坐进了车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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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澜以为,姜赫一反常态地送她回来,定是有话要说。然而一路上姜赫都很沉默,司机小王话也少。车内的空间狭小密闭,空调嘶嘶作响,叶倾澜的眼皮渐渐沉重,红酒的后劲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一时间,她的颈椎好像失去了支撑的力道,脑袋随着车身的摇晃开始往一侧歪斜,接着便陷入了黑沉。

迷迷瞪瞪中,似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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